妍初几乎三魂丢了七魄,手上还残余着赵云修的血,吓得哭都哭不出来。
见到妍初的惨状,莫愁不忍地皱了皱眉,低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杏藏有些难以启齿,瞪着伏蝎说:“师父,这人白天调戏长公主不成,到了晚上偷偷潜了进来想轻薄人家,被赵云修撞见,两人起了冲突,他……他就杀了赵云修,我们根本拦不住。”
伏蝎低声笑了起来,捻了捻衣角,起身盯着杏藏,故作温柔地说:“小娘子,你这就说错了,哥哥我哪有那么凶残,我们是切磋呢,结果这小子忒没用,我是一时失手,才杀了他呢。”
“我呸,你……”
“杏藏。”莫愁再次呵斥,杏藏抿了抿唇,委屈地退后几步,闭上了嘴。
伏蝎负手而立,斜眼瞧着他们,不屑地笑了笑。
莫愁不愿和此人起冲突,让人把赵云修的尸体抬下去,冷冷地说:“你可知他是什么人,把他杀了,会给我峨眉造成多少祸患!”
然而伏蝎毫不在意,看穿了一切,扭扭捏捏地把玩自个儿的发丝,缓缓说:“老家伙,皇帝都给你们放跑了,杀不杀他,你们峨眉都在这呆不下去。”
妍初一怔,“跑……跑了?”
伏蝎来了兴趣,快步冲到妍初面前,吓得妍初惊声尖叫,莫愁挡着他,却挡不住他的恶趣味,“对啊,他们跑了,你的皇帝梦泡汤了,小美人,不如你跟我回去,好歹能捞个土皇帝做,若是运气好些,指不定本护法还能当上皇帝,封你个皇后做做呢。”
莫愁不悦地讽刺:“你这话要是让你们门主听了,还不得活剥了你的皮。”
伏蝎的脸色难得一僵,双手不由自主地颤了一颤,随即恢复正常,笑道:“门主在外头办大事,哪有闲工夫操心咱们的事。”
莫愁哼了一声,撇过头不语。
妍初躲在莫愁身后,不敢去看伏蝎,赵云修的惨状还历历在目,这个男人仅仅一招便让赵云修血溅当场,连峨眉掌门都让着这人,身份绝不简单,她脑子飞快地转动,忙说:“掌门,你救救我,只要你救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小美人,你这次回去怕也是凶多吉少吧,你又能给她什么啊!”
“杏藏,把她带下去。”
“是。”
妍初如临大赦,紧紧抓着杏藏的手,跟着她出去,像是后面有狼追一样仓皇狼狈,伏蝎色眯眯地盯着妍初的背影,垂涎三尺的模样令莫愁不耻。
她挡着伏蝎的视线,不悦问:“你说吧,这次你过来,所为何事?”
伏蝎收起猥琐的表情,正色道:“看来你们这峨眉山是呆不下去了,在朝廷大军来之前,你们必须尽快离开,我已飞鸽传书,让暮蛟给你们找好栖身之所,你们速速收拾包袱离开。”
莫愁惊讶他的办事速度,问:“那白妍初呢?”
伏蝎调侃道:“怎么,你不会还真想让她给你一个国师当当吧?”
莫愁没理会他,他继续说:“自然是按计划行事,门主的意思,那女人暂时还不能杀,先把她放回去吧,能不能活命,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我峨眉在此处安身立命数百年,没想到有一日,竟然要如此狼狈离家。”莫愁叹道,“也不知这儿会被朝廷糟蹋成什么样。”
伏蝎冷笑,大言不惭,“你担心什么,放心好了,总有一天你们会回来的。”
“如今离降门暂时由你做主?”
闻言,伏蝎捋了捋额上的碎发,得意地说:“在下不才,门主外出迟迟不归,我便只好挺身而出,暂时担任代掌门,你也知道,其他那三个护法,不成器呀!”
莫愁冷笑,“离降门四大护法,暮蛟,天狼,曼陀,伏蝎,你在最末,也最无用,若真让你做这个代掌门,离降门怕是气数将尽。”
说完莫愁转身便离开了,伏蝎没想到莫愁说话毫不留情,对着她背影啐了一口,正生着闷气,回头看见赵云修的尸体,发泄似得踹了一脚,“我呸,门主在的时候你他娘屁都不敢放,门主不在你就敢这么跟我说话。”
伏蝎对着尸体好一顿骂骂咧咧,骂够了却还不觉得解气,嘴里嘟嘟囔囔:“这门主到底去哪了,信也不传一个,别是出事了啊!”
不行,离降门不能群龙无首,他回去要好好和暮蛟合计合计,把这代掌门之位给定下来。
谁也想不到,那瀑布竟通向凉城一个荒郊处,里面洞穴四通八达,宛如一个不见天日的迷宫,阴冷诡异,除了一条出路,其他全是死路,可嫤初却熟车熟路地找到了唯一的出路,和容晏一起走了出来。
幸好峨眉派的人没有追上来,容晏看到外面碧海蓝天,还有些不敢相信他们竟真的顺畅无阻地逃出来,他望向嫤初,不禁多了几分探究。
嫤初自小长在宫中,和外界乃至峨眉并无任何交集,但她为何会对峨眉地形了如指掌,甚至连瀑布里的暗道及路线都一清二楚?
他正想问,却见嫤初眉头紧皱,捂着胸口忽然蹲了下去。
“陛下,怎么了?”
嫤初捂着胸口发抖,呼吸加快了许多,双目紧紧闭着,细长的脖颈泛着几道青筋,容晏扶着她,知道她可能哮喘犯了,伸手去翻她身上,却没有发现药。
“陛下,你的药呢?”
嫤初呼吸困难,开始扒着脖颈挠,躺在容晏怀里像砧板上临死前挣扎的鱼,喉咙里打不出一个字。
容晏动用内息,飞快地止住嫤初的穴道,嫤初晕倒过去,他搭上嫤初的脉搏,确认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严峻的面容总算缓和了几分,放出信号弹。
肆武带着守在峨眉山外的守卫闻讯赶来,还没来得及问情况,容晏便抱起嫤初,语气急促地说:“快,你们带路下山,找到最近的小镇去寻郎中。”
“是,属下遵命。”
所幸一下山便是一座小镇,容晏找到一处客栈住下,刚安置好嫤初,肆武便把郎中找来,这郎中据说是镇上最负盛名的医者,年岁近古稀,双眼似乎蒙上一层阴霾,眼神不大好,连人都看不清,还是肆武扶着他摸到床边给嫤初把脉。
郎中把了会儿脉,又聚精会神地盯着昏迷的嫤初看了很久,问道:“她是为何昏迷?”
容晏答:“喘症发作。”
郎中却面露惋惜,连连摇头,容晏紧张地问:“大夫,您这是何意?”
郎中闻着声音看去,叹道:“这女子的喘症是抑制住了,可老朽为她把脉,发现她体内有余毒未清,且脉象极其紊乱无力,病邪深重,元气衰竭,适才似乎又受了刺激导致急火攻心,毒气蔓延肺脏,已呈油尽灯枯之象,恐怕时日无多。”
容晏怔住了,看着老郎中的眼神充满了怀疑,“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方才为她把脉,根本没有你说的情况。”
老郎中也不恼,笑道:“你是否只发现她脉象紊乱,时急时缓,却探不出是何原因所致?”
闻言,容晏不语,他的确也正奇怪,为何嫤初脉象会如此异常多变。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快死了?”
嫤初面容苍白,但呼吸平稳,安静地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快死之象,容晏不敢相信,仅仅是一瞬间的事,他们刚刚才逃出峨眉山,她只是喘症发作,却要了她的命。
老郎中道:“可惜了,这小娘子看着还挺年轻,偏偏天生心脉不足,体内又藏着各种毒,这些毒在她身体里竟然多年相安无事,直到今天才全刺激出来,如今这些毒流入她四肢五骸,很快便会七窍流血,毒发身亡啊!”
容晏震惊地看向床上的嫤初,喉间干涩,失神道:“什么毒,她只有从娘胎里带来的胎毒,怎么会……”
“胎毒?”老郎中紧皱眉头,说,“这说法倒也没错,一般人确实是探查不出来,她本心脉不足,紊乱的脉象掩藏住了许多蛛丝马迹,只要不毒发,没有伤害到根本,面上也看不出来,可是她自己,还有她的家人难道就不知道?她体内至少藏了十余种毒,且时间久远,究竟是何人所为,竟对一个女子下此狠手!”
容晏没想到嫤初体内竟然藏了十余种毒,难怪无论太医院怎么做,嫤初的病依旧时好时坏,李太医曾经也觉得奇怪,嫤初的身体就像个无底洞,不管多么名贵的药材,用在她身上都像食物一样能被轻松吸收,可是又用不得劣质的药材,否则身体很容易垮,原来是被体内的毒当做养分吸收,日益壮大。
“大夫,您既然能看出她的症结所在,一定能救她的对吗?她还小,才十六岁,她不能死!”
容晏紧紧抓住郎中的手,求他救人,郎中见多了激动的家属,忙安抚道:“公子,您别激动,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小娘子多年为病痛所折磨,如今确实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便是老朽神通广大,勉强救下她一命,日后也必定是疾病缠身,活不了几年,不如让她此时,安详地离开。”
“你给我闭嘴!”容晏转头抽出肆武的佩刀,架在郎中的脖子上,怒道,“我从来不相信命,她绝对不能死,你医术高明,定可以救她,我不管她以后能活几年,只要现在你能救活她,我便让你余生享尽荣华富贵,若是救不了,我就砍下你的头颅扔去喂野狗!”
肆武忙劝阻,“王爷三思,大夫一定会想办法的,您别……”
老郎中面不改色,望着虚空笑道:“老朽无能,你杀了老朽,老朽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