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问钟秀满意了没有,钟秀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大姐,你是父亲的女儿,就是我的姐姐。”她伤的是心,“即便隐匿你的身世是有苦衷的,我也绝不原谅你的欺骗!”
钟杰喊了起来:“钟秀,大姐不是这样的人!”
钟秀冷笑:“二姐一离开星华,她立刻进驻公司,各种收买人心。她对我,对父亲,对所有人,声称自己绝不介入,可她对股东们又是怎么说的?”眼前这位可怜楚楚的大姐啊,“大姐,需要我说说你在幕后为争取支持所做的一切吗?”
钟杰斩钉截铁:“不可能!大姐从来都对星华和继承权不屑——”他的话音,在看到钟灵眼中夺目的光彩时,消失。
钟玉同样看在眼里:“大姐对我说过的话,有多少发自真心?连你都想赶我走吗?”
易兴华也被动摇了,有些不敢相信:“钟灵,你真的刻意在两个妹妹之间制造矛盾,就为了得到公司?!”
面对一连串的质问,钟灵那双炫亮的眼睛被泪水迷蒙,但神情坦然自若:“我没做过任何卑劣的事,但我确实趁钟玉离开,百般图谋星华。”
人人震惊!
“钟玉可以直接要易家花园,要星华股份,不在乎人言,钟秀有妈妈和钟杰支持,即便是父亲,也乐观其成。”既然说了,干脆说个一清二楚,钟灵的声音扬起,“那么我呢?有谁问过我了吗?父亲您只对我说,钟玉任性,钟秀单纯,要我时刻照顾她们,关心她们,每回说到生意,就说我没天分,也不感兴趣。可那不是我亲口说的吧?我每年生日,亲生母亲北上看我,都被祖母赶走,大雪天跪求,也见不到我一面,因为她身份卑微,祖母要我时刻铭记。我战战兢兢长大,处处谨慎小心,不敢有丝毫违逆的言行。祖母替我订婚,我就订婚,父亲叫我嫁席维安,我就嫁他,哪怕婚后他指着我,说易家大小姐不比四马路上的娼妓高贵,我也得为了易家忍耐,低声下气请他中秋回家过节。”
没人看到,席维安来到了客厅外,怔怔看着泪眼婆娑的妻子,字字泣血。他到这一刻才明白,为什么钟灵会那般隐忍。
“就算如此,父亲依旧要我去关心妹妹,我用心研制的香料卖得再好,也得不到您一声夸。这个家里,有谁关心过我的想法?我牺牲了所有,只想换得父亲的疼爱,如同您对钟玉钟秀的疼爱,可从来没得到过。所有的儿女之中,只有我,是自生自长的,明明都是我至亲,有着血缘的家人,却像一个孤儿,住在一座孤岛。”终于,等到她易钟灵嘶吼的一刻。
罗如湄忍不住痛哭:“钟灵啊,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
钟秀看着那样的钟灵,眼圈渐渐泛红,目光懊悔且无措。
钟灵深吸一口气:“好了,我没什么可说的了,我这就去收拾行李,离开这儿。”
说完,钟灵朝客厅门口走去,经过门边,意外看到席维安,眼中微愕,脚步却不停,径直上楼去了。
罗如湄直喊“钟灵”,黄莹如只好再次请求陆培,把人送回去,陆培看钟秀一眼,叹口气,扶着哭个不停的罗如湄走了。
客厅一时静谧。
易兴华痛心地对钟秀说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我,我本来不该怪你,但你在这么多人面前羞辱自己的亲姐姐,还是中秋团圆这样的好日子,你自己的心不疼吗?”
钟秀死死咬住唇。
易寄渔忽然发现席维安,简直眉飞色舞:“姐夫?”
席维安冷冷扫视众人,转身正要上楼,钟灵却拎着皮箱下来了。
他急切迎上前,拉住钟灵的手,讨好般地低声告饶:“夫人,我知道错了,再也不说混账话了,真的!”
其他人虽然听不到席维安说什么,但看他的动作姿势也能猜到那是心疼钟灵。
易寄渔吃惊之极,想不到席维安对钟灵的感情是真的深,竟然不介意她的出身。
钟灵却不理席维安,来到易兴华面前:“父亲,我走了。”
“站住!”易兴华轻喝。
同时,钟杰也拦住:“大姐,你不能走!”
易兴华道:“钟秀,快向你大姐道歉!”
“我不要!”钟秀一向死倔,“她图谋星华却不敢光明正大说出来,本身就不对,是虚伪!”
易兴华气恼。
钟杰对钟玉使眼色,见对方不搭理,只好喊:“二姐!”
钟玉不冷不热:“我没什么好说的,现在又不是我赶她走,是她自己不愿意留下。”
钟杰气得要命:“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咄咄逼人!我不相信大姐会做任何卑鄙的事,她和你们不一样!”
钟玉睨他一眼:“我做什么卑鄙的事了?”
钟秀也卯起来:“对啊,我又怎么卑鄙了?”
钟杰哑然。
钟灵趁势要走,忽然席维安夺走了她的箱子,抛给吕朝闻。
“席维安,你干什么!”钟灵恼怒。
席维安将钟灵拉到身边,一手揽住她的腰,昂首看着众人:“你们都可以翻脸不认人,没关系,钟灵是我席维安的太太,我认!易家的东西,她全都不稀罕,但她为这个家付出的一切,绝不容任何人漠视!你们都给我牢牢记住,只有你们亏欠她,没有她欠你们的!”拔出配枪往桌上一拍,“今晚的事,要是传出去半句,让我夫人不高兴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易寄渔脱口而出:“姐夫,你怎么能说这话!”
钟玉的嘴角牵了一下。
“钟灵,现在不是他们不认你,而是我来问你,要不要认他们。”席维安对钟灵说话的语气明显放柔,“只要你说不认,往后易家和席家就再也不是姻亲了,易家的事我一概不管,这些人,我也一概不认!”
钟灵一愣一愣的。要说今晚这一出,变数都出在席维安一人身上了,完全没想到他回来,也完全没想到他会维护她。
席维安见钟灵不说话,以为她伤心过度,握了她的手就要走。
“钟灵。”易兴华再度发话,“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父亲,就把这顿团圆饭吃完。”
钟灵站住了。席维安也立刻站住。
“好,我陪父亲吃这顿饭。”钟灵答应。
黄莹如连忙叫人准备开饭,这时客厅里忽然跑进来一个人,又让大家吃了一惊。
钟玉撑着下巴,看着地毯,居然一脸百无聊赖,直到听见黄莹如一句——
“唐先生怎么回来了?”
钟玉猛然抬头,惊讶地看到唐凤梧站在她面前,呼吸那么急促,好像一路跑过来的一样,一下子拉她站了起来,并带到易兴华面前。
唐凤梧无比真诚地请求:“伯父,我有话要对您说!”
钟玉的心,忽然剧烈跳快了起来。
一窗极美的月色,成为今夜书房里最杰出的画作,可惜易兴华无心欣赏。这不仅仅是因为钟灵要离家的事,还有唐凤梧要追求钟玉的事。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易兴华沉着脸。
“我知道这样做很唐突,但请您相信,我对她的感情非常真诚。”所以他走不掉,离不开,最终以冲刺的速度跑回钟玉身边。他想得很清楚,他绝对无法接受去巴黎度蜜月的钟玉,身边的丈夫不是自己。
“易钟玉,你干什么?”没法对老朋友的儿子发火,只有对着自家的闺女。
“我能干什么?”钟玉很无辜。她可是好好说清楚了,还再会了,潇洒告别了的。
“伯父,请您别责怪钟玉,这件事与她无关,是我自己的请求。”因为表明了心迹,就无法再坐视钟玉受到委屈。
“唐先生,我在同自己的女儿说话,请你先回避,十分钟后,我再给你一个答案。”易兴华不是商量。
唐凤梧看一眼钟玉,在钟玉点头后,说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才走了出去。
看着门关上,易兴华道:“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和唐凤梧结婚。”这个走向,只有一个结果。
“那天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躲在305房里?我是给你留个颜面,不想当众拆穿!”易兴华看似恼火,“你接近唐凤梧,因为他是我为钟秀选中的丈夫,你这样做,只是为了气我!”
“您这样生气,就因为我自己做主,不愿按照您替我规划的道路走,不是吗?”钟玉却异常冷静,“您选中了沈彬,可您了解他吗?您有没有问过我,到底喜不喜欢他?我现在告诉您,我不喜欢他!我第一次见他,就知道他充满了野心,他也从来不喜欢我,所图不过是易家的家产。他在我身上投入的时间和精力越多,他想要得到的报酬就越多!您不怕吗?他跟您一样,等到羽翼丰满,就会像您踢掉我母亲那样,踢掉我!我母亲是周氏大小姐,那又如何?没有了丈夫,她下场凄凉。您希望我也是同样的下场吗?”
易兴华受到极大的震撼,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带给女儿这么可怕的阴影!
“我告诉您,我喜欢唐凤梧,就是要和他结婚,谁也别想阻止我!”钟玉丢下这句话就往外走。
“那你就别想得到星华,更别想讨回这座花园!”总要付出代价,才能得到所爱。
“随您的便。”钟玉的手落在门把手上。
“钟玉,唐凤梧不适合你,你将来会后悔的。”易兴华的声音那么笃定。
“我做事从来只会往前走,不管这条路是对是错,我也绝不回头。”钟玉头也不回。
“日子长着呢,有能耐,你同唐凤梧过一辈子,才算你赢了我!”易兴华的声音突然高起。
“一定赢您!”钟玉推门而出。
门合上的瞬间,易兴华呵了一声,还是咳了一声,钟玉也没在意,奔向等着她的唐凤梧,让他高高地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