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杰失踪了!义勇军在依兰遭到日军围剿,钟杰下落不明!
来报消息的易寄德最开始却说钟杰死了,吓得黄莹如急火攻心,本就咳嗽没好,一下子更病得厉害了,虽然后来知道是失踪,不是阵亡,黄莹如还是担心儿子遭到不测。
钟秀气易寄德把她哥哥往死里说,而且对方一派亡国奴的调调,让她听不下去。好在清芬正好也在,私下告诉钟秀,她父亲东北那边有人脉,可以帮忙查访钟杰的下落。
易寄德把黄莹如急得病情加重,把钟秀气得出了门,钟灵也不愿和他多打交道,去探望黄莹如了。他自己一个人在大宅里逛着,对仆人们指手画脚,一派家里主人的架势,却不知,他和望竹之间的暧昧早已落入有心人眼中。
这时的钟玉,却在星华百货准备重新开业的事宜,还带着鹰司忠义参观。
鹰司忠义听钟玉提及周家的船目前都处于租期,暂时不能为日方提供服务,很不高兴,认为钟玉不守信用。
“鹰司先生误会,如今各大航运公司普遍都是短期出租,单次结算,而且运费十分高昂,我们的船常年外包,三到十年不等,以低廉的价格来垄断市场。”钟玉说起生意,耐心十足,“不过,三个月、半年后各有租约到期,我们便能正式展开合作。”
鹰司忠义看她说得诚恳,就转换了话题:“三日后星华便要重新开张了吧?听说要举行盛大的庆典活动,我一定要来祝贺的。”
“鹰司先生恕我直言,近来全国抗日情绪高涨,各地反日游行不断,大量日货遭到焚烧,凡日籍公司一律更名。”钟玉语气关切,“从个人安全计,希望您不要出席。”
“我认为,这是宣传中日友善的大好机会,我会用诚意告诉中国人,我与星华的合作纯粹出于商业利益,与政治毫无关系。”鹰司忠义笑笑,“多谢你的提醒和关心,那天我会介绍我的夫人。”
“我的荣幸。”钟玉也是一笑。
随后,钟玉送鹰司忠义出去,目送他的车子远去。
“钟玉!”忽然,不知从哪儿,传来唐凤梧的声音。
钟玉不想搭理,但感觉身后一股拉力,唐凤梧的身影将她整个包拢。她正要发火,却看到地上散落了打破的鸡蛋和烂菜叶子。
唐凤梧保护了她!
“汉奸!卖国贼!”扔这些的学生大叫着。
宋广之要带人上前抓学生,唐凤梧却阻止了他们。
“以冲动的方式爱国,只会葬送自己,遇事先动脑子,不要莽撞行事。”唐凤梧又劝诫那几个学生。
钟玉却无所谓,走进了星华百货的大门。
“钟玉!”唐凤梧追上她,“你又生我气了,是不是?那不过是几个学生,何必为他们动怒?”
“鸡蛋应该砸鹰司忠义。”钟玉面无表情,“更重要的是,只有作为受害者的我,才有权决定是否原谅他们。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我关心的不是他们,而是你。”唐凤梧怀疑钟玉是否清楚自身的处境,“今天一个处理不慎,会激怒上海的爱国抗日团体,你想让星华百货遭遇围攻吗?”
“我父亲让日本人打死,遗体吊在那儿的时候,爱国抗日团体在哪儿?”钟玉冷笑一声,“现在我们全家遭到日本人的威胁,爱国抗日团体又在哪儿?”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唐凤梧忽然起疑,“除非——你故意激怒他们?”
“唐先生,我与你已无关系,请你别对我指手画脚。”有完没完?
“我已将苏小姐调职,保证你以后不会再见到她,现在你愿意给我五分钟,让我解释这个误会吗?”
确实,他早知苏茵就是自己资助的人,而他之所以帮她,是因为她的哥哥曾担任使馆武官,受人胁迫,向他国出卖外交文件,被发现后仓皇出逃,不幸身亡,而他考虑大局,按照交通事故申报。之后,苏家生活难以为继,屡次写信求助,他才提供了帮助。苏茵寄给他的信,他从来没读过,只有一次礼貌的回复。他留着苏茵,是考虑她个人的前途,替苏家保密,是不愿牵扯机密。他对苏茵这个人,毫无关心,阻止钟玉,不过不愿她为了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而已。但他错估了苏茵的破坏力,一而再,再而三,错过了挽回钟玉的机会,导致感情的裂隙大到几乎无法弥补。
但唐凤梧还不会放弃。
“那是你的事,我已不再关心了。”钟玉认为她已经说得很清楚。
“易钟玉!”唐凤梧喊出全名,急得无可奈何。
“我忘了。”钟玉忽然走向唐凤梧,在他眼里涌起希望的刹那,用极为生疏的语气,“多谢你的帮助,你可以去更衣室,我请人送新西服去。”
唐凤梧深深皱起眉头。她不知道么,他很担心她的安危。和日本人走得那么近,舆论对她十分不利,极有可能会威胁到她的生命安全!她却以为他会在意一套西服?
钟秀拿着报纸冲进厨房:“大姐,你没看报纸吗?现在多少人对二姐口诛笔伐,咱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钟灵正在煲雪梨瘦肉汤,语兰打下手,望竹在角落摘菜,耳朵竖着。
“此一时彼一时,钟玉如今有日本人撑腰,母亲又病成这样,维安都让我别再去星华了。仔细想想,我还是习惯待在家里,要我同男人似地谈生意、撑大局,实在太累了。你呢,有时间就多陪陪母亲,我要出去一趟。”钟灵摘下围裙。
钟秀急了:“大姐,你每天都提着保温桶出门,到底去哪儿?”
“先前为了办婚礼,大伯父强撑病体为易家撑场面,第二天就倒下了,送到医院才知道伤口都发炎了,于情于理,我得去探病。”钟灵拿起保温桶要走。
“不准去!”钟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没听刘伯伯说吗?爸爸的死,大伯父脱不了干系,我不准你去看他!”
钟灵严厉道:“小孩子家不懂事,听外人两句闲言碎语,看谁都是敌人。我不会怀疑亲伯父,你再胡说八道,我可要生气了。”推开钟秀,往厨房外走去。
钟秀跺跺脚,风一般卷出去,练枪法去了。近来,只要一不顺心,她就练枪打靶。易家花园人人知道,钟秀用这法子来降心火,已经不稀奇了。
钟秀一走,望竹抬起头来,眼里直冒精光,趁着去给黄莹如送汤的机会,向易寄德送消息。
“我就说嘛,一家子女人,能掀起什么风浪,父亲还不放心,非让我挨这儿盯着,多此一举!”易寄德摸着望竹的手,笑道。
望竹依进易寄德怀里:“德少爷,我可是一颗心全向着您,您不能忘了我。那件事,不能再拖了!”一手抚着小腹,“我等得了,他可等不了了。”
易寄德神情敷衍:“知道啦,我会尽快同母亲讲,不会委屈你的。”
望竹不察,露出开心的神色,端着汤,送进黄莹如的房间。
黄莹如正在发脾气。汪剑池又送礼来了,他对易兴华的死表示遗憾,以此尽点心意。她不但没觉得心里好过,咳得越发厉害,忽然对着帕子一呕,摊开一看,竟有一团血渍。
望竹看在眼里,暗暗心惊。
黄莹如却将帕子揉作一团,若无其事,吩咐望竹不要乱说。望竹应得干脆,一出房门,却凑在门边,偷听里面的动静。黄莹如要是得了什么治不好的毛病,易家这房完蛋得就更快了。
再说钟灵来到医院送汤,范燕秋亲自喂给丈夫。
易书业含笑点头:“钟灵,辛苦你每天送汤来,以后不用这么辛苦的。”
“伯父如今伤重入院,一半都是为了钟玉,她倒好,没一次来看望过。这丫头心如铁石,我劝说多次,也是无可奈何,还请伯父海涵。”钟灵语气难得幽怨。
“想是星华事务太多,抽不开身。”易书业似不在意。
“说到这个更气人。如今报纸上刊登的都是星华同日商合作的消息,平日来往的亲朋故旧,吓得不敢登门,生怕被扣上汉奸的帽子。”钟灵叹气。
“你作为大姐,也不管管?”易书业试探。
“当年她连父亲都敢顶撞,如今仗着与鹰司先生的关系,独霸了星华。”钟灵再度怨怼,“您得早日康复,好好辖制那丫头,免叫星华落在她一人手里。”
易书业看透钟灵的心思,自得地笑了,“放心,等我康复,一定好好劝说钟玉,星华是属于易家人的,她不能独断专行。”
钟灵喜上眉梢:“有伯父这话,我就安心了。”
易书业心想,是人,就有私心啊,看似顾东顾西的钟灵也一样。照这么看来,一个跟肺痨鬼似的黄莹如,三个各自心怀鬼胎的侄女,根本对他的大计构不成威胁,易家很快将落在他的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