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啪——，妈妈用力将巴掌甩向我，眼睛通红地怒瞪着我，「你怎么这么狠毒，那是你的姐姐，你怎么就能下得去手！」
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们看向我时仇恨的眼神，却抵挡不住他们的话语。
「当初你一出生我就该把你掐死，留着你这么个祸害在这！」
「当初你走丢我们还千辛万苦去找你，忽视了你姐姐，呸，早知道你是这么一个人，我们当初宁肯希望你死在外面也别回来！」
这件事情闹得很大，我被退学了，虽然我极力解释是他们约我到这里，但我的爸爸妈妈一口咬定我早就对我姐姐怀有不满之心，同学们也指责我与姐姐关系并不好。
可笑的是我的爸爸妈妈还想将我判刑送进监狱，最后还是姐姐拦下了他们。
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拉着妈妈的手恳求地说道：「妈，给妹妹一次机会吧，毕竟我们是一家人。」
妈妈心疼地看着她，再看我时早就冷漠无比，她将我摁着就要跪在地上感谢姐姐宽宏大量。
我死死咬紧牙关，抵着双腿，我并有错，我没有推她，我不该跪。
但爸爸一脚踹在我的膝窝上，我的膝盖重重磕在了地板上，我想要哭的，但眼泪一滴也没法落下。
我早就应该知道的，没有人会相信我，哪怕是我的家人。
18.
之后，姐姐因为患上抑郁症而休学在家，我彻底成为了她的仆人。
寒风顺着地缝吹散了我的热量，也吹散了过去的回忆。
我将手挡在眼前，或许今天我就能解脱了。
但我没能死成，因为邻居闻到了血腥味报警了，我被救了下来。
等我醒过来时，爸爸妈妈通红着眼睛站在我床边。
他们难道不应该在姐姐那里吗？在我这哭是干嘛呢。
「你就因为这点小事就自杀，你能不能像点话啊！」妈妈嘶吼着，爸爸站在旁边搂着妈妈，一脸不满恼怒，怪罪着我不应该这么脆弱。
弟弟一脸嘲讽地笑着，「看姐姐自杀你也跟着学，你能不能要点脸，还跟着患抑郁症，装给谁看呢。」
我像是没听见一样坐在那里，最后是爸爸妈妈先败下阵来。
「你自己也有错，不该这么冲动的，唉——」
「先按时吃药控制病情吧。」
那天之后，他们像是终于意识到对我的忽视，不断弥补着我，他们总会派一个人留在我旁边，就怕我一时想不开。
但我想说没必要的，我很累很累，身体像是没了汽油的车，没有多的力气去自杀。
我连呼吸都觉得累了，哪还能自杀呢。
19.
他们近来变着法给我补，看着我吃药。
意识到我的笑容渐渐增多，体重也不像之前那样营养不良后，他们觉得我恢复了。
「昭昭啊。」妈妈牵着姐姐的手走了进来，拿出一个巧克力蛋糕说道：「你看一家人哪有隔夜的仇，我们都各退一步，以前是我们太忽视你了，今天我们就去把你户口上了，以后大家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吧。」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并没有应声。
妈妈将蛋糕推到我面前，「你们俩都把这蛋糕吃了吧，今天可是你们生日，偏偏在这医院过，真是糟心啊。」
我看着巧克力蛋糕，这次我没有拒绝。
我挖了一大勺，巧克力苦苦的，只有后面才有一丝甜味，可是这微不足道的甜根本盖不住苦味。
我不停地吃着，我感受到脸上的皮肤传来一阵痒意，但我没有理会，眼下喉咙的呕吐感。
很快我就吃完了，妈妈欣喜地摸着我的头，道：「这就对了嘛，一家人以后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但她不知道，我没有以后了。
我不再向她求救
20.
我跳楼了。
在他们出去办理手续时。
吃完蛋糕，我觉得自己充满了动力，疲惫像是重重的枷锁铐在我身上，但好在坠落的时候，这些都脱掉了。
我看见妈妈哭着想要碰我的尸体，但被周围人拉开，这时她像个真正的母亲那样哭着想抱住我，但没用了，我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了。
姐姐在一次醉酒后吐露出了所有事，她恶毒地咒骂着我，妈妈第一次扇了她，弟弟站在旁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疯癫恶毒的人是他善良的姐姐。
我抱着恶意地揣测着，是不是很震惊，天才弟弟，那就是你善良温柔的姐姐啊。
而我之前设置的邮件也发送到了爸爸妈妈的手机邮箱里。
我叫陈昭昭，但我的人生却没有被阳光眷顾过，十二岁以前我像阴沟里的臭虫一样卑微地活着，直到我被家人找回，我才知道原来床可以是柔软的，饭菜可以是热的。
但我并没有成为家里的小公主，我只是从臭虫变成了老鼠，不受人待见。
我以为只要我表现得足够好，我就能得到爸爸妈妈的爱，所以我拼了命地读书，我不敢有任何的松懈，只是想得到他们的夸奖。
可当我将成绩单给他们看时，他们第一时间却是怀疑我是抄的，转头就去安慰考试失常的姐姐，我这才明白，其实只要父母是爱你的，那不管你考多差在他们眼里都是很好的。
人们常说，每个小孩都是一个掉落人间的天使，那我一定是无翼天使，因为我的爸爸妈妈都不爱我，我飞不上天堂。
我真的已经很努力地活着了，可是苦难从不肯放过我，而我的家人就是处刑我的刽子手，他们用他们手里的刀砍向我。
他们从不肯相信我的话，就因为我是从垃圾堆里来的，我一直想跟你们说，我并没有偷东西，并没有作弊，也没有欺凌别人。
可你们总是不相信我，我给了你们那么多次救我的机会，你们都视而不见，你们看不见我被拽着头发去喝马桶水，看不见我被老鼠吓得瑟瑟发抖，看不见我被人拖进巷子里彻夜未归。
我从那时候起就已经烂掉了，但我给了自己最后一个机会，我告诉了爸爸，希望他能帮帮我，哪怕只是开导我一下，我都会自己舔舐伤口重新站起来。
但他为了他那可笑的自尊心让我别声张，自己将苦咽下去，当买了一个教训。
于是我将一切都埋在了心里，把我拿不出手的爱埋在心底，连着伤口一起烂掉，现在我坚持不下去了。
再见了，如果可以，我们永永远远也不要再见了。
21.（妈妈视角）
我的昭昭死了，死在了我眼前。
我看着她在地上开出一朵花，我倒在地上一遍遍自责着如果我没有离开，会不会我的昭昭就不会死了。
但是我知道我的昭昭是活不下来了，我看见了她发的邮件。
我从来没想过昭昭过得这么苦，我听见了那段录音。
听见我的大女儿说的话语，那是多么恶毒呀，跟我眼前的她根本不一样。
我一遍遍扇着自己巴掌，被我扇的时候昭昭心里该有多痛啊，明明我是她的妈妈却一次也不肯相信她。
我去质问他们，为什么我的丈夫不告诉我昭昭被人欺负，为什么我的儿女要去欺负昭昭。
可是他们告诉我：「我只是不想让你伤心，你不也认为是陈昭昭出去鬼混了吗。」
「明明是妈妈自己这么对她的，为什么现在又来质问我？」我看着大女儿吐出一个个文字，「妈妈自己一开始不也嫌弃她吗，觉得她脏，而且后来因为当初找她落下许多病根而每天疼痛，心里也怨恨她吧，如果不是她不懂事，你怎么会受那么多苦。」
我不敢再去听，我搂着儿子问他为什么不难过。
「妈妈你不是讨厌那个人吗，现在她死了不应该高兴吗？」
我怔住了，原来我才是造成昭昭死亡的罪魁祸首。
我举报了我的丈夫虐待孩童，并提供了那天在办公室的视频，我像是自虐一样看着昭昭跪在那里。
我突然想起我冤枉昭昭偷钱让她跪在地上，她是不是也像那时一样难过。
我的丈夫被撤职了，他哭诉着、求着我收手，但我怎么可能答应他，我要让所有伤害昭昭的付出代价。
我将大女儿送进了看守所，一切归根结底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初没有那么忽视许星，忽视昭昭，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将积蓄都捐给了山区，供着小儿子上了大学。
我死的那天我梦见了昭昭。
她很小一团，白白胖胖的脸颊，扎着两个啾啾，笑着叫我妈妈。
我一路跟着她看着她长大成人，迈进婚姻的殿堂，再慢慢衰老。
但等我睁开眼睛，只有她那小小的罐子在那摆着。
如果她没有遇见我，我的昭昭本该如梦里那般灿烂，是我将一切都毁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