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最开始的遇见，孟应乐神色复杂，有些向往，转瞬又满是苍凉。感情总是这个样子，开始美好，结局难堪。
“我承认，最初和你在一起时，我的想法也没那么单纯。”孟应乐还是不忘自我检讨，“那时你看起来经济条件很好，开着一辆奥迪，谈吐不凡，出入的地方都很高档。所以我很上赶着，即便我已经发现了你不对劲，我也舍不得放弃。”
“这不是你的错啊，”凌辰忙说，“希望另一半条件好些，又不是什么过分的想法，只是现实。”
“现实？”孟应乐笑了一声，“现实是我没有这个命。”
凌辰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孩手里举着玩具在周围乱跑，倒退着撞到了孟应乐身上。凌辰下意识拦了一下，不耐烦地喊道：“走路看着点！”
小孩被他吓着了，反而傻愣在那里。孩子的父母发现了，赶忙追过来，原本脸上还带着点怒气，走近了看见凌辰的表情和头上的疤，可能有点发怵，拽着孩子就走了。
凌辰挠了挠头，也有点奇怪，不过是个小孩而已，他哪来这么大火气，就像被附身了一样。
或许他本来就是这个脾气，只是下意识做出来了。
“我想起来了，你之前还一直跟我说你特别喜欢小孩……”孟应乐苦笑，“真是一句实话都没有啊。”
天朗气清，草地仍是鲜绿的，放眼望去满是清新恬静的氛围，凌辰却感觉有一朵积雨云在他们的头上，断断续续地劈着闪电。
晚上他们在周围的一家面馆吃饭，一进门老板就热情地吆喝：“哟，你俩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了！”
“是啊。”孟应乐笑着回应。
店里很清静，除了他们也只有一桌客人，菜单也是物美价廉。
“我们以前来过啊？”凌辰压低声音问。
“第一次还是你带我来的呢。”孟应乐看着菜单，说，“我当时还奇怪，开这么远的车就为了吃碗面。你还记得自己爱吃什么吗？”
凌辰看了看菜单，指向榨菜肉丝，不过不太确定：“这个？”
“看来深层记忆还在。”
孟应乐点了两碗榨菜肉丝面，又点了两碟小菜。面很快就煮好了，老板端过来时才注意到凌辰头上的疤，忙问：“这是咋了？”
“出了点事故，已经没事了。”凌辰主动说。
很快老板就端了个鸡腿出来，说是送他们的，凌辰看了孟应乐一眼，也就收下了。
“这面真不错嘿。”凌辰吃了几口，确实很合他的口味。
“你还记得你为什么爱吃这家的面吗？”
凌辰摇头。
“你那时候跟我说，小时候家里穷，也吃不到什么新鲜菜，你妈就总是泡榨菜，一坛子能吃好久。好不容易吃上点肉，也是拿肉炒榨菜。原本你特别讨厌这个味道，早就吃腻了，可离开家久了，竟然开始怀念。”
听孟应乐这么说，凌辰直皱眉头。他当然知道这是胡说八道，他家的条件虽然谈不上富，但也绝对不穷。
他会这么做应该纯粹是想立一个靠自己打翻身仗的人设，顺便和孟应乐沟通感情吧。而且还可以留下一个节俭的引子，以后少花钱。
凌辰想到这里，发觉自己仍然完全能够理解当时的想法，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编的？”孟应乐看他表情就知道，只是还是问了句。
“……是。”
孟应乐微微叹了口气，突然定定看着他的眼睛问：“你对我就真的没有过一点点真心吗？”
凌辰无言以对，在现在的他看来孟应乐无可挑剔，至少八分的外貌，放在人群里很显眼的气质，而且做事很有条理，行动力也强，这点他很喜欢。
可现在的他并不能代表从前的他，他想起U盘里那些被骗者，那些人恐怕也想问他同一个问题。他没办法回答，因为回答就要说谎，他现在不想说谎了。
“我不知道，我记不起来了。”凌辰只能如此回答。
“记不起来了……”孟应乐低头冷笑，决定继续吃面，“真轻松啊。”
沉默了半晌，凌辰试探性地说：“其实……过去的事情也不是那么重要，对吧？”
孟应乐没有抬头，扒拉着碗里的辣椒，半天才徐徐说：“那你有一天想起来了，该怎么办？”
凌辰梗住。
“如果有一天你的记忆恢复了，你发现你根本不喜欢我，你是想和我分手的，到时候你是不是又要说那才是真的你。”孟应乐摇了摇头，神色淡漠地说，“还是别开口了吧。”
说完孟应乐站起身，想去柜台结账，凌辰拦住她，用纸巾抹着嘴说：“我去、我去！”
孟应乐迟疑一下，又坐了下去。
走到柜台边上，老板刚好从后厨出来，看见凌辰就满脸堆笑。收钱间隙，老板跟凌辰说：“你俩又和好啦？”
凌辰脑子一转，觉得老板可能知道点什么，又不想暴露自己失忆，就敷衍“嗯”了一声。
“之前看你和另一个姑娘来，还以为是换了新的。”老板瞄了瞄座位上的孟应乐，“放心，不会给你说出去的。”
敢情同一家店他还带其他女人来过啊！是不是同一套说辞啊！凌辰脑袋里天雷滚滚，他简直不敢往深里琢磨。
不过他现在能理解刚才孟应乐说的话了，他不禁开始考虑一个哲学问题，那就是失忆前的他和现在的他究竟算不算一个人。
就算有一天他的记忆回来，他也不会忘记现在的事情。那么他的想法真的不会转变吗？他真的会一键还原吗？
凌辰觉得未必，也许这就是他转变的契机。
回去的路上凌辰想起来问，他车祸撞坏的那辆车是奥迪吗。孟应乐不期然地笑了一下，摇摇头道：“不是。”
“啊？那我车呢？”
孟应乐瞥了他一眼，觉得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很好玩。以前的凌辰像一颗无缝的蛋，无懈可击，但很无趣，现在的凌辰像壳被打碎一角的蛋，会让人好奇里面究竟会流出蛋液，还是钻出小鸡。
“你那辆奥迪应该是租的。”孟应乐越想越觉得滑稽，“后来你还换过别的车，大概都是租的，你可以回去找找单据，看看还有吗。”
到家后凌辰还真的找了，因为他记得之前翻到过很多票据，他只是大致过了一下，并没有细看，因为细看也看不懂。现在他回头去看才明白，那些是他租衣服，租鞋子，租手表，租车的收据和合同，里面用的都不是同一个身份。
就算是租的，也花了不少钱，他愿意花这么多钱捯饬自己，就肯定能以此获得更高收益。
他必须要快点去银行查一下流水了。
夜里凌辰睡不着，就把之前行李箱里的那些手机都找出来查看，在放到床上之前，他特意用酒精湿巾一个个消了毒。
手机里其实没什么新鲜的东西，一些暧昧短信，还有一些威胁短信，通讯录里还是通通字母代号，有些手机里有微信，有些只有QQ，很明显就是手机的更新换代。这些手机打开后也相对安静，只有型号时间近的才有一些未读消息。
微信和QQ基本都掉登录了，也没有号码存储，所以他登不回去。更令觉得纳闷的是所有手机里都没有SIM卡，难不成他这些手机用的都是同一张卡吗？可是，一个连名字都是假的人，会不换手机号吗？
手机里面所有的通话记录都没有了，短信却留下了，这也不太正常。既然通讯录，短信都存在手机上，为什么唯独通话记录消失了？凌辰也无法确定，这些短信是不是全部。
想着凌辰又在家里翻找了一通，还是没找到其他SIM卡。他琢磨着，会不会是已经扔了。
在这些手机的通讯录里，他又看见了“WZ”的缩写，但经过对比，手机号都不一样，所以他也不能确定是同一人。
折腾了一通，也已经困了，凌辰把那些手机都关上，暂时放回了原处。他闭上眼睛，准备入睡，突然想起手机里那条陈旧信息，写着“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他打了个寒颤，翻身把床头的灯打开了，这样才敢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