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在语音里和警察说明了当年的事情经过，她认识凌辰时，凌辰化名叫陈旭。
她还是习惯叫陈旭，就一直以陈旭在叙述。当年她报完警回去之后，陈旭居然又出现了，用一个陌生号码打给她，紧张兮兮地说自己遇到了麻烦，不得已才消失，也是怕牵连她。
那个时候女孩也将信将疑，毕竟警察刚刚说过是诈骗，结果陈旭说好不容易收回了一点钱，然后马上还了她十万块，这下她才踏实。
后来他们仍旧继续谈恋爱，说她恋爱脑也行，总之那个时候她就像着魔了一样，是真心想和陈旭结婚的。或许也是因为沉没成本吧，不想承认自己被骗了。不过那之后陈旭仍旧忙忙碌碌，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异地，也就见过那么两三次，她能够感觉到陈旭对她逐渐冷淡。
就当她想和陈旭说个明白时，陈旭又一次失踪了，这一次倒不算是不告而别，因为陈旭给她留下了威胁。
在陈旭手里有她的裸照和他们的亲密视频，如果她再报警，这些东西就会到处都是，并且她父母朋友手里都会出现。
她濒临崩溃，却又无可奈何。她父亲虽然有钱，也愿意无限度让她花钱，但为人古板，性情暴躁，极重颜面。对她而言，损失些钱不要紧，如果这些东西被她爸知道，她无法想象后果。
她只能忍下来，但那件事对她的伤害极大，很长一段时间她不想出门，不愿意见人，生怕自己的照片出现在其他地方，神经总是紧绷的。大概过了一两年，无事发生，她才渐渐松懈下来。
如今她已经快要结婚了，男朋友是很好的人，她不想这件事被翻出来，所以知道警察想问这个下意识就挂了电话。尽管她认为自己作为受害者，没有义务一定要出来自揭伤疤，但她内心里却还是希望陈旭受到应有的惩罚。
对此肖莹表示理解，并没有强求要见面
，只是让她看凌辰的照片，问她是不是认识的“陈旭”。
结果女孩马上回复：“就是他。”
“你确定吗？”
“我确定，不可能认错。”
在得到这个信息后，再结合之前听说凌辰和孟应乐在一起时也用的假名，李锦山他们基本可以确定凌辰是个有经验的诈骗犯，或许是某个团伙中的一员。
近几年诈骗案件数量暴增，警方也一直在做反诈宣传教育，但人们对于情感诈骗这一类仍旧防范度很低。且这类案件很容易被埋没，受害者碍于情感，碍于面子，或是受类似的胁迫，最终选择不报警。而选择报警的又大多会因为假身份、缺乏决定性证据、被骗的钱已经不知道转到哪里去等等原因难以侦破。
像凌辰这样的诈骗犯，他们常常会为了靠近猎物，有针对性地打造自己的人设，加上背后有团队支撑，会让猎物觉得对方是天降奇缘，而在获取信任后，最终的目的还是钱。
去年国家反诈中心刚刚成立，而在此之前各地也都开始成立自己专攻诈骗类案件的小组，东临市也不例外。李锦山马上和负责诈骗类案件的同事同步了信息，但由于杀人案件重大，还是以合并侦查为主，不过也把凌辰的信息上报给了反诈中心，看看是否能够获得更多的线索。
与此同时，李锦山带着肖莹再度前往孟应乐家，要询问孟应乐是否已经知道凌辰有诈骗的前科，并且他们必须确定凌辰和孟应乐在一起究竟是真心的，还是另一桩未成功的诈骗。
周日傍晚，孟应乐就在家待着，凌辰逃走之后这几天，她生活一切如常，尽管一直有人盯着她，也没有任何发现。
她对于警察再度上门，似乎有点厌烦，虽然尽可能掩饰了，李锦山还是看出来了，不过也可以理解。
警察这个职业就是这样，说起来是不可或缺，然而对普通人来说日常没交集才是最好。
“咱开门见山吧，早聊完我们也早回去，不占用你这周末最后一点时间。”李锦山客套地说，“虽然我不确定你听完我说的，是不是还能睡得着。”
孟应乐挑了挑眉，一脸疑惑。
“我先问你，在你和凌辰相识，交往的过程里，有没有察觉过异常？比如说这个人好像在隐藏什么，或是有什么目的？”
“你是想问他是不是在骗我吧？”孟应乐开门见山。
一旁的肖莹有些意外，李锦山倒是觉得在意料之中：“可以这么说。”
“其实也没什么，他找我借过钱，但我本来也没什么钱，而且我很反感别人借钱，所以我没答应，他也就作罢了。说实话，直到他车祸，我才知道他用的是假名，我原本是想问清楚的，可他失忆了，我找谁问呢！”
“你们在一起多长时间？”
“两年多。”
“这两年多你们完全没有大额金钱的往来吗？”
“没有。也就是逢年过节发发红包，互相送点礼物。”
李锦山摸着下巴思忖，两年多也不短了，按照杀猪盘的逻辑，如果真的没有收获，早该转换目标了。
难不成凌辰是假戏真做了？其实也算正常，人是情感动物，骗子也是人，逃不过这一关。这样的话也能够解释凌辰会冲动杀人，因为他动了真感情。
可既然如此，还是那个问题，他当时逃跑为何不通知孟应乐呢？
“是这样，我们查到了凌辰之前的一些事，觉得有必要告诉你。至于你和凌辰的关系是怎样的，你自己评断，但我们还是要通知你，抛开这起杀人案不谈，凌辰还涉嫌诈骗。”
孟应乐愣了愣：“这么严重吗？”
“你或许觉得谈恋爱之中有一些自愿的金钱往来算不上诈骗，可他的性质不一样。”
于是李锦山对孟应乐说了之前凌辰如何以恋爱为由骗取大额金钱，并以极度恶劣的方式阻止受害者报警。很明显这些事情一个人单打独斗是很难做到的，在凌辰背后一定有支持他的团队，凌辰骗到的大额钱款大抵也是流向海外。
由此他们猜测凌辰与孟应乐的相识也是带着目的的，所以才会直接用假身份，至于一直没得手，坚持到今天是因为什么就不好说了。
在他们说话间，肖莹注意到孟应乐有些恍惚，看不出是走神，还是呆滞。毕竟孟应乐最近需要消化的事情太多，精神恍惚也算正常。
“不过如果你没撒谎的话，”李锦山故意这样说，“没隐瞒被骗钱的事，也没参与杀人，那你倒也算是逃过一劫。”
听到他这么说，孟应乐才回过神来，她看向李锦山，扯出一个像哭的笑容。
“逃过一劫？”她眼中渐渐有泪水涌上来，“我已经快三十岁了，遇见他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这次是正缘，我是真的想过和他结婚。就算是他车祸后我意识到不对劲，我也没有想得太糟糕，我尽心尽力照顾了他两个月，吃喝拉撒，不嫌脏不嫌累，瘦了快十斤。你现在告诉我，从头就是假的，我这两年多的付出就是个笑话，就因为没有被骗钱就能算是逃过一劫吗？我还应该高兴吗！”
说到最后一句时，孟应乐的眼泪掉了下来，她双手撑着沙发沿，拼命咬着嘴唇想要憋回去，最终却还是垂下头痛哭起来。
肖莹坐到她身边去，递纸巾给她，轻声安慰，孟应乐一面哭一面不忘说“谢谢”。
“我们都理解你的心情，你也明白他这样的人不值得，他现在一走了之才更对不起你，你想出这口气就一定要配合我们工作。”李锦山边说边观察孟应乐的神情。
但孟应乐只是哭而已。
“那先这样，我们今天先回去，如果你平复了心情，想起有什么没和我们说，随时来找我。”李锦山站起来，“如果凌辰和你联系，一定要和我们说。”
孟应乐微微点了点头。
听到关门的声音后，孟应乐才终于抬起头来，她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鼻涕，眼睛很快就干了。
值得不值得，她自己才有发言权。不过有一点她比谁都清楚，爱情，最不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