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车准时发动，朝着东临开去。车上乘客基本坐满了，凌辰坐在靠窗的位置，旁边坐着的是个嗓门很大的大姐，提了很多东西，和周围几个人都认识，一直在说话，看起来应该是附近乡里的人，一起搭车回家。
汪则坐在后面隔两排的位置，凌辰没有回头看过。上车后他就一直靠着窗一动不动，浑身散发着“谁也别理我”的气息。
还好他现在这张脸，确实也没多少人愿意看。
大半程都很顺利，车上的人下了一部分，凌辰旁边的座位也空了，客车行驶上快速路后就不再下客，径直朝东临市的汽车站。眼见着前面再有半个多小时就要进东临了，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凌辰紧张地向前张望，看到前面的车子也都停了下来，远处有穿着制服的人逐渐靠近。
他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汪则，结果发现汪则居然在呼呼大睡。
这哥们心真宽啊，凌辰无语地想。
这时司机说话了：“大家把安全带都系好啊，上来检查，没系好要罚钱的。”
听到是查安全带的，凌辰稍稍松了口气，不过如果他被通缉了，也难保不是烟雾弹，所以他干脆把帽子盖在了脸上，双肩包抱在胸前，假装睡着。
从帽子下面的缝隙他看见警察上车，从前面走过来，一排一排张望，好像在审视每个人的脸，当警察停在他这一排，一时间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警察或许只驻足了两秒，对凌辰来说却好似无限拉长，好在警察马上就越过他走到了后面，绕了一圈后下了车。
直到车子重新发动，凌辰才彻底喘匀这口气，头上居然出了一层汗，他伸手一摸，一手的粉底，赶紧把帽子又戴上了。
看着前面挂着东临两个大字的门楼，凌辰心中五味杂陈。他似乎记起当初自己来到东临的相似场景，可他也不确定是不是幻觉。
他忍不住想，当初他来东临是因为物色到孟应乐这个猎物吗？他一直对汪则说自己是真心的，是真的吗？他当时是不是有其他计划？
啊……如果他能想起来就好了。
客车马上就到东临汽车站，凌辰又紧张起来，他不知道下车后会遇到什么，车站附近监控密布，自己真的能不被发现吗。
就在这时后面的汪则突然坐到了凌辰背后，低声说：“一会儿下车，你就近去厕所。我去附近找个租车的地方搞辆车，然后回来接你。”
凌辰猛点头。
车子开进汽车站后，旅客陆续下车，司机也先一步下去休息了，汪则越过凌辰先下车，凌辰才慢悠悠走在最后面。下车后他抬眼迅速寻找厕所的位置，发现在车站院子里的一个小过道中，就低着头一头扎了进去。
他在隔间里蹲到腿麻，才想起其实可以站着，于是他站在隔间里听了好几段八卦，终于等到了汪则的信息，让他可以径直走出车站了。
出站后凌辰马上就看见汪则开着一辆宝马在那里等他，他心中闪过一句“用不用这么好的车”，但还是迅雷不及掩耳开门上车。
“怎么租辆这么好的车？会不会太显眼了？”
“有时候显眼就是一种不显眼，大隐隐于市就是这种道理。”汪则说着老气横秋的道理，问：“你打算去哪儿？”
“孟应乐还没下班，我等她下班再去家里堵她。”
“那这会儿我们只能瞎转了，你往下瘫着坐，头不要冒出来，这样不容易被拍到。”
凌辰听话地往下粗溜，即便这样不舒服。
“你住的地方肯定被警察进了，我也不方便去了。”汪则一边开车一边留意着周围摄像头的位置，还是尽可能插小路，“幸好你当时听了我的，住的是我们安排的房子，不然现在更麻烦。”
“等、等一下——”凌辰后知后觉，“我住的房子是……安排的？”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你们”还是“我们”，硬生生跳了过去。
“一开始你是自己租房的，我和你说这样不行，就不管你是不是玩真的，都不行，所以就托人给你送了那套房的钥匙。”
“……是在霞飞路那边的小区？”凌辰觉得不对劲。
“不是啊。”汪则在路边停下车，但没有回头，只是透过镜子看凌辰，“是在苏林边上的高档小区。那人在国外欠了我们一大笔钱，房子压给我们了，虽然还没有过户，但合同已经签了，他要不回去了。所以这房子安全，警察根本就联系不上他。”
“可我出院后是住霞飞路那边一个老小区啊！”凌辰忍不住挺起了身，又赶紧溜了下去。
“为什么？谁告诉你的？”
“孟应乐带我去的，她说我之前就住那儿。”
汪则微蹙着眉，沉思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会不会……是她不想让我记起来以前的事？”
“你不会到现在还觉得她是想继续跟你好吧？”汪则瞥了他一眼，“得了吧，与其相信她是不愿意让你想起来，为了和你在一起，还不如相信她在你原来的房子里做了什么，或是她已经猜到你的身份，所以避免麻烦。”
凌辰摸了摸鼻子，有点郁闷，不再说话。
“这样吧，我先去那你之前住的地方周围打探一下，看看警察有没有盯着，想办法进去看看情况。”汪则对他说，“我会在这边等你几天，万一有什么情况马上告诉我，我好接应你。还是那句话，我的建议是马上出境。”
“汪哥，谢谢，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还是想去搞搞清楚，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的。”
“可你要怎么搞清楚呢？你自己想不起来，还指望谁主动告诉你真相啊？”车子重新发动起来，汪则点起了烟，忍不住絮叨，“你想没想好见到那女人之后要怎么办？万一她马上报警抓你呢？你不能连个后手也没有啊！”
凌辰用小指掏了掏耳朵，嘟囔：“不至于吧……”
“呵，”汪则冷笑一声，“我突然想起来，以前我们私下里都说，你呀，早晚折女人手上。骗人太多，因果报应。”
明明是句打趣的话，却在凌辰脑中萦绕不去，像是咒语一般。
傍晚汪则把车停在孟应乐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确认她回家后，把凌辰放到了不起眼的角落，最后叮嘱：“之后只能靠你了，放心，你现在的脸不容易认，不要太鬼鬼祟祟。不过不排除她家附近有警察盯着，你得随机应变。”
凌辰深吸一口气，下了车。
说着不鬼鬼祟祟，他却还是忍不住耸着个背，眼珠两边晃。好不容易穿来穿去，穿到了孟应乐住的那排楼附近，他却死活也不敢靠近。楼下停了好几辆车，里面还坐着人，凌辰总觉得其中有警察。
就在这时他看到旁边楼来了一个外卖员，提着饭盒进楼了，可能觉得马上就出来，电动车没有熄火。凌辰灵机一动，直接骑上车直奔孟应乐住的楼门口，坐了个从箱子里拿东西的假动作，快步冲进了楼道。
他上了两层楼才敢停下来回头看，确定并没有人跟进来，才些微松了口气。
走到孟应乐门口，他先听了听周围邻居的动静，然后很轻很轻地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孟应乐的声音，喊道：“谁啊？”
凌辰没有回答，又敲了两下。他听见脚步声往门这边来，知道孟应乐会看猫眼，于是马上闪到一边。
但孟应乐没有开门，无可奈何他只得又回去敲门，然后再闪到一边。
这一次孟应乐总算推开了一点门缝，凌辰稳准狠地将胳膊伸了进去。趁着孟应乐惊诧地空档，他已经挤进了门里。
“你……”孟应乐第一眼没认出他，还以为是哪儿来的流浪汉。
“是我。”
凌辰一把扯下假发，露出下面汗湿得狼狈不堪的本来头发。
那一瞬间孟应乐虽然也有一点惊慌，但更多的是不可思议。她脱口而出：“你回来干什么？！”
闻言凌辰突然心安了一些，忍不住又开始想孟应乐应该是真的希望他能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