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孟应乐声音，知道电话那头不是凌辰的刹那，汪则突然打了个激灵。
活到他这个年纪，也算见过些风雨，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这种如临大敌的预感了。
他第一反应是凌辰昏头了，居然让孟应乐自己打给他，但转念他又觉得不至于，要是凌辰连这点脑子都没有，那他也不用管了。
“是凌辰让你打给我的吗？”汪则问。
汪则虽然调查过孟应乐，对她的脸很熟悉，两个人却从来没有接触过。在他基本退出“前线”，不再亲自去“办事”后，他一般都是深居简出，尽量不和自己线上这些人在外面碰面，不让其他人的目标看到他的脸。
所以他相信孟应乐不知道他是谁，更不可能认出他。所以汪则转瞬就放下心来，只是有些戒备。
“他在睡觉，完全不知道我打这个电话，我也不会告诉他。”孟应乐轻巧地说着，“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会问你的名字，你在哪里，所以你不用紧张。”
“既然你都不认识我，找我干什么？”
“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我大概知道你是什么人。因为我知道凌辰是什么人，他接近我只是为了骗钱，既然他是骗子，那你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吧。你们充其量是……同伙？”孟应乐笑了一声，“不过我不介意，我找你是有话要说。”
汪则头皮一阵阵发麻，他之前对孟应乐有过一些设想，知道那不是个简单的女人，但也没想得过于复杂。虽然他顺着凌辰的想法说孟应乐可能安排张丰出现，不过对于这个说法汪则是将信将疑的。
可如今，汪则不得不承认，孟应乐或许比他想象得更复杂一些。最关键的是，他搞不清楚这个女人的目的。
“你说吧。”汪则只能如此说。
“我想凌辰离开之后是你在帮他，不然他一个人未必能够这么顺利地回来，他也想不了那么周全。我想要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啊？汪则被她问蒙了，哪有人突然打给陌生人，问人家想干什么的。
“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为什么帮凌辰？”
“我们是朋友，不行吗？”
“朋友？”孟应乐毫不掩饰讥讽，“你们骗子也交朋友啊？那他犯事了，你陪他一起坐牢啊？”
电话那头的汪则撇了撇嘴，沉下声音：“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我只想要安稳的生活，凌辰给不了我安稳的生活。现在他在我这里就像一枚定时炸弹，我只能哄着他。我并不想和他一起远走他乡，我也不会麻烦你。我只希望他现在能远离我的生活，所以我必须确定你的目的不会影响我。”
“你想多了。”汪则模棱两可地说，“他想回来，我就帮他回来，就这样。我不会替他做决定，我也不是故意想影响你的生活。”
“那他将来有一天后面带着警察去找你求救，你也帮吗？”
汪则沉默。
“这样吧，我不问你的目的了，我告诉你，我也有自己的目的。”孟应乐保持着语气的稳定，却还是不自觉抖起了腿。她忍不住起身打开门朝外看了下，凌辰没有动静，才又坐回来，“我的目的不是钱，不完全是。我也不会去坑害你，只要你能和他划清界限，我保证不会在警察那边提起你半句。除非，你的目的和我冲突。”
“你又不愿意说你的目的是什么，我怎么知道冲不冲突。”
“你是不是非要保住凌辰？”孟应乐语速飞快问出了这个问题。
汪则稍微咂摸了一下滋味才反应过来，孟应乐的意思是凌辰保不住了。凌辰这个人一定和孟应乐的目的有冲突，所以如果他非要帮凌辰，就等于和孟应乐作对。
他当然不是非保凌辰不可，但他也不想如此简单顺孟应乐的意。于是汪则说：“就算我非要保住他，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呵……”
孟应乐笑出了声，她听得出来汪则这个问题，就已经是答案了，她故意说：“那我会觉得你这么大岁数——应该比我大不少吧——算白活了。”
汪则没有在意她的嘲讽，也没急着回话。
“我手无缚鸡之力，当然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我绝不会放弃自己的目的。”孟应乐也突然正经起来，“大不了鱼死网破，你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那如果我不帮凌辰，能有什么好处？”
“凌辰车祸的时候，我把他卡里的钱都转到了我这里。对你来说可能不算很多，不过对普通人来说也不算少。作为诚意，我愿意给你一半。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可以继续假意帮他，但假如他有什么瞒着我，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也许将来有一天我需要你帮忙，到时候就算你不站在我这边，也希望不要和我作对。”
最后，孟应乐还不忘补上一句：“至于你的目的，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会尽力。”
听完孟应乐的话，汪则沉思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没再发出任何声音。可能只有十几秒，却显得很漫长，感觉上更像是一种默契考验。就在孟应乐以为汪则或许需要考虑一段时间时，汪则终于开口：“可以，我答应。”
孟应乐知道自己赌对了。
“不过，我需要你先把钱给我。”
“没问题。”
“你不担心我收了钱反悔吗？这种口头协议不算数的。”
“我知道，但我要的就是你答应。”
“为什么？”汪则对这个女人的做法倒是有点兴趣。
“我打这个电话只是想确认你是怎样的人，我得到答案了，这个钱花得值了。”
随后汪则和孟应乐商量了钱的交付办法，他要现金，无接触交接。孟应乐知道他的顾虑，说需要几天时间倒一倒钱，省得警察发现异样。于是他们约好三天后，利用超市自助储物柜交接。
而孟应乐只要汪则帮她一件事，那就是劝凌辰搬出她家。
放下电话，孟应乐身心舒畅。她只要确定对面这个人不会是凌辰的超强助力，也不会无原则地帮助凌辰，成为她的麻烦就可以了。
至于钱，虽然可惜，但那笔钱全放在她这里也是麻烦，转出去一些也好。
当初凌辰出车祸，她由此接手了凌辰所有私人物品，也见到了凌辰真实的证件。她尝试着去试验银行卡密码，一天两次，好在凌辰昏迷足够长的时间，最后还真试出来了。卡里的余额比她想象要少，不过对普通人来说也算多了。孟应乐把大部分钱转给了自己，给凌辰留了个零头。
当然，她不是粗暴地直接划给自己，而是利用转账赠予以及取现，包括发给别人等等方法慢慢套出来的。
打完电话孟应乐删掉自己那通通话记录，将汪则的号码存在自己手机上，之后把凌辰的手机放回原处，丢下还趴在沙发上昏迷不醒的凌辰，自己美美地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