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我现在去联系，趁着事情还没闹大，通缉令或许还没摊开，我先送你从水路出境。这边的事情我帮你留意着，你就别想了，反正想也没用。”
皱着眉头想了想，汪则对凌辰说。
“出境？我人生地不熟……”
“你熟的，那边有咱的熟人，你之前隔三差五就过去度假，你现在只是忘了。”
他以前那么逍遥呢？凌辰摸了摸脖子，居然有点向往。只是，他现在不能走。
“就算那里有认识人，可潜逃跟度假是两码事，我也不能在境外待一辈子。”也许能，可他不甘心。
“那你要怎么样？”
“我要回去，搞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杀人，搞清楚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搞清楚……”
他的话戛然而止。
汪则猜到他想说的是搞清楚那女人的真情假意，不过没有揭穿。
“可你现在回去太冒险了，一旦被抓，谁都保不了你，你之前做的那些事也会被牵扯出来，你这辈子可就完了。”汪则不动声色地说着，“而且，照理说，你犯了这种事，我必须上报，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想办法把你带走的。”
“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我不能这么不清不楚地走。”
汪则显得很为难，不断地咬着嘴上的死皮，半晌只问了句：“对了，你的东西都带出来没有，手机电脑什么的？”
提起这个，凌辰突然有点心虚：“……我都留给她了，她说会想办法替我处理干净……”
“什么？！”汪则第一次这么大情绪，他眼睛都快瞪出框了。
凌辰撇了撇嘴，一脸不知所措。
“你脑子是真的坏掉了……”汪则插着腰说，“既然你东西都留给她了，那你为什么偏偏带着这个号码出来？”
“啊？这张卡是她给我的啊！说是她认识的人的！”
汪则的脸色突然变了，语气也更加严肃：“这张卡本来就是你的。你醒来之后，见过其他的手机卡吗？”
凌辰一卡一卡地摇头。
“完了，你那些卡在她手上，她恐怕什么都知道了。”
此刻凌辰的脑中就像捅了蜂窝一样嗡嗡作响。
“哎，无论如何，那些东西必须拿回来，”汪则一拍大腿，“你在这儿等两天，我想办法送你回去。还有，你这个卡不能用了，回头我给你带新的过来。”
说完汪则就要先走，他还不忘给凌辰交代不要随便出门，柜子里有些泡面，凑合吃一点，至多三天他就会回来。
“汪哥……”目送汪则走到门口，凌辰忍不住喊了一声。
“咋？你还要什么吗？”
“谢谢你。”
可能是他说得太真诚了，汪则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摆出一副不习惯的表情，皮笑肉不笑说：“说啥谢，待着吧。”
汪则走后，凌辰强撑着疲惫还是接水做了下卫生，然后才一头栽到床上。
他从来不是个上进的人，他小时候对未来的设想至多也不过是一份差不多的工作和一套房子，就算没有房子也行。可万万没想到，他做大做强，现在都变通缉犯了。
躺在这硬邦邦的床上，凌辰居然有点想念孟应乐。她真的是骗子吗？她真的没有半点真心吗？她真的有意害他吗？
其实凌辰消化掉刚刚汪则说的事情后，他发现自己倒不怎么生气孟应乐骗男人这件事，反正他也是干这个的，大家一报还一报。
人所在意的从来都是自己究竟是不是特别的那个，凌辰总是回想起求婚时孟应乐的眼神，他总觉得不只是欺骗。
但无论如何，凌辰现在只能关掉手机，听汪则的安排。
不过他已经决意要回去，和孟应乐当面对峙。
凌辰在这间屋子里独自待了两天两夜，泡面还都是同一种口味，连吃两顿后再闻见都恶心，他不记得自己在原地转了多少圈，就像动物园里刻板行为的圈养动物。
好在他通过一些下意识地反应，比如去哪里找什么东西，以及半夜上厕所的轻车熟路，隐约意识到这个地方自己确实住过，这令他放松了不少。
虽然凌辰也知道汪则也不是什么好人，甚至还是坏人里的小头目，在他失忆后发现自己之前犯罪的可能，也想过要和过去一刀两断，结果现在他倒理所应当似的又和坏人一伙了。不过凌辰很容易自洽，他觉得好与坏没什么定论，都是从自身立场出发。
对现在的他来说，能帮到他的就是好人。
第三天一早凌辰还在睡，就突然听见门口有动静，他赶紧窜起来，却也无处可藏。汪则进门后就看见他躲在窗帘后面，脚露在外面。
“是我，出来吧。”汪则哭笑不得，把买的早点放桌上，“先吃早点，吃完干正事。”
凌辰也顾不上问什么正事，热气腾腾的早点闻着真香啊。
等凌辰狼吞虎咽地吃完，汪则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儿一个个子不高的年轻女孩提着一个大工具箱进来了。进门后他先喊了声“汪哥”，然后才饶有兴味地看向凌辰。
“这位是我找来的化妆师，”汪则给凌辰做介绍，“你就不用知道她叫什么了，她也不知道你叫什么，这样最好。”
凌辰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没刮胡子，正好。”女孩研究他的脸，凌辰意识到刚才还没擦嘴，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我再给你贴一点胡子，然后把眼皮弄双一点……没问题，交给我吧。”
说完女孩就打开了手边的工具箱，里面有好几层，对着各种化妆用具和道具，还有几顶假发。凌辰坐在那里任由她摆弄，汪则在一旁悠哉悠哉喝茶，看今天的报纸。
这年头还有看报的人呢，记忆里他爸到后来都不订报了，凌辰有点好奇地想。他感觉汪则气质老派，没想到还真是老派。
化妆比凌辰想象中复杂得多，好半天才结束。他的腮边被贴了胡子，脸也被涂黑了不少，打了阴影后脸型都不一样了，眼皮被胶线粘成两层，再戴上稍微长一点的假发，看起来完全是两个人。
这还不算完，女孩还弄了一块黏哒哒像皮肤一样的东西贴在了他左脸嘴边那块区域，凌辰照了镜子才意识到很像烧伤的疤。
“这样更保险，一般人都不愿意注视别人的伤疤，所以不会有人刻意凝视你。只要你不是太点背，就应该能过关。”女孩转身对汪则点了点头。
汪则送她出门，很快折返回屋，对正在照镜子的凌辰说：“你打算怎么回去？”
“我觉得这样谁都认不出我，我不如就坐公共交通大大方方地回去，兴许更安全。”凌辰摸着自己的脸，“不过现在都是实名制，有点麻烦。”
“给。”
听他这么说，汪则直接从口袋掏出两张汽车票放在了桌上，“我猜到你会这样说想了，来的时候让刚刚那姑娘买了一张，你一会儿拿着直接上车就行，小县城管的松，有票没人查证。”
凌辰长舒一口气，这可帮大忙了。
“那另一张票呢？”
“我和你坐一班车过去，我坐后面装不认识你，万一有紧急情况可以有个照应。”说着汪则扔给他一个破烂的双肩包，“把你原先包里的东西腾到这里，手提包太显眼了。”
“汪哥，太感谢了。”
凌辰简直要感激涕零。
“别说这个了。回去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直接去孟应乐家，要回东西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我要确定她究竟是不是有意害我。”
“有点冒险啊！”汪则琢磨了一下，说，“这样吧，我在那附近住下陪你一段时间，如果她耍花招，也得有个人帮你跑。”
凌辰简直想给汪则磕一个，不过不知是不是他生性多疑，在这样的时刻他居然还是有一瞬间想，汪则凭什么这么照顾他。
当天中午，趁着大家都在吃午饭，周围最清静的时候，凌辰和汪则相继去往汽车站，装作不认识，顺利上了同一班回东临市区的客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