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名画霜。
单着一句话，亲疏可鉴。
随着众人往林氏三人靠拢，谢灵璧和沈虞娘越站越偏，沈虞娘还想说什么，却被谢灵璧拉住了。
“就放着这外室进门不成？”沈虞娘小声在谢灵璧耳边嘟囔。
“进便进了，反正我婚约已定，管谢府什么名声。”谢灵璧回道：“可你这事却不能随便算了。”
语罢，任凭沈虞娘怎么问，谢灵璧都不开口，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发髻间那闪着微光的紫玉簪扶得显眼了不少，还故意在谢灵雅面前晃了晃。
林氏赶忙带着三人对王氏磕了三个响头，王氏打量着谢其书，心里头不大满意，却还是笑着把谢灵璧叫了上来：“想来你们还未见过，这是元娘灵璧，二娘身子不适，还在屋子里，旁边这儿是三娘灵兰，五娘灵音。”
谢灵雅早就擦干了眼泪，正贪婪地盯着谢灵璧一身打扮配饰，想也不想张口就道：“大姐姐没什么见面礼给我么？”
难怪是外室养的，这样小家子气！
不止谢灵璧，连二房主母杨氏心里都嫌弃得很。
“我看大姐姐发上那只白玉簪子好看得紧，爹爹就让姐姐送给我，好不好。”谢灵雅见众人没反应，立刻抱上谢大爷的胳膊，扯着他的袖子撒娇：“女儿可从未见过这样的好东西。”
众人的目光又移向谢灵璧那根玉簪，只见白玉浸紫，精细地刻出如水般的流云纹，一看便是世间少有的极品。
“元娘。”谢大爷仿佛从未用过这两个字，叫起来生涩得仿佛陌生人：“难得有你妹妹喜欢的，你是姐姐，不如就让给妹妹？”
谢灵璧心底冷笑，面上却一副为难的模样：“不是女儿不想，实是这簪子是皇后娘娘——”
只见谢灵璧话音未落，谢灵雅便迅速伸手向谢灵璧发间那根白玉簪，谢灵璧真没料到这姑娘的脑回路如此清奇，待反应过来时玉簪已经被谢灵雅抽出狠狠摔在地上，簪尾一片细长的金箔也随之掉出。
“妹妹从没见过皇后娘娘赏的东西呢，一时好奇不慎，大姐姐不会跟我计较罢。”谢灵雅故作夸张地惋惜，随即竟还笑嘻嘻地凑上来，甚至还自鸣得意，觉得自个儿帮一家人在谢府里立了威，得意洋洋地笑出声来：“一个簪子罢了，大姐姐缘何表情这样难看，大不了妹妹赔你一个。”
语罢，谢灵雅毫不犹豫地抽出自己发髻上的一支白玉簪也摔在地上。
然而没人欣赏她的幽默，所有人都盯着碎裂的白玉簪和依旧面容沉静的谢灵璧。
“这仿佛是御赐的金箔标志？”杨氏颤抖着声儿问道：“这玉，可是大理进宫的紫云东来？”
王氏闻言猛地一惊，齐嬷嬷连忙跪下把金箔捧到王氏眼前，王氏同样颤抖着手去碰已经摔弯的金箔，难得失态地望向谢灵璧：“可是？”
“这是皇后娘娘特找陛下求来的大理贡玉，紫云东来。”谢灵璧一字一顿，定定看着脸色骤变的谢大爷：“是跟着圣旨一同赐下的，我的生辰礼。”
王氏两眼一翻，差点没撅过去，周围一干人又是一顿闹腾，好容易才把王氏晃清醒了，王氏紧抿着唇不说话，倒还是二房杨氏颤颤巍巍地说道：“元娘，你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难道元娘还要把四娘送官么？”谢大老爷皱眉，看着谢灵璧的眼神颇为不善，仿佛在提醒她自觉为谢灵雅遮掩。
谢灵雅知自己闯了大祸，低头拭泪，不敢言语，就连林姨娘也只敢拉着谢大老爷的袖子嘤嘤哭泣。
“还不都怪你！为什么要带这簪子，带了又为什么不肯给我姐姐。”
谢其书出人意料地冲上来，年幼的脸上布满了不合年纪的狠毒：“你今天若还不识相，哼，以后谢家就是我的了，我让人把你打出谢家！”
这样小的孩子懂什么，这些想必都是林姨娘教的。
难怪谢其书在谢大老爷死后第一时间就把凌玉馆给烧了。
还带着人把顾氏的牌位砸出祠堂。
谢灵璧双眸一暗，眉间浸了几分厉色，当时自己身在宫中，举步维艰，得势后每每想到只悔恨不已，即便谢家抄家灭族也难消此恨。
一个外室的儿子，哪来的这么大胆量？！谢家众人神色各异，心里却难得想到同一块儿去了。
“其书弟弟好大的志向，莫不是有什么本领叫自己成为父亲唯一的儿子？”
谢灵璧不怒反笑，然而眉梢眼角都溢满了讥诮：“还是林姨娘教诲得好。”
“那当然！识相点快点主动揽了罪。”谢其书完全没悟到谢灵璧的讽刺，反而傲慢而蛮横抬了抬下巴，还不忘向其姐投去一个得瑟的眼神。
“妾身不敢！”
纵使林姨娘连忙下跪请罪，谢大爷和谢家众人的眼神也充满着轻蔑和厌恶。
“实在不像样子，竟叫一个妾室来教养儿女。”王氏失望的看着谢大老爷，恨声道：“今日之事，元娘受委屈了，全看元娘要怎么办。”
谢灵璧腹诽。
老夫人您都说我受委屈了，可不是想让我把委屈接着受下去么。
想通了这一点，谢灵璧大方一笑，挽着王氏的手臂连连嗔道：“都是一家人，弟妹即便做错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又怎么能计较？”
“不过——”谢灵璧话锋一转，嘴角噙着一抹微不可查的冷漠：“让一个姨娘教导少爷小姐实在不像话，还请祖母让我为弟妹寻个老师。”
王氏颔首又哄了谢灵璧几句，许了好几个名贵的首饰，这才转头对谢大老爷道：“元娘说的是，老大，即便林氏能进谢家，这一对儿女也不得由她教养，便是见也不成。”
谢大老爷细细想了想，觉着老娘总不会害自己，故而点头了。
林姨娘早已泪流满面，不住哀求着谢灵璧，谢其书见状又想大哭。
这回谢灵璧可不会让他，毫不犹豫地喊了婆子：“还不快把少爷和四姑娘带到萃雅苑去。”
说罢，身后绕来一群人，拽着二人的胳膊便朝后拉去。
谢灵璧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二人的离去，眼神淡漠，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大厅内顿时只剩下了一阵哀嚎，随着身影的消失而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