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后宫多了无数垂首之人,他们往来于宫中,神色匆匆。
但凡有心人蓄意停足注意这群太监打扮之人的长相,一定会被他们绝美的侧颜所吸引。
“哎!奇了怪了!最近宫里头怎么招进来了不少俊俏的小太监?”
一宫女停下脚步,有些不解,另一宫女摇了摇头,同样陷入迷惑之中。
……
与此同时,云逆正在寝宫的床榻上睁眼醒神。·
自从经历过静访宫偏殿的那可怕一吻后,他就再也难以平心处理政事了。
从前只听闻过民间举止作风浪荡的女人,却没想到这等轻浮女子竟当真被他碰上了。
“厚颜无耻!”
云逆皱眉,冷不丁骂嚷起来。
他的神容莫名焦灼,身子也从躺着变为坐着。“厚颜无耻……朕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
……
“我从未见过你这等厚颜无耻的男人!你还想一次性侍奉两位娘娘?一次性赚双份的钱?哟!小伙子!你玩得倒挺奔放啊!女王大人是让你这么对待的?去!给我抄写《男德》一百遍!否则不让你接活儿!”
坐在案旁敲打着算盘的周妙对着桌前的阿奴骂道。
阿奴委屈极了,抹了一把泪,直接哭唧唧地往外头奔去。“阿奴讨厌考常在~”
“嘁!少给我来这套!贪心不足蛇吞象,谁也别想砸我‘青青草原’的招牌!”
周妙摇了摇脑袋,继续低首记录着近来的账单,盘算盘算自己到底赚了多少钱。
此时,头铁皱眉,紧张地踱走至桌前,开了口。
“主子,从前您好歹还把这群人锁在偏殿中,等有活儿了才让他们打扮成太监去侍奉各宫的娘娘。如今怎么还让他们随意在静访宫中走动,万一皇上又来查房,您到时该怎么交代啊!”
周妙没有抬首,仍低头忙活着自己的事,嗓音是那般漫不经心。
“他来?你觉得他可能来吗?上回狗帝恐怕被姑奶奶的那一记香吻给恶心到了吧?除非他胃口不好,否则他何必来此自己恶心自己?”
头铁见过自嘲的,却从未见过自嘲到这种境界的女人!自家的主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啊!对旁人的拳头够硬!对自己的嘴倒也够损!
“主子,可您还是要注意些,就算是皇后来了,看到这里的景象恐怕您也不好交代啊。”
话落,头铁侧首看了一眼院落。
但见无数俊哥儿你追我赶,荡溢出银铃般的欢笑声。身上的薄纱衣将或瘦削,或雄壮的身躯遮挡得若隐若现,让人浮想联翩。这群哥儿脸上的粉脂更是随着身姿的跃动飘散,只叫一旁强行被拽到此处来的卫执不停咳嗽。
“咳……咳咳!你们一群大老爷们!涂这么多粉作甚!也不怕呛得慌!”
这是他头一次吐出这么多字。
嫌弃的五官拧在一起,他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后独身入了偏殿。
他走后,哥儿的风情与娇媚仍在炎日下恣肆发散。
“来啊~追我啊~”
“嗯~讨厌~被你抓到了~”
小哥儿蓄意流露出香肩,用令人羞耻的音色呼道:“讨厌~”
……
视线重新收回,头铁一脸黑线。
她转回脑袋,望着眼前奋笔疾书的女子。
“主子,您还是管管他们吧,他们开始把您的宫殿发自真心地当作秦楼楚馆了!”
周妙似乎没听见,她游走于算盘与毫笔之间的五指压根儿没停过,口中更是念念叨叨。
“陈之间最近的通告有点多啊,多给他吃点秋葵,补补身子……李子袭今夜晚膳过后有个活儿,秦嫔娘娘喜欢有体香的男人,记得叫他洗个玫瑰浴再去……还有王凯,他怎么整日都穿一件衣裳,给他换一件民间近来流行的款式,别叫旁人笑话我们‘青青草原’!”
周妙全然将这群人当作男团来培养了,这满脸严肃的模样再也不是初进宫时那位整日只知男色的傻白甜。
做人,及时醒悟过来就好,咱尝不到男人,还不能利用他们赚钱嘛!没办法让他们成为与自己卿卿我我的枕边人,那就让他们成为被自己随意操纵的工具人!
男人!得不到就压榨他!——————出自《周氏谈男人》
正想着,周妙的目光忽而注意到名单上的白凡。资料显示,他近来从未卖过身,却连续几日被娘娘们争相点选,更有甚者出高价包夜。
“好家伙!这小伙子有点本事啊!罢了罢了!他要是不想伺候人就算了,我不勉强他,只要他能为我赚到钱!”
话刚落,院落中那群你追我赶,要多妩媚有多妩媚的小哥突然作鸟兽散,纷纷奔入了偏殿。
周妙定睛一瞧,原来是紧闭的宫门外有了动静,似乎有人正在推门而入。
下一刻,门被推开,乍然跃入眼帘的竟是皇后,苏璇玑。
周妙与头铁面面相觑。
“你没锁门?”
“主子,奴婢分明记得锁了啊!”
“那这是怎么回事?”
周妙还没来得及过多思衬,脸上便已机械性地陪起笑来,也许是近来老鸨当多了吧,这已经成了她身体内不可或缺的应激反应。
“哎呦!这不是皇后娘娘吗!哪儿阵风给您吹来了?来!快请进!快请进嘞!”
周妙忙不迭奔去搀扶着她,一旁的秦伊瞪了她一眼。
“你这丫头怎么就知道瞪人呢?她可是皇上的女人,轮得着你来瞪吗!”头铁一瞧见秦伊就来气,连忙挡在她的身前不让她走进。
“让开!你这堵墙!”秦伊凌厉大骂。
头铁只觉不可思议,她下意识低头瞧了自己一眼。
果不其然,硬硬梆梆,结结实实,的确就是一堵厚重的墙!
她突然开始怀疑人生了。
“头铁不是墙……头铁不是墙……头铁是小姑娘!”
头铁哽咽起来,双目满含泪光地对着眼前横眉冷目的秦伊控诉道。
“你不是墙我是吗?你要是和墙站在一起,我都分不清这里竟还有个人了!”秦伊喋喋不休,嘴臭的功夫可与周妙有的一拼。
“头铁是小姑娘!你不准乱说!”
“你是只猪!长得这么壮,你怎么没被关进猪笼里去?就你还被配得上‘姑娘’二字?你可莫要辱‘姑娘’了!”
秦伊的冷眼都要歪到后脑勺了,头铁打着哭颤,想要抡起袖子来捶她。
结果秦伊一句话就让她的拳头停驻在半空。
“说了吧!你就是堵墙!你就不是姑娘!你看哪个姑娘会随便抡起拳头来捶人啊?你这辈子也别想嫁出去!你这只臭肥猪!”
砰!
这话才刚落呢,一记重拳就已生狠地砸到秦伊的脸上,她直接被击飞三米远,痛苦地瘫倒在不远处的树桩下。
“抱歉,我就会随便抡起拳头来捶人。怎么着?今日你这贱奴算见过了吧?让你长见识了,不必谢。”
周妙吹了吹自己青肿得都要冒烟的拳头,顺便把泪眼汪汪的头铁一把塞入自己的怀中。
“头铁是姑娘,那是肯定的事实。但你是不是姑娘,我就不知道了,毕竟待会儿我再来一拳给你送到那阎王殿里头去做鬼,鬼有没有性别得叫你亲自去看看。”
头铁把头埋在周妙的怀里嘤嘤嘤。“主子……”
泪水与鼻涕混合流下,在周妙的衣裳上黏糊成一团。
周妙摸了摸她的脑袋,像哄孩子一样轻柔地安慰道:“别怕,有我保护你呢,以后谁也不能欺负你。除了鲁逊,因为我实在打不过他……”
头铁把头埋得更深了,双手一旦抱着周妙的身体就不想撒开了,双丸子头恰好顶在周妙的脖颈前,软乎乎的。
“主子……谢谢你……”
……
那边,皇后神色匆匆地赶赴树桩下那位口鼻渍血的丫头身侧。
“阿伊,你没事吧?”她担心地望着眼前鼻青眼肿的秦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抱歉,皇后娘娘,妾身一直敬重您,所以也尽量对您这位奴才的行为视而不见。她们可以打,可以闹,但今日您的丫头侮辱了妾身的头铁,妾身实在没法做到置若罔闻,还望皇后娘娘能海涵。”
周妙没打算上前探看,也没打算给皇后娘娘跪下赔礼。
说到底,如今她仍处于愤怒之中,无暇理会自身的德行,也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过失之处。
苏璇玑只是稍微侧首,回答了一句。“无事,这本就是她的错。”
这之后,再没说一句话,也没留下一记眼神,就直接搀扶着秦伊离开了。
“主子,皇后娘娘她……”
“怕什么!如果皇后娘娘因为心疼丫头对我就此疏远,我无话可说,这是她的选择。但欺负头铁的人,我自然也要收拾,这是我的选择。我和她站在不同的立场上,我没权利干涉她的感情,但我也不忌惮什么,欺负我可以,但不能欺负我的人!”
望着远方渐行渐远的两抹背影,周妙知道,她们日后恐怕再也不会涉足于此了。
但她不后悔,一点儿悔意也没有,如果时光逆转,眼下的情形仍会如出一辙。
头铁一边流着泪,一边抱着她,像是开了大头特效一般的脑袋磨蹭在她的怀里。“主子……头铁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
躲在偏殿中的哥儿们目睹了这一切。顿时,叽叽喳喳声一片。
“都说了!女人可怕得紧!以后我们可莫要得罪考常在!”
“是啊!不然就得被她一拳轰上天哩!”
小哥儿们不约而同地流露出惊恐的眼神,唯独白凡目光幽深,紧紧地盯着尚一本的举止,直到她彻底消失于眼帘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