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身缟素,嗓音低哑道:“是臣妾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佑宁帝摇了摇头,低叹道:“阿宝,这如何能怪你?”
佑宁帝自然是明白皇后为何会这般说,必定是为了禹王和熙玉两个子女的事情!
皇后却并没有因为皇帝的这句话而饶恕自己,她跪在地上,低头埋首不曾起身。
“皇上,当年臣妾孤身伺佛的时候曾下定决心,余生只为赎罪。但是不曾想两个子女竟然会犯下如此大罪!”
佑宁帝回顾这当年的事情,一时间也只觉得恍惚不已。当年佑宁帝、顾南联手铲除了上官锦鸾,皇后事先知情,但是却碍于子女、皇帝,最终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上官锦鸾惨死在落影山,皇后自觉罪孽深重,故卸去钗环,在宫里设了一座佛堂清修,这一入便快尽十年。
十年光阴,将当年天真浪漫的孩童变成了如今权势熏心的禹王。
皇后心中内疚难当,啜泣道:“是臣妾的罪,这么多年,臣妾不曾管教子女,躲在这佛堂里本以为能够洗清身上的罪孽,却不曾想毁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佑宁帝将皇后扶了起来,安慰道:“阿宝,朕明白你的心。你虽入佛堂,却是为了朕和整个生息国。当年锦鸾死后,国势不稳,国师府与皇室离心离德,尤其是玄冥宫一边的人多次闯入皇宫,还伤了域儿,要求朕给整个国师府一个交代。你以皇后之身,替我们受刑,余生伴着残灯古佛。你是为了朕,为了子女们,为了整个皇室。”
“若真是有罪,那也是朕的罪!”
“朕这么多年将全部心力放在太子身上,忽视了我们的孩子!”
被佑宁帝扶起来的皇后顺着佑宁帝的动作看向了佑宁帝,眼里的情绪说不清楚是愧疚更多还是心疼更多。
皇后摇了摇头,眼里噙满了泪水,道:“皇上,不是你的错。你也是为了江山社稷。“
皇后回忆道:“当年先皇后一族叛乱,便是因为家族势力过大,影响了朝局。选立韦氏的孩子为太子,便是因为韦氏没有家族关系,身世清白。这个决定是我们一致同意的,皇上没有错,既然你选定了太子,自然不能对其他皇子恩宠有加,以便他们生出不轨之心,肖像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只是我们都没想到,域儿没能读懂我们的这层深意,被权势迷了眼。”
皇后满眼婉惜道:“这一切都是天意吗?不管我们如何抉择,都注定不会顺遂吗?当年生息国危局,怀柔军队步步逼近直驱京都,曾有一位高人断言道生息国国运式微,已经到了尽头,可是我们都不信这个邪,锦鸾付出巨大代价才带回了阴兵,赶走了怀柔,可是却并未解了生息之难,我们寻遍一剂良药,可是都不曾有效。”
“自从锦鸾死后,她的弟子窦冥津便彻底和皇室翻脸,凭借着手里的阴兵与皇室分庭抗礼,孤山上的玄冥宫更是以他为首,势必要和皇室作对。或许人注定是抵抗不了天命,当初我们苦苦追寻,费尽心思,千方百计从巫族神殿里寻来的阴兵,本以为能够解了生息国的国难,但没想到却将整个生息国拖入了更加深重的灾难。”
佑宁帝摇头道:“阿宝,不会的!我们还是会有办法的!”
皇后已经是满眼的绝望,她不曾想到毁了他们所有筹谋的竟然会是自己的子女。
“可是皇上,太子死了,生息国未来的接班人都没了,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安亲王熙泽这些年来就是个闲王,和顾家太过亲近。域儿犯下了滔天大罪,实难宽恕。六皇子熙麟一心只想为母报仇。”
“皇上,我们已经没有人选了!”
佑宁帝精明的老眼里微微闪烁,像是寒寒冬日里的最后一把火,道:“阿宝,我们还有最后一个选择。”
皇后看着佑宁帝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他所说的最后一个选择是谁。
“不行!”
皇后几乎是下一刻就拒绝道:“皇上,不能这样做!”
佑宁帝道:“可是这是是生息国最后的希望了。生息国如今是内忧外患,外有怀柔虎视眈眈,内有窦冥津随时准备反咬一口。如果一旦皇位不能够平顺过渡,将会为我朝带来难以估量的灾难!”
皇后看着佑宁帝仿佛又看见了他当年的模样,为了这个皇位,他殚精竭虑耗费了大半生的心血,什么方法都尝试了。如今他再一次回到了当初的选择,在鲜血和生息国的选择中,他选择了生息国,为此他浮出了一切。
“皇上,你又要让锦鸾的事情在上演一遍吗?那样做会彻底毁了你的!”
佑宁帝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坚定道:“阿宝,朕注定了会死在这帝位之上,从锦鸾当初推朕上了这九五至尊的帝位之时,就注定了朕这一生都无法摆脱皇位这层枷锁!”
说着,佑宁帝突然抱住了皇后,他抱着这个爱了一生的女人,眼里蓄满了泪水,那是不舍和离别的眼泪。
皇后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紧紧的拥住了佑宁帝。
佑宁帝苍老的手拍着皇后不着钗环的头发,像是年轻的新婚夫妻一般亲昵。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哑声道:”阿宝,你走吧!“
佑宁帝闭上了眼睛,下定了决心道:“这座皇宫是一座囚笼,它关了我们一生,朕已经没有退路了,但是阿宝,你有。”
“离开皇宫,离开生息国,带着我们的孩子,回家去吧!”
皇后抬起头,看着佑宁帝拒绝道:“臣妾不走,有皇上的地方就是臣妾的家。”
佑宁帝深情的望着皇后,艰难道:“阿宝,朕不知道朕的决定是否正确,朕更不知道生息国还能支撑多久,朕怕护不住你。你是雪国的郡主,雪国会庇佑你的。”
“回去吧!带着孩子们一起。”
“朕已经在落影山布置了人马,他们会护送你和孩子们离开的!”
当日,一则消息从皇宫不胫而走。佑宁帝去了皇后的佛堂,因为禹王谋逆的事情降罪皇后,剥夺了皇后的后位,贬为庶人,并责令皇后两天之内离开皇宫。
第二日,佑宁帝下令将谋逆的主犯杀害太子的幕后真凶禹王熙域贬为庶人,并送至皇陵囚禁终生。其余参与谋逆的从属全部午门斩首,以儆效尤。
关于禹王谋逆一事,被佑宁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全部处置。朝中一直瞻仰太子的人对于这样轻易的判处并不认同,意见颇深,认为禹王谋害储君,其罪当诛,并且几次三番因为此事在朝堂上大吵,更有甚者,直接明示皇帝处置并不公允。
佑宁帝直接雷霆之怒,怒问诸位:朕已失太子,难不成诸君还要朕再杀一个儿子不成?
朝臣顿时不敢再言。
当然比起已失势的禹王,众人发现了有一个重要的人开始出入朝堂的事务了!
皇宫的大门处,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缓缓停下,一旁伺候的小书童掀开了车帘,只见一个男人身着雍容的华服,玉冠束发,手上总是捏着一块玉骨牌,那玉骨牌是十分清透的翡翠质地,一端吊着一串红穗子,另一端的挂绳被卷了两圈,挂在男人的手腕上。
男人的容颜生的极好,英俊风流中透着几分散漫,那是他常年慵懒闲散的生活养出来的。但是他很高,至少比京都第一美男的顾怀北还要高出一截。
男人下来后,宫门口的一个公公上前,笑道:“安亲王恭安,皇上正在御书房等您!”
安亲王微微点头,在那位公公的领导熟门熟路的将安亲王领到了御书房的门外。随后那公公微微笑着道:“安亲王,请!”
安亲王走了进去,正巧看见佑宁帝正坐在一旁的案桌上正在批改奏章!
他停下,对着皇帝行了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佑宁帝并没有抬头,而是问道:“今日又去哪儿?宣旨公公回禀说根本找不到你人。”
安亲王如实回答道:“回父皇,儿臣和朋友约了郊外打猎,故而未能及时进宫。”
佑宁帝闻言,又道:“朋友?难不成又是顾家那老二?”
安亲王恭维道:“父皇英明!”
听了安亲王这句话,佑宁帝这才突然抬起了头来,看向了安亲王,笑道:“你倒是不否认!”
安亲王如实坦然道:“父皇面前,没什么好否认的。”
安亲王熙泽,向来不掺合朝堂之事,一直独身事外,和京都一帮二世祖混的近,尤其是和顾家的混账顾怀北交情极深,这事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是他否认了反而显得小人。
皇帝闻言,心中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难过。他盯着熙泽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朕知道谋逆一事中,你不顾自身府邸的安危,将所有的亲卫全部调出帮助解皇宫之困。”
“你能有这样一份心,朕十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