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绾西微笑着盯着她道:“母亲,你醒了?”
那神色若无其事,仿佛那冰冷的视线只是一瞬间的错觉。顾母晃了晃自己不太清醒的脑袋,心想自己一定是睡糊涂了,西儿怎么会用那种目光看自己呢?
“西儿,我听房门小厮说,你带人去了禹王府?”
顾母盯着顾绾西问道。这事本来她知道后也想着去阻拦顾绾西,但在顾南再三保证一定会保护好顾绾西时,她才打消了去禹王府的念头。
顾绾西从拿起一旁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了顾母,这才回答道:“母亲放心,我办事有分寸,只是前去了讨要了一个说法罢了!”
见顾绾西神色无常,顾母这才放心的接过了茶杯。她将茶杯抵在嘴边,氤氲的雾气间,她神色忽明忽暗,片刻后才缓缓道了一句:“是母亲愧对你,就连你被人欺负了,母亲也没本事出面维护你。”
这话按照原主那一根肠的脑回路肯定是不明白。但是顾绾西却是明白的。
因为顾家夫人、原主的生母、当年的京都第一才女、理应成为皇妃的原南阳侯嫡女莫娣笙和其全家早就死在了回昭宜省亲的路上,怀柔士兵的刀下。世上早已没有了莫娣笙其人,只有顾家主母。
这么多年,她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躲在顾家的后院里,从不曾踏出顾府一步。
只不过顾绾西好奇的是顾母躲避的人究竟是何人?若是怀柔军队的话大可不必,毕竟京都离怀柔万里之远,怀柔就算是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能把手伸到生息国的国都。难不成顾母躲避的人是当今皇帝?
毕竟顾母年少之时曾是先帝钦定的皇妃,难不成就因为顾南救了她一命,她便芳心暗许,隐姓埋名只愿嫁与顾南?
不过这话顾绾西现在是没法问出口的。
顾绾西对着顾母笑道:“母亲别这般说。母亲能够陪在西儿身边,西儿就知足了。”
顾母一脸疼惜的盯着顾绾西。此时四下静谧无声,窗边的白菊开的正茂,透过窗外只见油绿的树叶落下了斑驳的树影在了石板路上,带走了最后一丝寒气。
顾绾西正盯着那簇菊花蹙眉之时,只听见一声轻微的“啊!”。她扭头看去,只见顾母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惊恐和慌张。
“母亲?”顾绾西试探的唤了一声。
顾母却愣愣的望着她那墨绿色的眼睛,喉咙间溢出了一声不敢置信。
“锦鸾殿下?”
“锦鸾殿下?”顾绾西似乎不太确定的将这四个字又复述了一遍,才惊觉在生息国能殿下的只有一人!
三十年前,西边的怀柔国侵犯生息国,先是跨过月牙一线天堑,占领了生息国西部的古巴封地,然后突破西奈平原的西边防线——月牙关,直抵京都。危难之际,有一人招来阴兵将城下十万怀柔兵一夜之间屠尽。后来现任皇帝即位,那人被奉为殿下,意味神殿之下众生之上的第一人。皇帝将古巴封地和西奈平原的交界地带,位于月牙关外的一座孤山划给了殿下并修建了一座孤山宫殿——玄冥宫。后又在京都城内修建了最契阔宏大的国师府供那人居住。她是生息国的第一代殿下,现任冥津殿下的师父——锦鸾殿下。
顾绾西从那封尘的记忆里找出了这一段秘辛。但是顾母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那人?
顾母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大,开始整个人都在发抖。她的眼睛瞪的极大,眼珠子像是快要抠出来一般,指着顾绾西的眼睛道:“西儿,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么会?”
顾绾西看着她这模样,生怕她被她自己给吓死,扣着她的肩头使劲摇了摇道:“母亲,是我!我是顾绾西,你的女儿呀!”
仿佛是女儿这两个词将她唤回了神来,她嘴里喃喃所有所思道:“对!你是西儿,我的女儿。”
连连说完了几遍之后,顾母才算真正清醒过来。她不敢直视顾绾西的眼睛,两只手搅着自己的袖口。
见她情绪总算是平复了一些,顾绾西才开口问道:“母亲方才为什么要提到锦鸾殿下?”
锦鸾殿下这四个字让顾母肩头又是一颤,这让顾绾西意识到,她根本没有从方才的惊恐中缓过来。
“母亲,是我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嘛?”
顾绾西想到她提到自己的眼睛。
顾母闻言,这才又抬头强装镇定的盯着顾绾西道:“没什么大问题。”
顾母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让顾绾西非常好奇,但是顾母现在的状态十分不对,她盯着顾母看了片刻,只见顾母又抽回了目光。
“那西儿不打扰母亲了!”顾绾西无奈,只得告退。顾母闻言却似乎松了一口气。这如临大敌劫后余生的模样,让顾绾西心底越发好奇。她迈着步子,不知觉加快了步伐,却在要跨出门口的那一步,听见了身后顾母的叫停。
顾绾西吸了口气,回头微笑的看着她。“母亲是有什么吩咐嘛?”
顾母定定的望着她,眼眸中挣扎了许久终于只化作了一句。“西儿,切莫与国师府的人有交集。”
顾绾西只觉得胸口像是有一块石头沉沉的压住了。她隐瞒了自己曾去过国师府的事,对着顾母笑道:“知道了,母亲。”
顾怀北后顾绾西一步,他本意是直接回家,奈何行至西街的时候的突然闻见了那幽深巷子都藏不住的酒香。便饶了进去,打了几壶上好的陈年花雕。
回到顾家,见自家父亲和大哥还被困在皇宫里和熙域周旋,想来一时半会的也回不来,便带着酒去了西越轩。
他折扇一摇,刚一跨进院子就喊道:“小丫头,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屋子里顾绾西不知道在干嘛,没回应。顾怀北大摇大摆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开了门,只见顾绾西不知何时将身上那一身大红衣裳给换掉了,找出了昨日爬墙的那一身活像守寡的素服。而她正一只脚抬在窗上,像是要翻窗出逃,看那模样活像是又要去翻墙爬院,调戏那家千金公子一般。
顾怀北二话不说,怒哼道:“你给我下来!”
“啧啧!”顾绾西无趣的扁了扁嘴,为自己出逃失败叹了口气,道:“别吵,我这不下来了?”
说完她收回了自己的脚,然后顺带关上了大开的木窗。走到了顾怀北的面前。
顾怀北上下瞥了两眼她这身人模狗样的看起来还有点世外高人的装束,不用头发丝想都能猜到她又要干嘛!
他瞪了她一眼,哼道:“你还真是爬国师府的墙爬上瘾了,这次准备单打独斗,不拿我做盾牌了?”
顾绾西夺过他手里的花雕,嘟囔道:“我也没想好去不去,稀里糊涂就换上了这身衣服。临出门被你给拦下了。”
她说的有些无所谓,打开了酒壶凑近了鼻尖深深嗅了一口。随即两眼放光道:“好酒呀!你那儿弄得?”
顾怀北一脸宝贝的从她手里又抢回来道:“路上突然碰见的。也是真稀奇,那巷子里平日没听说有什么,今日过路的时候大老远就闻见了这味儿。魂儿差点被它勾去。”
顾绾西拉着顾怀北往那小院里的石桌上一坐,摆上了两个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青瓷杯子,瞅着顾怀北道:“快点!”
“你这丫头,贼精贼精的!”顾怀北埋汰道,顺手倒上了两杯。见顾绾西伸手来拿的时候,盯着她道:“不准喝多了,就两杯!多了没有哈。”
顾绾西扁扁嘴,才不管他的话,端着酒杯就上嘴。一脸回味无穷的抿着嘴,对着顾怀北赞美道:“二哥不愧是二哥,一天正事没干几件,逛青楼喝花酒烤鸽子爬人墙倒是样样拿得出手!”
这话品着着实不太对味儿,顾怀北眯眼瞅着她道:“你这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
“这就是你不会听话了!”顾绾西瞅着他道:“我这必须是在夸你呀!”
顾怀北懒得跟她争,一杯酒下肚,混体通畅心情愉悦。他将顾绾西上下来来回回扫了几遍,道:“我怎么感觉你这丫头最近不怎么对劲呢?”
闻言,顾绾西赞同的一拍桌子道:“说得好!”
顾怀北:“哈?”
顾绾西一手抓着顾怀北的衣领,一手指着自己的眼睛,瞅着他道:“你看见我这眼睛没?绿色儿的!”
顾怀北仔细定睛一看,那双眸的颜色墨绿幽深,竟和以前大不相同。他正想问事怎么回事,就见顾绾西一把松开了他的衣领。
“我本来也没发现。方才我去母亲房里的时候,见她指着我的眼睛一个劲的抖,还说什么锦鸾殿下,我问她怎么回儿事?她也不说,就指着我的眼睛。吓得我一个激灵跑回院子在镜子里一看,完犊子了!变色儿了!”
本来是一件特严肃的事情,被顾婉西一番渲染描述后,顾怀北直接笑抽了,爬在桌子上,捂着肚子笑。顾绾西连瞪了他好几眼,他这才忍住了笑意,说道:“没啥大事!母亲她以前被锦鸾殿下吓到过,小时候我从外边听了国师府的秘辛回来,在母亲面前提了锦鸾两个字,然后第二天就被爹给抽了屁股!”
“那还是爹第一次打我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