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舒峪用筷子堪堪的夹了一点菜丝放进口中,抬眼看见施清恨不得将脸埋进碗中吃饭的模样,一时之间又是想笑又是无奈。
他伸手握住施清的右手,施清抬眼对上他深情的眼眸,窗外漆黑,传来几声说话声和犬吠声。
楼层低就这些麻烦,楼下的声音总是会飘扬上来。
“你都吃了两碗了,再吃就要撑死了。”
“吃点饭也不让吃啊。”
施清不满的将筷子摔得乒乓作响,时舒峪笑了一下,伸手帮她蹭去嘴角的一丝油光。
“白天就算了,晚上吃的多了不好消化。”
施清想要无理取闹的吵一架来着,可是对他仿佛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丝毫没什么感觉,她这才站起身。
转过身,望见时舒峪则是乖巧的收拾起桌子,施清透过反光的玻璃看见他弯腰整理的模样,突然有些莫名的心酸,他的手掌只是握笔多年,在家在外,哪里也不会让他做点什么。
到了自己这里,每次做什么都是他来,像是个任劳任怨的小保姆。
施清从身后抱住他正弯着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他低头看了一眼缠在自己腰上的小手,最近真的是吃胖了,小手都是圆圆润润的。
“怎么了?”
“没什么,你别收拾了,我们一起去散散步好不好。”
“好。”
时舒峪转过身将她揽进怀中。
他自然是知道施清满怀心事,只是她总是不喜欢说,嘴巴闭的紧紧的,仿佛只会吃饭用,别的一点也用不上。
他低下头看着在自己怀中的施清,手掌不受控制的捏上她逐渐圆润的脸颊。
施清过上一个灰色的外衣,穿的休闲,二人像是老夫老妻一般,走在小区的道上。
她不闲着,碰见遛狗的要逗逗,看见小孩更是要蹲下身子和人家搭句话。
小朋友笑嘻嘻的和施清搭完话便欢脱的跑了,施清叉着腰站起身,不由得哎呦一声。
时舒峪扶上她的腰,低声问着。
“又腰疼?”
施清淡淡的嗯了一声,又转眼挂上笑容说了声,没什么。
时舒峪扶着她,便走着路便轻揉着她的脊椎,施清本想拒绝,奈何他的手掌捏的舒服,她轻靠着时舒峪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
“以后你去当个按摩技师好了,这双手怎么这么会摁呢。”
时舒峪嘴角浮现笑意,刚想反驳,她又偏过头望着时舒峪的侧脸,轻笑了一声。
“你要是做个技师,肯定很挣钱。”
“为什么?”
“肯定有很多人慕名而来,也会有有钱人慕脸而来。”
说着,她又偷笑一声,时舒峪的手指立即用了点力气,她朝前跳了一下躲开他的手指。
“痛!”
“让你净胡说。”
施清哼了一声,踮脚捏上他的脸,摇头。
“你长的好看我又有什么办法,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倾尽家财也要包了你,让你只给我按摩。”
二人走到附近的公园,施清走的出了薄汗,累了,赖皮劲儿上来,怎么也不愿意再多走两步,站在鹅卵石的小道上,望见球场最边上的阮娇正蹦哒着。
她没看人群便猜到了元稚一定在里,便拉着时舒峪落座在长椅上。
“我们歇会就回去吧。”
时舒峪点了点头,应下。
虽然已经接近夏天,但是夜晚的风还有些凉凉的,施清缩了缩身子,将脑袋搭在时舒峪的肩头,朝着他问道。
“想当年我也是球场上最帅的一抹身影,现在竟然走个路都会腰疼,果然是年纪大了。”
时舒峪的手掌贴在她的背上,一边为她轻揉着,一边又像是家长一样教训她。
“上班不运动,下班躺床上,再躺下去,肩周炎更疼。”
施清吐了吐舌头,索性所有的力气都贴在他的胸膛上,如同泉水中浸着的玉石一般的清冷气息将施清笼罩起来。
她抬起眼直直的望着时舒峪,他正仰着脸望着被风卷起的树叶,树枝已经长出新的枝叶,一片繁荣,预示着新的开始。
他的眼眸忽明忽暗,手掌热气腾腾的贴在自己身上,施清突然有些犯困,只想将身子埋进他的怀中,细细的嗅着丝丝缕缕如同泉水中一般甘甜的味道,温润中又有清冷的气息。
他长的太像个好人,说话做事也是刚正不阿,可是在打架的时候施清看见过他眼下压下得狠戾,仿佛变了个人。
他想要杀人的气息都已经波及到施清,施清才会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喊住他,可是现在的他又这般温柔。
施清用脸蹭了蹭他的胸膛,时舒峪有些痒痒的,便低下头,看着她的一头齐发有些杂乱的挡住她的脸庞,他伸手为施清细细的捋着发丝,施清闷闷的靠在他的胸前开口。
“就这样吧。”
“什么?”
施清抬起眼看着他的脸。
【就这样吧,就算你不是好人,我只想从你身上汲取温暖,谁要在乎你是不是个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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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班的时候,施清有些头昏脑胀,她想着是不是自己真的加班太多了,有些无奈的拐进楼下的诊所拿了盒止疼药,便塞进包里朝着楼上走去。
电梯叮的一声响起,施清抬起眼看着缓缓大开的电梯门,刚走出电梯门,心尖便突然轻颤了一下,她朝后退回一步,退到电梯里。
抬眼的功夫,她面上便沉了下来,和楼道的夹角里的那人直直的对视上。
二人沉默的对视着,就在电梯要再次合上的时候,祁怀远阔步走来,伸手拦住了即将闭上的电梯门。
施清对电梯有种害怕的感觉,又一时脱不了身,便随着他的步子站在楼道里,她和他隔得有些距离,揉了揉有些痒痒的鼻头,和祁怀远的阴沉的眸子对上,她又慌乱的垂下头,无奈的开口。
“你到底要干什么....”
话音刚落,他便已经借着身高优势压了上来,将施清彻彻底底的扯进怀中,像是暴风骤雨一般的吻落了上来。
施清推搡几下,躲不过他沉重的身躯,便无助的抬起一巴掌反手抽在他的脸上。
一巴掌下去,他阴郁苍白的脸撒时间红了起来,一个红掌印浮了起来,看得出施清用了实打实的力气。
祁怀远抹了下火辣辣的脸颊,倒也不恼,反而是扯起笑容。
“最近身体真是好多了,力道都变大了。”
“祁怀远,你是心理变态了吗?”
施清看着一向高傲的祁怀远这样笑着开口,心里一阵恶寒。
她朝后退了一步,身子撞在楼道的栏杆上,有些疼痛,她从包里胡乱的翻找着,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她摸出一把黑色的东西直直的指着祁怀远,丝毫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有些恼怒的大吼。
“滚,滚啊。”
祁怀远抬起手,朝着她示意安抚。
“好,我不动,你先把刀放下来。”
她双手攥着刀柄,只是一把小军刀,施清双手握着的时候食指落在刀刃上,锋利的刀片埋进她的指腹中,顿时血流如注,血液滴落在地上,炸成一朵盛开的血花。
“清儿,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我不会伤害你,你这样会伤到你自己的。”
施清才不想听他说些什么,脑袋里仿佛被斧子砍着又疼痛又窒息,她暴躁的嘶吼。
“我没有任何话要跟你说,你现在就滚!”
可能是觉得这把刀太短小,容易被祁怀远躲过去,她收回刀柄,放在自己脖子附近,冰凉锋利的刀片贴着她的脖颈,转眼间便有了一片暗红,她朝着祁怀远再度开口威胁。
“你走不走!”
这样紧迫的情况,施清居然有些想笑,之前看到电视剧里的女主这样做的时候,她觉得愚蠢透顶,现在竟然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威胁祁怀远。
祁怀远没回应她,转而蹲下身子为她捡着包里洒落一地的东西,仿佛真的没什么恶意一般。
施清不信他,他才不是什么好人,只是装的逼真,让不熟知的人都这样相信,他可是出了名的扮猪吃老虎。
施清看着他背对着自己,后背则是正对着自己的脖颈,她已经有些冲昏头脑,想也不想的将刀从脖子上拿了下来,看着他的后背,想要瞄准刺下去。
“一起去死吧。”
施清几乎是咆哮着,朝着他刺了下去。
祁怀远一直等着她这一刻,反应的快,立即回身,身手敏捷的攥住她的手腕,将她背对着自己拉入怀中,两只手则是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
施清动弹不得,感受着他的下巴搭在自己的肩头,开口,还有些笑意。
“清儿,我在赌,赌你会不会伤我,可是你现在想杀我了,为什么呀,就为了那个人吗?还是为了这个?”
他边说着,便摸上施清平坦的小腹,轻柔的捏了一把,施清像是被老虎舔了一口,身上的冷汗立即浮了起来。
他见施清不答话,私心以为她是有些害怕,便将声音压的柔和。
“清儿,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所以你才想让我和你一起死。”
施清背对着他笑出声。
“你还真是会脑补,要不你去写小说去吧。”
“祁怀远,我只想让你死,让你给那么多因为你而死的人,以死谢罪。”
祁怀远不说话,贪婪的嗅着属于施清的味道,这份味道他心心念念这么久,好不容易离得这样近。
“我们不会死的,再等等,清儿,再给我点时间,我让他们给你我腾路,好不好。”
“两年了,祁怀远,你还是要用这句话来打发我,这句话我都听烂了,你怎么就说不腻呢。”
施清笑着,他偏手捏着施清的手腕,不知道捏住了哪里,施清的手一阵疼痛,又掺杂着酥麻,她啊了一声,手上的刀应声落地,砸在血滴上。
祁怀远的手指轻轻的捏着施清的痛处,为她缓解着疼痛,施清刚想说什么,他背对着施清声音落在施清的耳后。
“我们去趟医院好不好。”
“去医院做什么?”
他不说话,施清开始用力挣脱,他将施清的身子转了过来,正对着自己。
“清儿,你和他在一起,没关系,就当是给你找个玩趣的,但是,这个孩子你不能留,你只能给我生孩子。”
“祁怀远,你他妈疯了吧,谁要给你生孩子。”
施清话还没说完,便看见他阴森森的笑了一下,猛地抬手,一块白布捂在施清的嘴上,她还想说什么,却没了印象。
脑子里最后的想法是【祁怀远,我*你大爷的,玩绑架呢。】
再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在哪里的一个房间里,装修的豪华,施清的脑袋昏痛不已。
她硬撑着从床上爬了下来,脚掌刚贴在地面上,整个膝盖完全没有力气的摔在地上。
眼前,突然浮现一片明亮,施清抬起眼,是祁怀远推门而入,他走了过来,抬手将施清抱回床上。
“别乱动,麻醉的药效还没过。”
施清冷哼一声,身上没有力气不代表嘴上没有。
她张口便是几句难听的脏话,听得祁怀远皱起丰朗的眉毛。
他伸手轻轻的捏住施清的脸颊,小粉肉堆在嘴边,嘴巴变成一个O型,蠢萌蠢萌的逗的祁怀远终于笑了起来。
他刚放下手,施清又迫不及待的咒骂起来。
“祁怀远,你是不是有病,你被阮曼传染了是不是,现在都开始玩绑架人这一套了。”
“我不是被她传染,是你逼我的,施清,是你逼我的。”
“你真是会推卸责任,之前把责任推卸到祁家身上,后来推到阮家身上,现在赖到我身上,你怎么就不能看看你自己。”
祁怀远明知道她歪理一大堆,看着她精神十足的和自己吵架,仿佛是回到了刚在一起的日子,她也会和自己争吵,还会说上几句自己听不懂的方言,骂着骂着自己又笑开了。
施清眼看着他陷入回忆笑了起来,有些莫名的恐慌,他现在和当年真的不一样了,她猛地开始惧怕起来。
“祁怀远,绑架人是要坐牢的,我知道你有钱有人,你不怕,可是我还要上班呢,你把我这样我还怎么,宋钰钧跟你之前的小三勾搭到一起了,正看我不顺眼呢,你这时候让我旷班几天,我还怎么活。”
他突然望着施清叭叭不断的小嘴,起了欲望,施清太了解他了,看见他的眼睛盯着自己,眼眸的欲望缓慢升起,她便开始慌乱的朝着床的另一边退了退。
她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但也不想这般屈辱的发生什么,外边还有时舒峪,还有时舒峪等着她呢,她要回去,她不能在这。
施清默默的想着,心中打起小鼓,在他即将做什么的时候,她突然放软了声音。
“阿远。”
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喊过他,祁怀远猛地将眼眸从她粉嫩的嘴唇移到她的眼睛处。
二人四目相对,施清突然有了几分哭腔。
“阿远,阿远。”
“我在,我在呢。”
施清从床上伸出手,朝着他,眼尾红的一片,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掌。
【我张开手就是要抱抱啊,不然呢,给你看我的手臂有多长吗?】
熟悉的话语涌上心尖,祁怀远想都没想,将她拥入怀中,二人隔着被子,施清的手落在他的后背上,本是演出来的哭腔,此时竟然有点收不住,开口的时候泪珠和声音同时飘了出来。
“阿远,我害怕,我好害怕。”
这么多年的委屈一瞬间宣泄而下,她痛苦不堪的记忆再次浮现出来。
她疼痛,恨不得一死了之,可是她不能,从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出来的时候她甚至无人可倾诉,常宁消失了,家里人不能告知,支撑着她逃出来的祁怀远却在盛装出席,做他的新郎官。
那种日子仿佛是蚂蚁一样一口一口啃食着施清,她终于开始陷入病症,犯病的时候角落里有个血红的影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
【你不死的话,这样的事情还会再次发生,现在你侥幸,下次你还会被抓走,再次陷入无人可救的沼泽。】
“不会有事的,我在呢,清儿,我在你身边呢。”
“你不在,你不知道,祁忻从想杀了我,他们拿那么粗的链子锁着我,没有白天黑夜,他们还在我对面行刑杀人,我看见好几个人走着进来,拖着出去,地上都是血,那个人说等你结了婚就杀了我,阿远,我害怕。”
“不怕不怕,我会帮你杀了他们的,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阿远,那个人,那个人帮我摁在窗户的玻璃上,好疼啊,都是碎片,割着我的肉,那个人想把我从楼上推下去,他们拿我的血写字,还让我自己看。”
祁怀远恨不得现在就杀了祁忻从,几乎是咬着牙说的话,他强迫自己不在施清面前动了杀机,生怕惊到干净的小姑娘。
施清突然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望着他的脸,疯魔一样将他推搡开。
“你走,你走!”
“清儿,是我,我是阿远。”
“我知道,祁怀远,你是阮曼的祁怀远,不是我的了。”
此话一出,二人陷入沉沉的寂静,窗外只有两声鸟叫,在嘶吼着,像是在哭丧一般的声响,听得施清耳朵一阵阵发麻,她背过身躺在床上,背对着祁怀远。
一声不吭。
祁怀远就那样做了一宿,施清知道的,可是她不想回过头,她的耳力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好,听得到他轻微的呼吸声和孱弱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