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那日,范谨亲自上门送来了一份邀请函,红红的请柬里是小家伙的照片,吃的又白又胖的,范谨朝着施清略微颔首,双手呈上。
“再过几天,是宝宝的满月酒,太太说,一定要请你来。”
施清点了点头,从他手中抽走了邀请函。
“不是早就百天了吗?怎么拖这么久才办。”
“前段时间事情繁琐,天又冷,太太就觉得按照预产期朝后推,过了年了,暖和也方便大办。”
施清点了点头。
“那倒也是,行,我知道了,到时候一定赴约。”
范谨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时舒峪坐在餐桌旁接过施清递来的邀请函,看了一眼小家伙笑容满面的喜庆样子,不由得也沾上笑意。
“怎么吃的这么圆润,跟他爸妈都不一样了,看着也笑的好看,祁怀远...我都没见过他笑。”
“是吧,我也觉得,爹娘都不爱笑,小家伙倒是爱笑的。”
元稚坐在一旁正低头吃着饭,施清将邀请函递给他,他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喝粥。
“阮娇最近每天都要发几十个他的视频给我看,这个邀请函的照片还没定下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看了很多遍了。”
施清望了一眼时舒峪,两人对视一眼,两个小孩初中关系好,施清没多想,现在逐渐步入高中,施清难免会多想什么,只是她刚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元稚便抬起眼,伸手挡住施清想说的话。
“你放心,你所想的都不会发生,高中时期,我什么也不会做的,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好好学习,专心备考。”
说罢,便将碗抬起来猛地干了个干净,又朝着厨房走去。
“阿姨,再给我一碗行吗?”
施清看着他去的背影。
“你大清早就吃这么多,不怕撑得慌吗?”
又转过头看向时舒峪。
“他到底是不开窍,还是过于开窍?”
时舒峪只是笑着耸了耸肩,指腹摸着孩子的照片,脸上挂着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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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请函的那日,正好是开春日,车子停在宴会场厅的不远处,地上铺着的大红地毯足足有百米,红毯旁站着衣服、身高皆是一样的黑衣人,派头十足。
施清和时舒峪下了车,元稚紧随着也一齐下了车。
他第一次穿着一身西服,稚气中还有几分稳重,松软的头发被理发师打了摩斯,吹成三七分的刘海,第一次穿西服的不适感和紧张让他整张小脸崩了起来。
施清转过头挽住他的手臂,安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别紧张,就当是走个过场。”
元稚垂着头点了点头,便和施清一齐迈着步子走上红毯。
今日的阵仗过大,许多的媒体也赶了过来,将红毯围了起来,堵得严严实实,施清这才知道怪不得这么多的安保守着,生怕出任何的事情。
“施小姐,请问你的股份已经分配合理了吗?”
“今日是祁太太的邀请吗,往日都说你们二人不合,今日是诚心来的?”
“施小姐,可以说句话吗?”
施清望着那些人的话题,只是淡淡的笑着,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让元稚听得清清楚楚。
“抬头挺胸,不然上镜不好看。”
施清快走到尽头的时候,阮曼从大厅里施施然走了出来,站在台阶的最高处,由上而下的望着施清,施清越走越近,她朝着施清伸出手。
施清接过,二人并肩站在最高处,随后便直接进了大厅里。
“你今天办的也太隆重了吧,你结婚都没这么大的排面。”
“我好不容易现在坐在再高的位置,当然要大办特办,我就要让他们知道,没有祁怀远,我也不会任人欺负。”
施清轻笑了一声。
“还真是为母则刚啊。”
“要不要去看看小孩子,在婴儿房里。”
“好啊,我看照片吃的圆滚滚的,你喂了什么能养的这么好,那时候小小的跟个发青的胡萝卜一样。”
“你才胡萝卜,你没养过孩子,你都不知道,小孩真是一天一个样子,我有时候看着也懵,感觉一觉醒来他就长大了。”
二人说着朝着婴儿房走去,剩下时舒峪和元稚落在身后。
时舒峪跟元稚刚说些什么,焦拙便远远地朝着时舒峪开始喊叫。
“小峪!”
焦拙走进,望着元稚霍了一声。
“怎么现在的小孩打激素了吗,怎么长这么高,怎么样记着哥哥说的话吗,有兴趣来哥哥的演艺公司吗,哥哥给你包装一下,咱们就靠这张脸也能冲击影帝。”
时舒峪锤了他胸口一拳。
“我们这是要好好考大学的,你以为跟你一样不务正业。”
时舒峪调侃他一句,便转过头看着元稚。
“我去和他一起和朋友打个招呼,你....”
“你去吧,没事,我就在这看看,不会乱走的。”
“好。”
元稚望着时舒峪走远了,便低头看着摆的精致的自助餐,伸手捏了一块塞进口中。他小心翼翼的嚼着,担心蛋糕的碎屑掉在身上,这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西服,他不知道会有多贵,但是看见七八个人走着给试衣服给自己挑选,又有四五个人为自己量身上的尺寸,便知道这件衣服价值不菲。
元稚抬头望着三三两两互相聊天的人,抬手从台子上握住一杯香槟,他有些好奇这个的味道。
刚握紧,身后猛的响起清脆悦耳的叫声,像是个手里摇晃的水滴撞在玻璃杯上。
“元稚。”
软糯的声音响起,元稚不用回头便已然知道,能这样喊出来的人除了阮娇不会再有旁人。
两月不见小丫头似乎长高了一些,脸上的婴儿肥也下去了,身子如抽开的嫩枝舒展开来。
她穿着银色的礼服,领口开得不大,却是半透明的将上肩裸露出来,性感的锁骨也露在外边。
脚下穿着同色系的鞋子,有些高跟,将她小腿更是拉的修长。
阮娇拎着长长的礼服慢慢走了过来,场合隆重她自然不敢放快步伐,姐姐知道会骂自己不讲规矩。
“你慢点。”
元稚虽然还是一样不耐烦的语气,但是溢出来的关心早就遮挡不住。
阮娇伸手夺过他手里的酒杯,望着香醇的酒,拉住了元稚的手肘。
“好啊你,现在都开始喝酒了,我要告诉施姐姐。”
元稚抬手,一个脑瓜崩磕在阮娇的脑门上,发出脆响,阮娇哎呦一声。
两个月不见他怎么长高这么多,不像自己还是这般,穿了高跟的鞋子,才勉勉强强到他肩膀。
“娇娇,你跑这么快....”
一个穿着一身浅蓝色西服的男生快步追了上来,刚跟阮娇说了句话,便望见她身边的元稚。
两个男人互相打量着,元稚先开口。
“小阮,这位是?”
“这是我邻居,郑曦。这位是我朋友,元稚。”
郑曦淡淡的嗯了一声,开口补充道。
“准确的说,我们是发小。”
“小时候你搬走了,后来我搬走了,算什么发小,胡说八道。”
“那咱俩也是发小,咱俩是光着屁股长大的。”
“光你个头!”
阮娇抬脚踩在他的脚上,郑曦仿佛预料到,顺势躲开,笑着嘚瑟。
“猜不到踩不到。”
阮曼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转身揽住元稚的手腕,声音从刚刚的暴怒转为温柔。
“我刚看到后院里好大一片湖,里边还有红色的锦鲤,你不是说最近在准备生物课吗,我们去看看吧。”
元稚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饮品,两人并肩的朝着门口走去。
郑曦看着二人开口。
“一起嘛。”
“不要。”
阮娇翘着嘴巴,不留余地的拒绝,随后便牵着元稚朝着后院快步跑去。
“锦鲤又不会张腿跑了,你慢点别再磕到。”
刚走出宴会厅,夜晚的风便席卷而来,对于平常人并不算什么,身娇体弱的阮娇却是打了个寒颤。
元稚脱下自己黑色的西服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宽大的外套将她整个人罩了起来,她朝着元稚微微一笑,眼神里满是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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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清推门便望见房间里正忙碌着的两位阿姨,二人转身朝着阮曼微微颔首。
“我来看看小宝。”
小宝此时正在酣睡,施清放轻了脚步,随着她一齐走到婴儿床旁边,小宝睡得香甜,脸上是粉红色,嘴上还不住的吧唧着,明明睡着觉,嘴上还是带着甜甜的笑,越看越招人喜欢。
“睡觉还这么高兴,怎么这么可爱啊。”
“特别乖,一点也不闹人,一哄就睡,睡醒就吃饭,一点也不为难我。”
“最近没出什么事了吧?”
施清抬手帮她梳理了一下头上别着的发夹,张口问道。
阮曼双手撑住了下巴,朝着镜子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烦闷之色。
“最近阮懿很少露面,也没什么消息,甚至从那天祁忻从那件事情以后,都没消息了,我进入公司也是特别顺利...”
“那不是挺好的吗。”
“施清,我了解阮懿,他就喜欢打人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你越是放松警惕,他越是突然冒出来,猛的给你冷不丁的放一枪,他哪怕直接对我做什么,我也不担心了,他现在没动静,我更害怕了,我......”
“好了!”
施清张口打断她的担忧。
“别给自己那么多的压力,看好孩子再把公司忙活好就得了。何必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阮曼僵笑着点点头,偏头瞄到地上的红色袋子便开口问道。
“这是什么。”
“这个啊,送给小宝的礼物。”
施清说着便上手掏了出来,一块花花绿绿的小被子被施清拿出铺平在了床上。
阮曼伸手摸了摸柔软的被角,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是什么,小孩的被子吗。”
施清伸出包着创可贴的食指。
“我亲手缝的,你们用惯了这些真丝的,别嫌弃,这个可能不是很好看,又不是特别的精致,但是很干净,而且在我们老家寓意很好。”
看着阮曼迷惑的脸,施清拎起被子朝着她讲解。
“这叫百家被,之前古语说[缝百家被,穿百家衣]就是这个意思,小朋友盖着有个平平安安的意思,也希望小宝平平安安越长越大。”
“你的祝福也太普通了吧。”
阮曼无奈的接话,施清撇了撇嘴。
“这个还是超级设计师设计的。”
“谁啊?”
“时舒峪设计的拼接颜色,我自己缝的。”
施清骄傲的朝着她邀功,阮曼低头笑了一下,抬头便是无奈。
“谢谢你,施清。”
阮曼再度红了眼眶,又想说什么,施清皱着眉打断。
“停停停,你怎么每次都要哭,我送礼物又不是送给你的,是送给小家伙的。”
“而且,我送礼也是有要求的。”
“你尽管说。”
施清刚想开口,有几声吵嚷声打断了她,施清咳咳两声,转头望向窗外。
“我们去楼上说吧,这里太吵了。”
阮曼领着施清去了三楼的一个平台,那里时候避风的阳台,宽阔又不冷。
“我能抽支烟吗?”
施清手掌摸着栏杆,猛的沉沉的开口,阮曼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又说了句轻便。
施清从手里拎着的包里掏出细长的烟,叼进口中,她丝毫不在乎自己穿的高定裙子,直接坐在了台阶上,伸长了腿,搭在台阶上,长长的舒了个懒腰。
“我最讨厌这样的场合了,又麻烦又虚伪,还要客套的胡侃,当年祁怀远就非要让我参加,一次一次的逼着我来,说是让我多见一些人脉。”
“怪不得,我每次宴会都能见到你。”
“所以啊,你不该讨厌我,你该讨厌他,是他非要带我来的,我只是个被迫的工作的人,工作的人没得选。”
阮曼低头看见她含糊不清的说话,嘴里淡淡的吐出烟雾,将她的脸笼罩起来。
不知怎么,阮曼猛地仿佛透过她的脸望见了祁怀远。
“你还会抽烟啊....”
阮曼望着她,走到她的脚边,身子靠在栏杆上,和她也算是平行着。
“常宁爱抽烟,上次去看她,就买了一盒烧给她几根,剩下的,我就自己留着了。留着留着,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就莫名学会了。”
施清的用手指弹了弹烟灰,看着烟灰从空中滑落飘飘洒洒的往楼下下坠落,她低头看着楼下,缓缓开口。
“出了正月,我想进公司。”
阮曼愣了一下,想了一下剩余的岗位。
“这个简单,只是,哪个岗位才配得上你呢。”
“这个更简单。”
施清抬眼,从朦胧中望见她的脸。
“我前段时间已经研究过了,我想要做已经发给你的邮箱了,你是不是压根没打开过,我已经发给你好几天了。”
阮曼讪讪地笑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腼腆。
“我太久没工作了,老是忘记自己的身份,等下回去我就看。”
施清淡淡的嗯了一声,掐了烟朝着楼的边缘走去,她俯身在有些落灰的栏杆上,望着底灯火通明的一楼,有些恍然。
“我有封信,不知道改不改转交给你。”
施清挑了下眉,阮曼笑了笑解释。
“是他留下的,我不知道算不算给你的一封信,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特意为你写的...”
施清抬手打断了她。
“烧了吧,不用给我了,这些东西永远都不要再给我了,时舒峪知道了,会吃醋。”
阮曼淡淡的哦了一声,一时之间没了声音。
很久之后,施清的声音随着风声打了几个旋钻进她的耳朵里。
“其实,你们两个都很蠢。”
阮曼被骂的有些猝不及防,淡淡的啊了一声。
“我说,你和祁怀远都很蠢。”
“什么?”
阮曼的头发被风卷着落在施清的肩头,施清将她的头发扒开,抬眼对上她。
“其实,祁怀远应该是爱你的,只是他知道的太晚了。”
“?”
“那次他约我去吃饭,我便知道他只是执念在作祟,他当时的目的性太明确了,根本没打算与我有点什么,他一直在暗暗的刺激我,随即将方案递给我。
这么卑劣的事,如果是当年的他,估计是怎么也不愿意去做的。
为了你,为了这个孩子,为了你俩衣食无忧的将来,他不惜舍了面子来求我,我便猜到了七八分。
你不笨的,你勇敢有努力,是他笨的要命,到最后也没能正对自己的内心,于我是亏欠,于你是真心疼爱。
阮懿很忙,不是忙着害你,是祁怀远到最后死的时候,在私底下使了劲,他帮你扫除了一切障碍,只希望你能平平稳稳的度过下半生。
至于你说他至死还在念着我,其实不然,他从来没叫过我小公主,他总是叫我小恶魔、小混蛋,在他眼里,我才不是小公主小姑娘。”
【一个穿着白裙子只会眼泪汪汪的小公主怎么会是我呢。】
阮曼看着施清,嘴角上扬的笑着,眼泪充满了眼眶也没有坠下来。
施清将手中的香烟在栏杆上摁灭,她吐出了最后一口烟。
“孩子叫什么名字,想好了吗?”
阮曼揉了揉眼睛,望向远处正飞翔的鸟儿,声音变得放松。
“怕你骂我。”
“什么?”
“祁敬清。”
“你丫真有病。”
这次换到施清无语,她抬手,望着阮曼,眼中是无奈又是无语。
只是仰起的手最后也只是落在她的背上,她缩了缩裸露的锁骨,动了动鼻子。
“回去吧,天凉。”
阮曼裹紧了身上的外套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