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时舒峪优雅的抿过嘴角,看着还撑着下巴的施清,才悠悠然开口。
“先把早饭吃了。”
施清摇了摇头拒绝,时舒峪无奈,便收拾了餐桌放进了冰箱里。
收拾好一切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慵懒的躺在沙发里,半眯着眼睛,双手抱拳放在胸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舒峪落座在她的身边,轻摸了下她的刘海,慢慢的询问。
“在想什么?”
施清咧了咧嘴,有些僵硬,只是摇了摇头,许久才缓缓的摇头开口。
“我夜里没睡好,这会累了,我去补个觉。”
“好。”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卧室,带上卧室的房门,时舒峪看着一时间空荡的房间便换了鞋子走了出去。
施清背对着卧室的门,她身子侧躺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满是一丝沉重。
很久才传来一丝叹息声,她轻咳了两声,才将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她缓缓的闭上眼,不知怎的,又梦见那个夜晚。
那是和祁怀远在一起有大半年了吧,新闻将二人的身份曝光,施清看着办公室里异样的眼神,心里突然莫名的慌张。
她张了张口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拦住了能说些什么,说自己什么也没做,还是自己什么都不图。
施清沉重的过完一下午,实在是不想回家,也不想见到那个人,他只会冷冰冰的说,这些事情被压下去了,不会有什么。
而范谨则是只会不满的瞥一眼自己,满眼的不屑。
施清知道范谨为什么不喜欢自己,不是别人误解的范谨觉得自己配不上祁怀远,而是他喜欢阮曼。
施清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可把她兴奋坏了,她觉得自己仿佛握着很多人的把柄,她想要告诉祁怀远,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了想只是朝着范谨眨了眨眼,轻巧的说道。
【将自己喜欢的人推出去,你还真是....啧啧啧....】
施清想了想,怕是祁怀远和范谨也不会安慰自己,索性便拎着酒瓶跑上了楼顶。
“什么破酒,辣死我了。”
她皱着眉咬着嘴角,烈酒下喉,甘甜灼辣,施清都仿佛睁不开眉眼。
她缓了一分钟,又再度将酒瓶对准自己,强忍着细品,后味还有些甘甜润滑,她砸吧砸吧嘴,脸上立即浮现一阵红晕。
“我不回去。”
宋钰钧的声音远远的飘来,钻进施清的耳朵里,她转过身看向他,他皱着眉,正接着电话,电话那头喋喋不休的讲些什么,听得宋钰钧又皱起眉。
施清有些惧怕他皱眉的模样,想着偷听人接电话不好吧,便踮着脚尖朝着另一个他看不到的遮挡物后慢慢的移动着。
“没什么可说的,人死了,事情结束了,你们,就当去世的是我吧,别再联系我了。”
他说的生硬,又忿忿的挂断电话,转眼间看到蹲在角落里背对着自己移动的人影,他漂亮的眉毛拧的像个麻花,朝着施清走了过去。
施清察觉到身后仿佛有什么,转过身和宋钰钧恰好对视上。
施清:“.....”
她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一个屁股墩坐在那,宋钰钧本皱着的脸,又有些忍不住的想笑。
施清尴尬的双手撑地站了起身。
“真是,走个路都能摔个屁股墩。”
“那还不是你...非要让我穿高跟鞋...这玩意儿...这玩意儿是人穿的吗?”
她小声地回嘴,只要是宋钰钧训斥她,她绝不会闷头吃瘪。
“你在这做什么?”
“加班。”
宋钰钧转过头看了看地上的酒瓶,和她脸上粉底液都遮不住的红晕,本就不太开心的嘴角抿的更紧:.....
“加班是抱着酒坐在顶楼啊。”
“就算我不是加班,现在已经是休息时间了,我还不能自己坐在这坐一会了。”
宋钰钧懒得理她,拎起手边的烈酒便灌进了嘴里,烈酒丝线般柔滑入喉,他脸色依旧不变,只是自己喝了几口看向还在一旁站着的施清。
“站在那干什么?”
“那瓶酒...我喝过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朝着施清扔出一沓红票子。
没人和钱财有仇,施清笑了一下,满意的接过,还甜甜的说了句,谢谢老板。
宋钰钧心里感叹着,好一副狗腿子样。
他抬起眼皮看着施清像是询问,又像是嘲讽。
“祁怀远给你的钱不够花吗,天天跟掉进钱眼里了一样。”
施清丝毫不介意的笑着露出小白牙,她落座在宋钰钧的身边,将脚踩在身下,才摇了摇头。
“他的是他的,我的是我的,钱这东西落在银行卡里我都不放心,只有落到我的手心里的,哎~这才是我的钱。”
她握着厚重的人民币,说话声音都甜上几分,宋钰钧点了点头,这才食指弯曲着,转手将骨节磕在她的脑门上。
施清翘起嘴角,不过还是决定不和他这个酒鬼计较,这可不是为了钱,是她这个人比较善良。
一瓶酒缓缓下肚,夕阳落到那边,只剩下一个红色的拖尾,宋钰钧晃了晃空荡荡的酒瓶,看着还坐在身边的施清,站起身。
“这么喜欢钱,今晚陪我喝酒,给你一天假不扣工资怎么样。”
“那感情好呀。”
施清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宋钰钧朝着施清笑了一下,掏出手机拨通了个电话。
施清望着他仰着脸打电话的模样,他长的真的很英俊,五官精致,身上的肌肉线条即使是隔着衬衣却还是清晰,许是坐在办公室久了,他的肌肤细腻白嫩,右眼的眼珠正下方还有颗极浅的小颗泪痣。
施清,摸着良心感叹,宋钰钧除了脾气很臭,其他的几乎让人挑不出毛病,但是脾气很差便是致命的缺点,他在人前还好,人后朝着施清永远可以不顾一切的斥责。
施清从小到大加在一起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离职报告不知打出来多少个,但是看着他一步一步给自己加工资的模样,怎么也递不出去。
为此,施清还发过帖子询问。
《老板脾气很臭!但是给钱很多怎么办!》
看到网友一溜烟的评论,为了钱再忍忍,施清便忍了下去,这一忍就是这两年。
池姜姜还笑着调侃施清,会不会是他对你有意思,像是小学生只欺负喜欢的女生得到存在感的那种?
施清听得多了也有过几分幻想,他身边从没有女性,身边的几个秘书也不像是商场里的那些人,不干不净的,他永远是保持着分寸,也怪不得大家私下会说,宋钰钧可能不喜欢人类。
后来,他一次一次丝毫不留颜面的训斥施清,将自己的报告全盘否定,又冷眼无奈的看着自己的时候,她心中好奇的火苗,咻~的一声便断的一干二净。
“再分神我就把你推到楼下了。”
他看着施清呆滞的脸,十分无奈的吐槽,施清这才回了神朝着他无奈的撇了撇嘴。
电话那头的人办事效率很快,没有二十分钟便真的扛了一个餐桌放好,上边放了几个凉菜,白的啤的酒皆放在桌边。
施清探头看了一眼,吞咽了一下口水才朝着宋钰钧比了个耶,又颤颤巍巍的开口。
“放两天假行吗?”
宋钰钧这才笑了出来,狠狠地摁了一下她的头顶。
“行~”
他拉长音,拆开一箱酒,两瓶啤的瓶口一碰,瓶盖便一齐飞了出去,他递给施清,二人的酒瓶清脆的碰在一起,浮沫漂出一些。
两人像是多年的默契,站姿都一模一样,叉着腰,朝着夕阳,将头发扬的高高的,一口气将一瓶酒喝了个精光。
施清先放下酒瓶,瓶口朝地,几滴酒水带着浮沫落在地上,洇湿地上几滴。
“我先喝完的...嗝儿~。”
施清刚开口沾沾自喜的说出几个字,便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嗝儿,她捂住嘴,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宋钰钧。
宋钰钧也喝完了一瓶,眼睛眯着,半邪笑的看着施清,点了点头,举出大拇指。
施清没别的能让他佩服的,只有喝酒这方便让他佩服的无奈。
他非常自觉的走到桌下,又拎起一瓶,像是自罚一般,在施清面前喝了个精光,施清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二人猛着喝的累了,便拎着几瓶放在脚下,坐在一旁有些灰尘的地上,远远的望着这座城市。
他丢弃了自己丝毫干净的矜持,毫不在意的坐在地上,只是西服裤有些紧巴巴的,让他坐着不舒服,不由得动了一下又一下。
施清放下酒瓶转过头看着他,笑着露出几颗浅浅的牙齿,又看了看附近没什么人。
“宋总,我认识一个割痔疮的,很不错,你看你....”
需不需要这四个字还没说完,他已经将口里的酒喷了出来,施清从脸到肩都是啤酒的味道,她抿着嘴,脸上满是不悦。
宋钰钧从怀中掏出纸巾一边糊在她的脸上,一边解释。
“对不起啊,我没忍住。”
“没事,应该的...”
施清叹了口气,将脸上的酒精擦去,才转过头看向升起的月亮,不由得叹了口气。
“月亮大神,你什么都知道,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宋钰钧撇了一眼施清。
“怎么,你已经喝晕了?”
“怎么可能,你以为都是你吗?”
她毫不客气的嘲讽宋钰钧,宋钰钧喝了酒心里便敞亮,丝毫不在意她的话语。
“奥~那我就知道你为什么烦恼了。”
他扬起嘴角,满眼的得意,仿佛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把握之中。
他指着施清的脑门才得意的开口。
“为情所困!是不是!”
施清一巴掌打掉他扬起的指尖。
“边儿去。”
“你别说,那个新闻我看了,把你拍的很是难看,你也太不上镜了。”
施清听着他的冷嘲热讽也不吭声,只是又将手里的酒瓶一饮而尽,宋钰钧这才拦着她想再拿一瓶的手,冷哼一声。
“这酒,你知道多钱一瓶吗,心情再不好不能糟蹋酒。”
施清假笑着将嘴咧开,露出牙龈,又丑又好笑。
“好了好了,拿吧拿吧。”
施清贪心,拿了一瓶,又抱在怀中一瓶,这才盘着腿坐在宋钰钧的身旁,她又浅浅的打了个嗝儿,转过头望着宋钰钧,有些服软似的,蔫蔫的开口。
“宋钰钧,你见多识广,你给我讲讲阮曼和祁怀远呗。”
“这个好说。”
他挑了挑眉,施清十分了解他,又陪着他干掉一瓶,他才慵懒的靠着身后的墙壁,闭上眼,像是要睡过去。
“我也是听说,几分真几分假靠你自己分析啊,我说出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不要以我的为主。”
“好啦好啦,知道啦,你就直说就好了,婆婆妈妈的。”
“切,你还嫌弃上我了。”
他抬脚就踢在施清垂着的小腿肚上,施清啊了一声,他才露出笑意,双手放在后脑勺上,身子朝着月亮仰着,悠悠然像是讲故事一样开口。
“这个祁怀远和阮曼的故事那就说来话长了....”
“那你就长话短说。”
“阮曼喜欢祁怀远据说是追了很多年,从哪一天开始的呢,这个还有待考证,但是我觉得应该是情窦初开之时,便开始了这段轰轰烈烈又漫长的爱情。”
“长话短说!”
“祁怀远当时在学校和阮懿关系极好,真的是一动一静,一阴柔一洒脱,这俩人日日黏在一起,祁怀远还真是从小看着阮曼长大的,后来祁怀远没上大学,十八岁高中毕业便接手了祁氏集团,这一干就是这么多年。”
他抬起眼帘,看着施清要射出火光的眼神,才笑着挥着手。
“好啦好啦,我给你细讲。”
“祁家呢,分支多,虽然现在咱们也没了那什么嫡子庶子这一套,但是耐不住祁家有啊,他们只认姓氏,祁怀远爷爷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未成年就去世了,后来又要来了一个,就是祁怀远他爹,不过,结婚没几年,便和祁怀远母亲一起,出车祸去世了,这一支就只剩下一个祁怀远了,而且祁怀远身子不好,你知道吧。”
“嗯。”
“就是那一堆反正都是姓祁的人,虎视眈眈的盯了很久才下的毒,具体是谁下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那时候祁老爷子发怒,ga的一下。”
他皱起眉手掌晃动着给施清看,施清皱起眉,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杀鸡儆猴嘛,从那以后,虽然那些人好像是震慑住了,这么多年都没点动静,但是祁怀远身体便留下病根,一直都不行。说到这不得不提,祁老爷子年轻的时候那叫一个厉害,可谓是一个纵横四海,谁不知道祁老爷子,心狠手辣...”
“说重点!!”
“奥,后来他全部身心带着祁怀远,但是架不住身边人闹事一茬又一茬,气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又只剩下祁怀远这一只独苗,寄予的期望太多了,但是祁怀远身体不好,又闹事的事情太多,他也坐不稳当。”
“说回阮曼,据说她也是家里一片乌烟瘴气,你也知道的,这种事吧,她又做不了主,不过,据我所知,她也挺不容易的。”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私生女。”
“对,那时候事情还没曝光的时候,阮懿还挺疼这个妹妹,后来这些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他也不怎么搭理阮曼,我见过他,合不来,不过他和祁怀远关系很好,前年吧,他才调去了A市,你应该没见过,所以应该就是初中的时候吧,她就喜欢祁怀远,一直到现在。”
“那,祁怀远喜欢她吗?”
“这不废话,喜欢她还有你什么事,祁怀远应该只把她当做朋友的妹妹来看,所以,就没什么想法。”
“不过,阮家奶奶年轻的时候和祁老爷子是超好的朋友,她去世之前就把自己心心念念的孙女交给祁家多照顾着,所以祁老爷子很疼爱阮曼,跟半个亲孙女一样,再加上,祁怀远的位置一直被人盯着,他但凡出个什么事情,便是遂了那些人的愿望祁老爷子也是看中了阮曼的家事,她父亲能帮得上祁怀远,阮懿现在又是商政界两边都很吃香,娶了阮曼,祁怀远的位置才能坐的更牢固。”
施清听着听着明亮的眼睛又耷拉下去,霎时间没了光彩。
“人家这是青梅竹马世交,还要带上家族联姻的性质,宋钰钧,你实话实说,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吗?”
宋钰钧望着她柔软的脸颊怔怔的盯了好一会,才疯狂的摇头。
“实话实说,祁老爷子估计。。。”
施清的手指呈现一个不的手势,顶住他的嘴,打断他的话语。
“我懂了。”
眼看着她的小脸又耷拉下去,宋钰钧坐直了身子,用肩头轻撞了下施清。
“别这么想嘛,至少,祁怀远只喜欢你,就算他家里不同意,你,你们也可以一起努努力,不努力怎么知道结果呢。”
他结结巴巴的安慰着,透过施清仿佛看到另一个人,他吞了吞口水,强迫眼睛转到月亮上。
他无助的捏着酒瓶,嗓子眼干痒,他咳嗽着开始自言自语。
“可能会,有点辛苦吧,但是,但是爱情不就是让人心甘情愿的辛苦付出吗,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收获,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结局,但是就想放手一搏。”
他像是参透爱情的大师,眼中竟然渗出一种压制不住的哀伤,戳的施清心尖尖疼,她只望着自己黑亮的高跟鞋,无助的翘起又放下,如此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