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夹杂着阮曼的尖叫声朝着施清的身体直直的冲了过来。
祁怀远眼疾手快,身后发力,将施清扑倒在地上,将她死死地护在身下。
万幸,常宁的手因为旧疾复发早已经是外强中干,枪支的后坐力让她没能握紧枪支,子弹打偏在墙上。
阮曼的尖叫声响起,她有些磕磕颤颤的扑向祁怀远,手上不住的颤抖着拉住祁怀远的衣角。
时舒峪脚上的动作几乎没有经过大脑,他扑到常宁面前,伸手敲在常宁的手腕上,将枪支夺了过来,飞起一脚,枪支摔在地上,滑行的远远的。
阮曼看着祁怀远,仓皇打量着他全身,声音因为着急有些尖锐的问道。
“你..你,你受伤没有,你有没有哪里疼。”
祁怀远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她,而是将身下的施清扶正,摇了摇头,声音沙哑不堪的说道。
“我没事。”
时舒峪走过来,伸手握住施清的手掌,将她拉了起来,施清靠着时舒峪,踉踉跄跄的朝着常宁走去,她的膝盖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一下,走路有些一瘸一拐,此时的她也顾不上那么多,只是看着呆滞的跪在地上的常宁。
她一句话没说,将常宁拉了起来,常宁的脸上挂彩,眼下有些肿了起来,施清伸手抚了抚。
常宁的目光不敢和施清对视,她涣散着眼神,低头看见施清的衣服沾染上的灰尘。
手上是和祁怀远打架时留下的灰尘,她将手掌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几遍,手指上的灰尘全抹到自己的衣服上了。
她这才弯下腰,伸手轻拍着施清的衣衫,为她拂去那些灰尘,她专注着清理仿佛已经看不见旁人的目光。
祁怀远靠着阮曼站起身,他目光落在施清身上,在心中已经琢磨千万遍解释的言语,此时竟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闭上眼,眼角开始湿润,他深知这些话自己只能带到坟墓里,再也说不得。
阮曼看着他红胀的眼眶,有些慌乱,刚想说什么,祁怀远便先开口打断了她。
“我们下去吧。”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祁怀远抿着嘴角看着气鼓鼓的阮曼,竟然有些笑意,他刚想笑,又扯到嘴边的伤口,有些生疼。
“她一个女生,被我打的也不轻,不然怎么办,要不放你出去再和她打一架。”
“你还拿我说笑,她是女生,更是一个工作多年的刑警啊,一般男生都不过她的好不好。”
阮曼嘴上不饶人,手上还是听从他的安排,沉着脸扶着祁怀远往楼下走去。
现如今得祁怀远体力透支,整个身子的重量都落在阮曼的肩上,阮曼硬撑着,耳边已有汗珠往下落,她依旧平稳着呼吸,生怕祁怀远察觉出来不让她搀扶,她低着头走得很慢却更加踏实的搀扶着。
祁怀远偏下头看着她脖颈上微微形成的汗珠,往她怀里滑落,她脸颊涨得通红,紧紧咬着牙扶着自己避开众人往办公室走去。
祁怀远惊叹,多年来自己都未发现她脖颈后有个浅浅的胎记,像是个振翅高飞的蝴蝶模样,趴在她的肩膀处,因为阮曼出汗的原因,皮肤泛红蝴蝶的颜色更深了,像是随时能从肩膀上脱离而去,飞往天空。
“你也会飞走吧。”
祁怀远无头无脑的突然说了句,阮曼眼望着前方,一个目光都没给他,她开口有些小喘气。
“她不仅飞走了,还落在别人的树丫上了,不会再回来了。”
阮曼将这句话待入了祁怀远想念施清,她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言语,回嘴的时候脸上毫无波澜。
祁怀远笑了笑,也未开口解释,他低着头看着二人的脚步,他换了步伐和阮曼一样的往前走着。
时舒峪背着常宁,施清站在一旁扶着她,三人一齐顶着人群的注视从公司的正门走了出去,司机已经在门口接着,施清将常宁放在后座。
常宁闭上眼睫毛颤抖着,手指握住施清的衣角,不安漫上整个心头。
她试图用不睁开眼躲避施清的追问,施清倒也开口,一路上竟是无言。
到了家的楼下,时舒峪仿佛是有了恐惧,非要将二人送到门口,看着二人进了房间才离开。
施清不说话,蹲下身子帮她擦拭着伤口,碘酒刺的伤口生疼,常宁的睫毛颤啊颤像是不安分的一叶扁舟。
施清故意的动了手,她将棉签摁了眼下的青紫,常宁终于打开嘴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神经病吧。”
施清先开口,有些斥责她的意味,常宁的眼睛已经开始肿胀,此时只能微微半张,她咧开嘴嘿嘿一笑。
“你笑什么,真把你打神经了?”
“施清,你生我的气了吗。”
“常宁,我不希望你和他有正面冲突,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担心你,再说了,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祁家又不是什么好的东西,你是一名警察,你比我还要知道那些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我的事情本就不关你的事,你只要好好的就好了呀,你不要插手这件事了。”
说到最后,施清的话语有些僵硬,参杂着不满,常宁僵了僵身子,闷闷的点头答应,施清为她收拾好伤口,二人便各自回了房间。
不知道祁怀远是不是真的这般好心,往后的半个月,常宁没出任何事情,事情也没出任何风声。
只有偶然间一次购物的时候碰见阮曼,她鼻孔朝天的冷哼一声,本朝着导购员温和的笑脸,转眼便变了个样子,一时间写满了不屑,刚想说什么便被阮娇硬生生的拉走了。
施清自知无话可说,只能转身避开,本约好的一起屯点年货也就此作废,施清也没了力气,随便买了些日用品,给元稚买了两件过冬的新衣服便结束了。
可能是家里的原因,施清觉得小孩子过年当天一定要穿上新衣服,这才算得上一个新年。
大年三十,气氛热烈,小区的院里还听得见几声断断续续的鞭炮声,施清站在阳台,将身子探了出去张望着。
远远的看着几个小孩聚在一起放几只小小的鞭炮,城市已经禁止放烟花爆竹,不知他们是哪种渠道买来的。
施清看了一会,轻叹了口气,和家里打了个视频聊了一会,父母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施清,施清撑起笑容,让他们看了看自己刚拌好的馅料,猪肉大葱的,可香了。
元稚恰好在此时拎着瓶酱油推门回来,施清将手机的镜头朝向他,父母在施清的联系下只知道施清收养了一个因为拯救施清而失去唯一一个亲人的小男孩。
他们虽然想说什么,但是出于尊重女儿的善意也是接受了,施父施母敞开笑容,笑的温柔的和看起来乖巧的元稚打招呼,元稚有些紧张的看了看施清,才吞吞吐吐的喊出一声叔叔阿姨好。
施清笑了下,便接过酱油让他回了房间。
一家三口叙叙旧便挂断电话,施清坐在客厅里将东西准备齐全了,开始边擀饺子皮边包饺子,还仰着脸看着电视里播放的很久之前的小品段子,笑得眼泪都要滑落出来。
元稚听见笑声探出脑袋,他捋起袖子坐在施清的对面也握起饺子皮自然的包了起来。
“你还会包饺子呢?”
“嗯,之前在后厨,很多事情都是搭把手,便学了一遍。”
元稚说的谦虚,包的饺子却是漂亮,一个一个威武的挺着肚子,像是一个骄傲的大将军。
和施清的摆在一起,倒是显得施清的落了下风,施清便只单手擀饺子皮,施清随口聊天询问着元稚。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呀。”
“春天,刚开春的时候,我哥说那时桃花刚盛开,我妈怀着我一起去看桃花,我便突然发动了,当时那个观赏景点的工作人员都吓到了。”
施清笑着听着他讲,他仰起脸努力着回忆那些已经记不起来的事情。
“我的名字也是因为桃花得来,我妈妈当时看到一颗刚发芽的桃花树苗,刚伸手摸了摸便肚子疼,我哥和我爸爸就在医院的长廊里等啊等,正好我哥上课学到一首诗是《观刈麦》,他说,因为太紧张了,这首一直背不下来的诗便突然清晰的在脑袋瓜里转悠,就莫名其妙想起来里边一句《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丁壮在南岗。》便选了稚成了我的名字,我妈妈一听,和那颗小树苗茁壮成长也有相同的意思,便就这么定了。”
元稚抬起眼看着施清,他咧嘴笑了一下反问道。
“那你的名字有什么来源吗。”
“我啊,我妈生我的那天,一直下雨,我爸因为紧张,来的时候脚滑,在门口摔了一跤,我爸就想着以天气为名,本来打算叫施雨,我妈一听,那怎么行,那跟个龙王一样,不行不行。”
施清讲的风趣,元稚不由得朝着饺子扑哧笑了一下,施清皱了下眉,啊了一声便一掌拍在他的身上。
施清手上还有面粉,一掌拍在元稚的肩上,黑色的毛衣留下一个白色的掌印,这次换到施清笑了起来。
施清笑了一会,止住笑,继续讲了起来。
“我爸就开始想阿想,叫施水、施雪,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想了一遍,我妈不满意,最后还是我妈听见护士随口说了一句清水怎么的,她便一槌定音,敲定了施清。”
二人正聊的开心,门吱呀打开,常宁裹得紧紧的冒出脑袋,双手揣在一起,像个难看的小老头。
“今天是怎么了,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常宁垂着头换拖鞋,也不开口搭话,慢慢悠悠的走到施清的面前,挡住二人看着电视的眼睛,从大袄里掏出手掌。
整个手掌像是一个发酵过头的大馒头,外边抱着一层厚厚的纱布,施清手里的擀面杖咣叽掉在案板上,她站起身看向常宁,身上的面粉噜啦啦的朝下掉。
“你又怎么了这是。”
“我今天中午没在食堂吃饭,就这么巧,我出去吃饭去了,结果就在公交站台那,碰见一个小偷,他拿着一个这~么~长~的夹子。”
常宁两只手比划着。
“那个夹子就探进一个看着也就比元稚大了一点的小姑娘的兜里,好家伙,大过年的,这我哪能忍,我立马一个,呔,就摁住了他,谁知道他带了一个小刀,划了一下,就这样了。”
施清看着她的手掌,又气又恼,却又没话可说。
常宁咧开嘴笑着,用完好的手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巧克力塞到施清的手里。
“这是那个小姑娘为了感谢我,专门给我的,你尝尝,可甜了,真好吃。”
她落座到元稚身旁,用包的像个木乃伊一样的手掌拍了拍元稚的额头,笑着调侃开口。
“我这也是因祸得福,我们局长提前放我休息,我这还是第一次可以这么早回来给你们一起看春晚呢。”
“你之前都不在家吗。”
元稚看着她询问。
常宁摇了摇头,有些长的头发晃了一下,她满不在乎的开口。
“我们那都是一堆结了婚的,有孩子的,或者最次的也有女朋友了,大家都想回家过年,谁想在那又冷又无聊的值班,我这正好,没爸没妈没亲人,什么时候都能值班,所以我们局年年值班我都包了。”
她抽了抽鼻子,开口说的风轻云淡,仿佛根本不在乎。
元稚望着她,不知道戳中心里的那一点,垂下脑袋低头抱着饺子不再言语。
施清抿了抿嘴角,看着包的饺子已经差不多了便笑着开口叫了元稚一声。
“不包了,明个早上也够吃了,洗洗手坐那看电视吧。”
元稚好了一声,便端着饺子放进了厨房。
施清洗了手拉着元稚进了房间,她像是惊喜一样拆出一件包装递给元稚。
“本来想明天让你穿呢,既然衣服脏了便换上吧。”
元稚抬手接过,那是一件深红色的毛衣,浅色的格子穿插在衣服里,丝毫不会太过于扎眼,却又十分的漂亮,新年氛围立即涌了上来。
施清笑得明媚推搡着他,眼里满是期待。
“快去试试,看看大小合不合适。”
元稚本想拒绝这样的衣服,却又看着施清的眼眸开不了口,他拎着衣服回了房间。
很久,元稚才打开房间的门走了出来,深红色的衣服衬得他更为白皙,皮肤要比女孩还要细腻,毛衣的袖子长一些,遮住他手背,他伸手抓了抓头发,看着常宁举出的大拇指,有些脸红。
“好看的。”
施清走了过来,为他编起袖子,欢快的语调围绕着他夸赞着。
元稚浮上一丝红晕,三人不再忙活,坐会沙发上,常宁将客厅的灯光调的有些微微的暗了下来,三人磕着瓜子花生吐槽起春晚的愈发无聊,说到最后,常宁和施清的方言也撂了出来,丝毫不留余地的吐槽着。
元稚嚼着薯片,转过头看着二人,非常客观的吐槽。
“这些话让电视里的人听见,大过年的他们肯定动了杀心。”
话刚说完,窗外便传来一声烟花的声音,施清拖鞋都来不及穿便冲去了阳台,她啊了一声,看着爆炸的烟花喜上眉梢。
“放烟花啦。”
她轻声喊道,元稚也匆匆赶来。
“让我看看。”
他的脸搭在栏杆上看着硕大的烟花仿佛唾手可得,他的面上终于不像个冷淡的中年人,终于像个小孩子一样出现几分喜色,伸出手掌贴在玻璃上。
“这是我第一次在家里看到烟花。”
他张开嘴,几近痴迷的望着烟花。
爆裂的烟花声过于吵,仿佛近在耳边,施清双手捂住耳朵,转身看着元稚。
他望着烟花,她望着他。
常宁手上夹着三罐啤酒也走了过来,施清伸手拿过一罐,元稚转过身也自然的接过一罐,施清皱起眉刚想说什么,常宁揽住施清的肩头。
“新年嘛,给孩子开开荤。”
三人一齐开了酒,站在阳台,望着天上忽暗忽明的烟花,震耳欲聋的声音还伏在耳边,施清张开口随着电视里的声音喊出声。
“10,9,8,7,6,5,4,3,2,1,新年快乐!”
三人的酒瓶撞在一起,有一些浮沫撞了出来,撒在地上,三人笑得开心也不在乎这些。
常宁一口便把啤酒喝了个精光,她五指用力将罐子捏扁,站的很远却随手一丢将罐子扔进远处的垃圾桶里。
她粗犷的抹了把嘴,跑回了房间。
施清也淡淡的饮了一口,放在阳台上,朝着元稚开口。
“少喝点。”
常宁背着手朝着二人走了过来,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猜猜,我给你们准备了什么新年礼物。”
元稚摇了摇头表示猜不出来,施清笑了一声胳膊碰了碰元稚。
“不用猜,肯定是红包。”
“nonono,猜错啦。”
常宁这才将手掏了出来,一只手攥着一个盒子,另一只受伤的手则是摆着一个盒子。
“左边是清的,右边是小孩的。”
二人分别接过打开,元稚打开,银色的方盒子里摆着的是个蓝色的编织手链,通体编织的蓝色手绳的中央还系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平安扣,旁边两个金色的方块和圆球交杂在一起,不张扬又精致的扎眼。
平安扣握在指腹里,温润细腻。
常宁拍了拍元稚的肩头,揉了揉鼻子,有些害羞的。
“新年啦,我呢,不太会买礼物,正好看到两个手环送给你们姐弟二人,小元稚的是个平安扣,祝福小元稚以后呢,平平安安,万事顺利,明年能如意升个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