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铮铮神秘一笑,继续埋头整理资料,林芝一直盯着时间看,快要到下班的时候,她已经无心工作了。
“你可以早点回去,但是交给你一项重要的任务,我的内刊准备要出来了,咱们现在对厂区的身份就是做内刊的编辑,你给开发一点新闻出来,就是要一些张三李四在工作岗位上如何勤奋之类的新闻就行。”欧阳铮铮将一沓内刊交给林芝做对比。
林芝翻看了两眼:“咱们这个厂区到底是干啥的,讲究咋那么多啊,做个肥料的而已,还怕别人窃密,谁的国家没做肥料。”
她嘟囔着,总觉得让她到这里来属于大材小用。
欧阳铮铮也深深的知道林芝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嚷嚷着不行不可以,但是实际行动比谁都快,干活也是干净利落。
一到点,总机室的就进来敲门:“欧老师,轮到我们出去换岗了,请问你们要出去吗?”
林芝闻声,就好像飞一般的跑出去,小声的喊道:“欧老师,放心吧,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欧阳铮铮翻看以前老秦留下来的重要文件,又看着她的解题思路,总想从别国的电波中找到一丝丝的端倪,然后加以利用。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基本原则,既然人家都已经找上门了,我们也没有必要害怕。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外面总机室的人突然进门:“欧老师,有一封加急电报,必须由您亲自发送,这是电报加密内容,刚刚从窗口送进来的。”
欧阳铮铮看了一眼上面勾选的数字,连连点头,只见落款是欧阳爱国。
又一次看见这个名字,每当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就是有重大事情的时候,所以才会让他来。
很可惜,他们有规定,不能打开门看看这位欧阳爱国到底是什么模样,为什么铁二蛋他们会如此崇拜,最后就连冷锋也非常崇拜这位教授。
老宋何等骄傲,自从被欧阳爱国同志救了之后,只要有机会,都会说这位同志的英雄事迹。
并且,这一组代码,只有欧阳爱国同志才掌握,可想而知,在这个项目上,他是非常重要的人物。
欧阳铮铮问道:“送电报的人还在外面吗?”
对方摇摇头:“您知道的,我们有规定,我不知道是否还在外面,不能用语言交流,只是用敲击的方式。”
欧阳铮铮的神色有点失落,这么长时间以来,欧阳爱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多时候,就想交流交流。
她迅速将代码转换成了自己的密码,然后往北京研究所发过去。
直到对方接收,发过来两个字,她才将电报拿出去。
那个小小的窗户只能通过一个信件,欧阳铮铮想要看,却看不出什么来。
她敲击了一下窗户,对方也敲击了两下作为回应,才将电报取走。
这一个流程非常严密,毕竟是涉及到最高机密,不能交流,唯恐别人知道,他们用代码进行加密,就是为了防止敌人截获。
总机室的小于笑了笑:“有时候我就感觉我们像是战时的特别人员,肩负重要使命,必须要完成使命才能活下去。”
“我们现在就是这样的人,通过一段时间监听,你们肯定也发现端倪了,好好干吧,我们是厂区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我们打起精神来,整个厂区的秘密安全可怎么办?”欧阳铮铮告诫了几位同事,总是害怕他们会懒怠厌倦了地下基地这种枯燥的生活。
小于点点头:“放心吧,对了,这是一片内刊投稿的内容,我住的那个地方特意让我交给你的。”
欧阳铮铮打开一看,是写一群人在一线是如何艰苦的,非常感人,她点头:“发吧,反正这段时间我们比较忙,没有时间在厂区做采访,先用了吧,总是要发的。”
“得嘞,其实我身边很多朋友都想写点东西发一发,我们的生活比较枯燥,但是意义重大,大家现在只能写点东西来纾解自己心中的情怀,但是又怕写得太多会泄密,只写一些生活方面的可以吗?”小于又问道。
欧阳铮铮抬起眉眼:“都行吧,反正我们最后还是要编辑的,不说了,我突然有点想法,这三个小时内除非是加急重要电报,否则不要打扰我。”
她突然之间又想到了什么,一组电波可以反应的东西太多了,一定要一部分一部分的拆解,然后进行横向纵向对比,总会发现一些端倪。
有时候,欧阳铮铮觉得自己的压力非常大,如果是秦工在,她还能请教一下,或者说,在秦工的带领下,会尽快进行突破。
一直到了次日早晨,林学长来上班了,他的双腿已经冻伤,走路的时候非常艰难。
“欧,你没有回去吗,一直在这儿?昨天幸亏是你们。”林学长苦涩的笑笑,然后又道:“你马上就要回去了,千万不要在我妻子和母亲面前说起我受伤的事情,本来我来建设草原他们都不同意,这一次我回去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了,要是知道我受伤的事情,指不定又要出什么事。”
“放心吧,我会说你在厂子里非常好,很受领导重视。”欧阳铮铮嘿嘿一笑,突然拍拍脑袋:“我的天啊,我这个脑子,咱们快点走,我们要去找领导汇报一下昨天的事情。”
说完,欧阳铮铮又一次申请开启特殊通道。
这个通道只有从他们的核心办公室才能进去,又见了上次的领导,他仿佛一直都在这个地下基地一般。
那位领导也不知道什么职位,更不知道是什么工作,看上去还是那么和蔼可亲,只不过几天没见,头发又白了不少。
他看见欧阳铮铮和林学长,笑得非常和煦:“欧阳啊,德胜啊,你们来了,看来昨天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好,你们俩合作我们是非常放心的,说说吧。”
欧阳铮铮连忙将昨天两个十二点发电报,然后出现了异常电波截获的事情告诉了领导。
领导仔细的听着每一个细节,一次次的推敲,最后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郑重其事的道;“没错,你们就应该这样,学会在悄无声息中主动出击,这一次非常好,能让我们一段时间不受到侵扰,这段时间是不断的跟北京交流的时间啊,马上就是冬天了,北京那边也要运输设备过来,不能走漏风声。”
“领导放心,我们一定会努力防守住安全线。”欧阳铮铮急忙说道。
领导又看向林学长:“德胜啊,家里怎么样,听说你们家那位生了,如果需要,可以跟上面申请,百天的时候回去看一看。”
“暂时不用,家里一切都好,您放心。”林学长震惊,虽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位领导到底是谁,但是想来身份也很高,竟然关心自己的家庭,真是受宠若惊。
领导点点头:“你们的专业水准非常高,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欧阳啊,你回到北京还要去学习一趟,一些刚从国外回来的仁人志士,你去多多交流,到时候会给你安排一个特殊的身份,不要暴露我们现在的身份。”
“是。”欧阳铮铮接过命令。
领导又说:“你收养了一个孩子,这很好,我代表组织谢谢你,只不过……有了一个孩子,就相当于多了一个拖油瓶,以后你结婚怎么办?对方家庭可能会介意……”
“领导放心,她就是我的孩子,谁也无法改变。”欧阳铮铮也表示意外,怎么领导什么都知道,明明感觉他一直都是在地下基地。
领导思考了一会儿:“如果你想带孩子回京,下个月有一辆专机是运送特殊物资的,我帮你申请一下,看看能否安排你和孩子。”
“千万别,我不想搞特殊化,孩子太小,还是不要折腾比较好。”欧阳铮铮连忙道。
领导满意的点点头,对欧阳铮铮更是刮目相看。
“你们俩好好干,这一次如果两个月内不受到异常电波干扰,我会给你们一个人记一个二等功,等来日,我们有表彰大会,一定会让你们受到很高的荣誉。”领导激励着他们,便起来送客:“欧阳铮铮,千万不要忘记了到研究所门口的事,如果……算了,你自己解决吧,我们只能安排,不能决定。”
他神秘的笑容,倒是让欧阳铮铮感觉到好奇,领导究竟给她安排了一个什么事情。
林学长出了这个特殊通道后,对自己信心百倍:“欧,你说刚才接见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反正……能这样见我们的,一定是大首长,我不了解。”欧阳铮铮出了通道,关上了柜子门。
“我一定要好好干呢,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可是经过了这一次谈话,我心里突然有底气了,没想到,还有人在各个方面关注我,欧,我要努力,我要争取多立功。”林学长信心爆棚,激动得声音都是颤抖的。
这一次欧阳铮铮利用了手头上掌握的两套国外通讯电码将监视打探消息的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以后这两套密码就不能再使用了,她必须要尽快找到退路,着急上火的时候,又跟林学长讨论下一次如果再被侵扰的怎么办?
一直到了深更半夜,倪科长来换岗的时候,他们才出去基地。
外面星光璀璨,欧阳铮铮赶回家里抱着自己刚得来的小闺女。
花阿姨笑着说:“瞧瞧,你一抱她就笑呢,知道这是娘了,真是好孩子,平时也很少哭,吃饱了就睡,冷主任是个好干爹,每天想着法的给弄牛奶。”
“是啊,我们家娃娃都享福了,和她一起吃饭睡觉,就连醒来的时间也是一样的。”三嫂在一旁笑起来。
三嫂已经恢复工作,身体虽然很虚弱,可丝毫没有懈怠,两个孩子都交给了花阿姨和另外一个休假陪丈夫的刘阿姨。
欧阳铮铮看着两个日益长大的孩子,心中充满了无限的遐想:“三嫂,你说,将来孩子们长大了,会想起这一片草原吗,他们的父母在这里奉献着生命。”
“当然会,共和国也不会忘记我们曾经做过的努力,只要为了我们的孩子们好,我们现在做出的任何努力都是值得的。”三嫂笑嘻嘻的道,脸上的疲惫感越来越严重。
欧阳铮铮看着小小的周媛:“媛媛,你还没见过爸爸吧,妈妈也想带你回去,但是路途太遥远了,我们这里又相当特殊,爸爸也不能来,但是爸爸一定会喜欢你的。”
她柔声哄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周媛,对未来憧憬着,花阿姨看着只有生生叹息。
“丫头啊,你就没有想过,你未婚夫家里不接受媛媛吗,不要让媛媛成为你的牵绊啊,你看看,你们多么不容易,本来就是两地分居了。”一旁帮忙看孩子的刘阿姨也跟着叹息。
欧阳铮铮想了一下:“我和子淳都是孤儿,我们俩就是彼此的亲人,如今媛媛就是我们的亲人,子淳肯定会理解的。”
“那……将来你们出国留学呢,我的意思是,咱们厂里的工作完成了,肯定是要派遣先进人士去学习的。”三嫂也问道,毕竟欧阳铮铮一个未婚的人带着孩子,他们多多少少有点不放心。
欧阳铮铮想都没想便说道:“跟着我们一起去,哪怕我在天涯海角,也带着媛媛,当然了,如果我死了,媛媛会交给二蛋他们。”
“傻丫头啊……”刘阿姨感叹了一声,这一声叹息却包含了无限的情感。
三嫂摇摇头:“小欧,如果有一天我和你三哥也不在了,我们家大头也交给你。”
“得嘞,到时候我就是很多孩子的娘,我也有亲人了。”欧阳铮铮哈哈大笑,想要缓和一下三嫂的情绪。
三嫂不断的咳嗽,看了一眼时间,又在大头的脸上亲亲:“妈妈上班去了哦,花阿姨拜托你了。”
“怎么刚回来就要走,你不是说你的丈夫这两天会回来吗,你不多待一下。”花阿姨问道。
三嫂擦了一把眼泪:“没办法,现在是关键时刻,我们必须要在全面冻土之前完成实验,我之前生孩子请了假,已经耽误了两个月,我们的项目组再不跟紧,恐怕就要掉链子了。”
她喝了一口冷水,又吃了几口窝窝头,穿上衣服就往外面走。
刘阿姨也跟着抹眼泪:“真是不容易啊,你和三嫂都一样,那么忙碌,我们又不知道你们是干啥工作的,只知道很危险,只知道我们要照顾好孩子,让你们都放心。”
欧阳铮铮看着三嫂的背影,在这样的雪夜还去工作,那种精神是难能可贵的,可到底是什么工作呢。
铁二蛋说是从她车间出去的,那肯定也是跟炸药有关的了。
也许,刚才托付大头的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思及此,欧阳铮铮也忍不住泪目,孟姐如此,三嫂如此,厂区还有成百上千个女性,他们从事的是高危职业,从进厂开始,拿到项目的那一刻,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花阿姨看着孩子们都熟睡了,也在他们的身边躺下:“小欧,锅里有点稀饭,你赶紧吃上点,热热乎乎的睡一觉,你们的工作啊,比我们这些三班倒的难多了,说走就走,二十四小时待命,我们这些质检员还算是好的,你们就是没日没夜啊。”
欧阳铮铮微微一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一边吃饭一边写日记。
日记本上面清楚的写道:今天,又有人为了周媛劝解我,害怕将来我的丈夫不同意,我未婚有女,他们都不知道,有这样的女儿,我觉得很骄傲,母亲是为国的英雄,父亲想来也是一名英雄吧,我这位养母应该算得上是沾光了,为何会担心她成为我的负担呢。如果子淳知道,肯定也会为了阿媛骄傲,我与子淳都是有工作的,养活阿媛不难,我们俩的心中都是有光的,会用一声去爱阿媛,将来阿媛也会培养成于国于民有用的人。
她写完之后,花阿姨已经熟睡,刘阿姨也在这里躺下,欧阳铮铮搂着孩子也沉沉睡去。
夜半,阿媛和大头起来喝奶,都是花阿姨在做,昏昏沉沉中,欧阳铮铮只听见了盈盈呀呀呀的哭声。
还没等欧阳铮铮睡醒,铁二蛋也下工回来了,同时回来的还有好几个人。
他们的声音比较大,欧阳铮铮赶紧清醒过来,抬着眼睛看去。
“对不起欧老师把你吵醒了,我们实在没地方去了,只有你们这个地窝子比较暖和一些。”随行的一个小伙子连声道歉。
欧阳铮铮有点想发火,已经多日没有成眠,现在被吵醒,心里特别不愉快。
“别把孩子吵醒了,知道我们地窝子里有两个孩子,很多热心的邻居来给我们送煤炭……”欧阳铮铮正絮叨着,却突然看见小伙子的褪下军大衣,身上血糊糊的一片。
铁二蛋就更不用说了,除了身形能辨认以外,她的脸也变成了一片黑炭的模样。
“怎么了?你们怎么了?”欧阳铮铮急切的问,赶紧穿上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