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成一直很好奇周悦为什么那么害怕机车、摩托车一类的工具,周悦终于打开了自己的心防,说出了自己与摩托车之间的伤心往事。周悦小时候被摩托车撞伤过,受了重伤,住了四个月医院才好。
“这么简单?”这是李天成听完后的第一反应。
周悦也是无奈,跟爱冒险的李医生比,她的经历确实很简单,她道:“我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人,没有惊人的身世,也没有惊天动地的故事,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李天成无奈地笑笑:“你对我的成见很深啊,你是我第一个努力去追却根本不搭理我的女人。”
周悦斜看了李天成一眼:“怎么?有挫败感了,得不到的所以更想得到?”
李天成哭笑不得,这个女人怎么一点情面也不留,什么都敢说。
他突然严肃起来,认真地凝望着眼前这个让他抓瞎让他心动让他愿意停下脚步的女人,“给我一个机会。”
周悦脸颊一红,故意假装听不懂,“什么?”
李天成道:“给我一次你了解我的机会,求你。”
他眼里的光太灼热,太真诚,周悦不敢直视,急忙移开了。
周悦想起梁凯莉曾经说,李天成不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稳定下来,她想知道为什么。故事说来话长,当年李天成的母亲离婚后跟一位法国医生再婚,把他带到了法国。父亲也组建了新家,并且父子间已经多年不联系了。所以,并非李天成爱漂泊,而是他内心深处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家了。既然没有家的牵绊,住在,在哪儿,又有什么重要呢?
他不是喜欢漂泊,只是……找不到家了。
亲口说出这句话,他的心还是会疼一下。
周悦又问起梁凯莉,她曾炫耀,李天成还记得她最喜欢的饮料,记得第一次约会时听的歌。
回忆梁凯莉,对李天成来说是件伤心的事,只是他一直掩藏得很好,今天周悦提起,他心甘情愿把心打开,让她看个清楚。
梁凯莉是李天成的初恋,也是第一个愿意主动照顾他的人。他母亲临终前,还特意让李天成把她叫来,说要看一看她的女朋友,如此才不算含恨而终。尽管他对她早已没有了爱,但这份过往,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也无法抹灭她曾在他最弱小无助时带来的温暖。
突然,李天成发誓一般地:“现在,你才是我最在乎的人。”
周悦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脸刷的一下红透了。
李天成最怕她模棱两可的回答,故作滑稽地说:“还没确定吗我的周医生,你又亲我又坐我的车,现在还跟我一起看星星聊天,难道都是玩我的吗?如果不是因为梁凯莉,你是不是早答应跟我交往了?”
说完这么多直白真诚的话,李天成又羞又怕尴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牵起了周悦的手,“你已经让我这么心动了,却像事不关己一样,你这样很不负责人诶周医生。”
他如此深情,直接又炙热,她又哪能抗拒?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求你,敞开你的心,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周悦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任由李天成紧紧地抱着她。
繁星之下,海风缠绕,两人如胶似漆。
清晨,友好医院内还没有什么病人,那叫金雷的年轻人又来偷药了,被黄淑慧抓了个正着。金雷哀求着说不会再有下次,回回都说不会再有下次了,回回都照常偷,黄淑慧才不会相信他。路过的乔雨倩看到金雷,跑上前把他抓住,金雷被乔雨倩的样子吓坏了,连忙承诺把药还回去。乔雨倩不是冲着药来的,是冲金雷的身体健康,他的检查结果出来了,非常严重,必须立即用抗菌素续命。
金雷没钱留医,还想着逃脱,却突然身体一软晕倒在了地上。
乔雨倩立马探测他的脉搏,来势太猛,金雷已经没有脉搏了!
急救室里,护士给金雷连上心电监控仪,上了呼吸球囊,又开放了静脉通道,同时,乔雨倩不停地进行心外按压。
“准备肾上腺素1mg静推。”
乔雨倩金雷做 CPR,边CPR边看仪器,雨倩发现仪器上面看不到心房电的p波,也看不到高尖的QRS波群,只剩下粗颤波。
“准备除颤!”
除颤后,5秒过去,没有复律!
“上一支洛贝林!”
护士从急救车上拿起一支洛贝林和注射器,给金雷加药物。
乔雨倩抢救了好久好久,以至于满身大汗也毫无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梁凯莉推开了急救室的门,用手电照了照金雷的瞳孔,发现金雷双侧瞳孔已经涣散,没有生命的征兆了。乔雨倩不甘心,还想继续抢救,还喝令护士以梁凯莉干涉医生工作为由把梁凯莉赶出急诊室。
急诊室门外,金雷的老婆阿敏,一个老实本分又爱笑的女人精神涣散般地寻找金雷,她眼神慌张,鬼使神差地冲进了急救室,看到躺在急救床上的金雷,泪如雨下,恳求着:“我是他的太太,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他。”
话音刚落,数据检测仪器就有反应了。
“有心跳了!”乔雨倩吃惊不已。
此时,察心电监护仪上,心电波形出现室上性节律,且逐渐出现再灌注心律。
金雷虽有心跳了,但还没有自主呼吸,需要呼吸机辅助。
所有无关人员都被清理出了急诊室,一场新的生死竞赛又开幕了。
急救结束,梁凯莉找到乔雨倩,严肃地提醒:“你让他恢复了心跳,可是,脑组织缺氧时间过场,已经脑死亡了。”
这样的急救还有什么意义?
站在医生的专业立场,病患至少要观察24个小时才能确定是不是脑死亡,不是随便下结论的。
梁凯莉毫不客气地提醒乔雨倩,不管再过多少个24小时,金雷也醒不过来。
“你恢复了他的心跳,给了他家人希望,他太太现在还以为他马上就会醒过来,这特别愚蠢!我早就就和你讲过,不要管他,放弃,你就是不听!”
乔雨倩毫不客气地顶嘴:“我没你那么冷血,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不会放弃!”
梁凯莉把现实摆给乔雨倩,友好医院没有支持后续治疗的条件,如果转去西区医院的ICU,其开销根本不是金雷能负担得起的。乔雨倩以为可以为他申请政府救助,生在富贵豪门的她并不知道政府救助资金非常有限,根本填补不了私立医院的ICU开销的无底洞。
梁凯莉劝乔雨倩放弃,她说,这就是命运,生来就注定的命运。
金雷的太太阿敏从梁凯莉口中得知金雷的情况有多糟糕后,激动到失控,痛哭着说要报警把乔雨倩这个没良心的医生抓起来,要这个黑心的医生不得好死。还扑上去把乔雨倩的脸和脖子抓出了几道血痕,吓得护士们赶紧给李天成和乔向晚打电话。
一整天,阿敏都在伤心欲绝地撒泼,乔雨倩发呆地远远站着,心里跟阿敏一样难受。
后来调解律师和卫生署的调查员来了,经过调查,乔雨倩进行的急救操作没有任何违规的行为。
调解律师告诉阿敏,她是一个具备独立决定能力的马利联邦公民,必须替她的丈夫金雷承担医疗援助以外的费用。
阿敏听后,冲着乔雨倩咆哮:“乔雨倩,你太自私了!你就想着做好人,现在金雷的命是被你救活了,那又有什么用!你们让我挑,到底是送到西区医院还是让他死。我有得挑吗?啊?好人你做了,就让我做坏人,让我来亲手杀我的丈夫!你这种有钱人家的小姐,就想着自己开心,根本不会管,别人有多难过!”
乔向晚来了,不怒而威的他看着阿敏,阿敏自然就镇定了不少,他说:“如果真不想管你们,我平时就不会资助你们了,做人要有良心!”
见阿敏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乔向晚也缓和了语气:“如果你不闹事,以后我可以继续资助你们,如果你闹事,我以后再也不会管你们家。你要想清楚,孩子还需要买奶粉。”
阿敏迟疑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尤其当调解律师在调节流程中问起丈夫是否有签署过“放弃急救声明”,她更是一脸茫然。调解律师解释,如果没有事先说明放弃急救,医生就必须尽全力拯救病人,这是医生的天职,乔医生之前做的是她应该做的。
阿敏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医生应该做的事,却把她推向了地狱。
现在,一切都要阿敏来做决定,是要他“活”,转到西区医院自负费用,还是放弃。
阿敏茫然地看着众人,为什么丈夫的生死要由她来决定,这是多大一份压力啊?不管她做什么选择,都让她痛苦而绝望。
最终,阿敏还是当着卫生署官员和调解律师的面,在《终止治疗责任告知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整写完自己名字的,只恍惚记得手很抖,笔拿不住。又恍惚地听见乔雨倩宣布金雷的死亡时间:临床死亡时间,2018 年7月23日下午5点05分。
她在心里反复地重复着这个时间,恍惚中,看到一床白色床单盖住了金雷,终于她撑不住了,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经过这件事,乔雨倩心情很低落,乔向晚很心疼,也许当初就该顺着她的性子,让她学兽医。人的生死终究还是太沉重了,她又软心肠,根本无法冷静、理智又不带情感地做选择。
乔雨倩很自责,如果她找一点发现金雷的病情,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乔向晚说她天真,世上千千万万个金雷,能救多少?医院不是慈善机构,不可能每个没钱的人都来治病,那样的话,医院支撑不了几天就倒闭了。
乔向晚说的道理,她都懂,可她实在不忍心看见这些事发生。
“哥,你可不可以和州长多讲讲我们这里的情况,以后在做政府资金规划的时候,可不可以多给友好医院这种公立医院多发一点,让我们可以收多一点病人?”乔雨倩恳求着。
乔向晚拿她没办法,“你呀,看着凶巴巴的,其实心软得要命。少关心一点别人,多关心一点自己好不好?怎样,还是搬回家住吧。”
乔雨倩已经习惯住宿舍了,不肯搬回,乔向晚叹息一声,“在友好医院做得这么委屈,还不如嫁人算了。你放心,不管嫁去哪家,哥哥都向你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乔雨倩喃喃地:“是啊,札尔岛的女人,不管多努力,多独立,出生多好,最终还是逃不过要嫁给别人做太太,死后进别人家祠堂的命运。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札尔岛会有变好的那天吗?应该很难吧?那个不服软、不服输的乔医生突然沮丧起来。
之后,乔雨倩的状态很差,尤其见了那个拒绝自己的廖宇,总是乱发脾气。用餐的时候,廖宇把盒饭递到她手里,她怒气冲冲地骂了两句,还把饭盒给甩了。
廖宇脾气好,又自觉之前拒绝了乔雨倩,心存愧疚,所以她怎么说怎么骂他都不吭声,可是,浪费粮食不行!廖宇态度坚决地要乔雨倩把饭捡起来,让老吴重新做一份。乔雨倩气得嘴唇发抖,“你以为你是谁,可以这么跟我说话?”
廖宇来了脾气,反驳:“你以为你是谁,可以把医生的职业当成过家家?”
这句话刺中了乔雨倩,“我把医生职业当成过家家游戏?现在在我手上死了人,我已经非常非常难过,难过得恨不得从这里跳下去!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廖宇说道:“既然要当医生,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你不是刚进入医学院的学生,你已经是临床医生了!临床就是有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不管结果如何,你都必须咬牙挺过去,脾气暴躁、想跳楼、抵触别人的安慰、绝食,怎么当好一个临床医生?这不是过家家是什么?如果自己没有素质当好医生,就立刻滚回家去,医院里不可能纵容你这样一个有公主病和小姐脾气的医生!”
乔雨倩从小众星捧月、锦衣玉食,何时被人这么数落过?气得想跟廖宇打架。廖宇却不纵容她,“你太娇生惯养了,必须有人骂醒你!不习惯有人凶你的话,从今天开始习惯一下!”
乔雨倩不服气,想逃避,转身就要走,却被廖宇抓了回来。他的力气有多大,她挣扎得就有多厉害,慌乱间,她被廖宇按在墙上,按得死死的。
冷静下来,廖宇劝道:“亏你还知道自己是医生,从医钱,我们都宣过誓,希波克拉底宣言还记得吗?我庄严宣誓,为服务人类而献身,记得吗?你不是为人类献身,是为自己的情绪献身吧?高兴了就来救死扶伤,一不顺心就上吊跳楼,不是公主病是什么?”
乔雨倩委屈得不行,“我这么努力救人,他们根本不领情,还骂我是黑心医生。医生也是人,难道做了医生就欠了全世界的,谁都可以随便骂?我有多难过你一点都不知道,你还骂我!”
乔雨倩委屈地趴在廖宇的肩头呜呜地哭了起来,又一次,她的眼泪湿了他的肩。
廖宇心疼地放缓了语气:“为什么成为一名正式医生要那么长的时间?就像我,五年本科、三年硕士、三年规培,足足十一年!因为医生,首先要是一个心智成熟、意志坚强的人!今天的事情只是个例,平心而论,医生还是一份受人尊重的职业,大部分人还是很懂得感恩的!对医生的素质要求就是比一般人严格,医生的付出就是要比普通人的付出更多,能当医生也证明你的抗压能力就是比一般人高!这个道理你不明白?亏你平时还装出一副很要强的样子!”
乔雨倩听得心里服气,嘴上却不甘心,嘟囔:“你又不喜欢我,干嘛管我?”
廖宇的语气更柔和了,“我们是合作愉快的同事关系,你有胆量对着一个认识了两个月的男人说我爱你……”
他顿了顿,仿佛这些话让他气喘难受,“有胆量跳楼,就没有胆量听那些流言蜚语吗?胆小鬼!”
乔雨倩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责任和慎重,这确实是她所欠缺的,就在这一刻,她放下了心里的疙瘩,也放下了对廖宇的不满。
午后,友好医院送来一名老农,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得吓人,呼吸急促,双手捂着胸口,小腿用橡皮带绑得很紧,青淤触目惊心。王晓聪说,是被毒蛇咬伤了。
李天成检查了一下伤势,是胫骨骨折。
护士量完血压:210/156、HR132、呼吸30。
正忙着,乔雨倩跑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护士呢,周医生那边要手术,没人做麻醉。”
话音刚落,一个叫杜一安的人就跑来报道了,他便是上面派来的新的麻醉医生。
霍祥赶紧打开文件核实身份,核实完毕,就赶紧让他去配合周悦做手术了。
周悦这次接生遇到的胎儿还真是顽皮,又背对着,好在羊水充足。
杜一安正准备给产妇进行硬膜外麻,即半麻,突然,心胎音仪器出现变动,胎心音迟缓,从140下降到了70,这一数据吓坏了周悦,手术室内的氛围立即紧张起来!
“马上手术!”周悦当机立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