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成努力举起一只手,乖巧地像个学生;“我……我有不同的意见,嘶……”
“我不觉得三十多岁就必须安定下来,相反,我们有能力去更多的地方,看更广阔的世界。而且,我跟你之间没有你说的差距那么大,更不是他们说的,什么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周悦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李天成用最快的语速解释:“你可以问问你的内心,如果真的想要安定,你就会跟廖宇结婚,他够喜欢你,也够安全,可惜,你没有这么选择,因为你并不是你嘴上说的那种寻求安稳人生的人,你也受不了一眼望到头的日子。”
“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我要上厕所。”
李天成甩开周悦就跑,周悦在后面追:“诶?你耍赖!”
待二人你追我赶地跑远,王晓聪看了一眼两只空荡荡的水壶,还真是干柴烈火,两壶下火用的凉茶喝得一干二净。
李天成确实从来都没有想过结婚的事,不过,自周悦提了后,他满脑子都是这个词。后来,他在和乔向晚、梁凯莉聚会的时候,向梁凯莉问起过,他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是不是?他当然不是,如同无脚鸟,一生自由,一生居无定所,给不了女人需要的安全感。这世上,大概没有多少女人喜欢听到交往的男人说,我和你在一起是为了现在开心,开心完了就散了。
梁凯莉告诉李天成,男人是进攻型动物,考虑问题是直线型的,注重解决眼前的问题。女人是安全型动物,考虑问题是平面型的,更注重于平衡好坏,以保证自己不受上海。
听完梁凯莉的长篇大论,李天成直接地问她:“所以,对你来说,我不是好的结婚对象,你爱的是乔向晚,但你为什么还那样跟周医生说话?”
“那天晚上,你在医院门口抱我,被周医生看见了。”
梁凯莉看着李天成在意又紧张的样子,心里一痛。梁凯莉以为他永远不会爱上任何人,跟周悦走得近,无非是因为札尔岛环境艰苦,随便逗逗别人,没想到他认真地爱上了周医生,以至于不顾体面地跑来质问她这位前任。
李天成问:“你为什么跟她说,是我主动抱你的?她误会我了,这让我很难过。”
当他嘴上说难过的时候,心已经煎熬了千百遍,否则,他会闭口不谈。
梁凯莉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只是有些感慨:“也许要经历很多女人,一个男人才能学会成长。可是,要一个女人学会成长,只需要爱过一个不安定的男人就够了。跟你分手后,我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这种被迫成长的感觉,撕心裂肺,很难受。虽说,如今伤口已经愈合,想起曾经也多是念着好,但还是会觉得不甘心,也许这就是她跑去周悦面前试探和炫耀的原因吧。
李天成很笃定地告诉梁凯莉:“周医生不是当初的你,我也不再是当初的我。当初我让你受到的伤害,我再次郑重地说对不起。周医生还没有答应和我交往,但是如果她肯答应,我一定不会再让周医生那样。”
梁凯莉的心像被刀子割开,眼神也变得像刀一样狠,可是,看到李天成认真又笃定的样子,她像个铩羽而归的败将。
回去的路上,梁凯莉开车,醉意昏沉的乔向晚在后座上迷迷糊糊地醒来,问:“丹尼尔自己回去了?”
梁凯莉沉闷地嗯了一声,喝醉的乔向晚并没有察觉到她语气中含着伤感和不高兴,醉醺醺地说:“告诉你个好消息,和科亚特的MR。 Ray谈得不错,投资额度都订好了。给的价格非……非常好。”
梁凯莉依旧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乔向晚又说:“接下来要想办法把友好医院列为我们的实验……基地,你要配合我一起,搞定丹尼尔。”
突然,梁凯莉一脚刹车,“走了这么多天,你对我一句问候都没有吗?”
车仪表盘上惨淡的灯光映射着梁凯莉苍白的脸。
乔向晚闭着眼睛含糊的说:“有啊,丝巾买了一打,全都放你房间了。”
梁凯莉冷笑了下,“向晚,我对你而言,是什么?”
乔向晚没想到梁凯莉突然这么严肃地问这个问题,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回答:“夫妻啊,还有生意伙伴。”
梁凯莉又问他:“那丹尼尔呢?”
“兄弟,一辈子的兄弟。”大概是怕梁凯莉接着追问,乔向晚倒下睡着了。
梁凯莉无力地抬起头,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她突然觉得自己可怜又可悲,从前她向一个浪子要安定,现在又问一个生意人要感情。
是啊,乔先生最擅长的是生意,最在意的是生意,什么都可以妥协,唯独生意不可以。
一声呼啸,车离开了凄冷的荒原。
李天成见过梁凯莉后,主动向周悦汇报了自己的行程,还特意强调有乔向晚在。他想着,她没有安全感,那他就努力给予。
周悦刚在老白的商店收集完与疫苗相关的资料,收获不小,所有的事都跟一个银镯子有关。
从医学常理上来说,小儿麻痹症疫情的爆发,有两个必要条件。第一个,孩子身上缺乏抗体,就像现在东区村子里的孩子们一样,因为接种了无效的疫苗,所以缺乏抗体。第二个,是谢副没有提过的,传染源的问题。也就是说,缺乏抗体的孩子接触了小儿麻痹症病毒才会患上小儿麻痹症。用老白的话说就是,煮番茄汤快食面得有番茄才能有番茄的味道,如果没有番茄,只有洋葱之类的就不会有番茄的味道。
据卫生署提供的资料显示,札尔岛最后一例小儿麻痹症病例发生在十年前,之后这里就开展了全面的疫苗接种工作,虽然受条件影响,普及不到百分百,但再也没有爆发过疫情。这次疫情,起源于三个月前谢副首次发现患病的孩子。这种病一定得是人传人,如果有人把一个患有小儿麻痹症的孩子带上岛,肯定会引起注意,偏偏调查来调查去都没有这样的情况,那么很有可能病毒是被存放在物体里带上岛的。
谢华在日记的最后一页写了一行字,小四的银镯子是阿p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周悦展开了联想。阿p的出现,闹鬼传闻的出现都跟疫情同时发生。看来,得先找到阿p,找到那个银镯子,找出背后的隐情。
夜深了,周悦联系好的车子却突然出了故障,李天成只好发动机车来到周悦跟前。
“嗨,好巧。”李天成故作巧合,事实上,他一个人在角落等了很久了。
周悦有些诧异:“你怎么也在这儿?”
还能解释什么呢?李天成只能随口说了句:“缘分吧,所以你躲不开我,就别再躲了。”
周悦对机车、摩托车都很抗拒,李天成提议说打电话把梁凯莉叫回来载她,周悦怎么可能这么麻烦人,只好硬着头皮坐上了李天成的机车,大有视死如归的架势。
为了关照周悦,李天成开得很慢很慢,一颗心都为周悦悬着。谁能想到呢,当年那个开着机车驰骋,与风竞速的男人,现在会这么“磨叽”。
好像……开得慢也很快乐,风是甜的,心也是暖的。
札尔岛的夜,苍穹之下一片汪洋深紫,宁静的海面上有满天星斗闪烁,隐约可见银河,周悦见到了从未见过的美景。终于,她慢慢地放下了紧张,享受着海风和夜色。
李天成回头看她,被她的样子着迷。
夜风掠过札尔岛,安芬妮不安地找到乔雨倩,要乔雨倩帮忙,劝友好医院放弃对葛努文追责,放弃对疫苗一案的深入追查。
她恳求说:“拜托你劝劝乔先生,不要再挖后面的事了,就让葛医生顶了这件事,那样的话,我可以把官司打成无心的过失,这样葛医生也能从轻发落。”
乔雨倩和葛医生算是朋友,葛医生出事后她没少哭,可是,要她违背良心说假话做假事,她做不到。更何况,被伤害的是无辜的孩子们。
乔雨倩更为不解的是,这件事怎么会跟他哥有关系?怎么还求上她哥了?安芬妮解释说,这件事牵涉到卫生署上层的利益关系,如果没有乔先生在后面推动,不可能这么容易漏出马脚。
见乔雨倩无动于衷,还奚落自己不分青红皂白,连同一心护着窝囊丈夫的Anna也一块儿数落了。安芬妮无奈之下,只能说出实情:“我妈妈肝癌晚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安万豪许诺过,只要她能摆平疫苗的事,不让官方查到安家头上,就承认她母亲的身份。
乔雨倩失笑,“都什么年代了,承不承认身份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啊,安芬妮无助地解释:“札尔岛传统,对女人来说,死后不能进入丈夫家的祠堂,是奇耻大辱。你见过外面的世界,可我妈妈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她在札尔岛生活了一辈子,她很在乎这个。”
一月之后将天人永隔,她多想陪在母亲的床边和她多说说话,哪怕多说两句也好。可是,她更希望能做点什么,让母亲没有遗憾地离开人世。
乔雨倩很心疼安芬妮母女,可是,她还是不能答应她。
安芬妮又急又气又委屈,讽刺起来:“你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社会智商还停留在10岁以前吧?是非?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绝对的好人,或者绝对的坏人。我敢保证,乔先生为了和安先生斗,不知道使了多少见不得人的手段!你去劝他见好就收手吧,不收手的话,说不定会把自己搭进去!”
后来,乔雨倩在一家清吧遇上了警察John,提到了安芬妮,John很诧异,本以为案律师会劝葛医生做污点证人,没想到突然反悔。
乔雨倩心有不安,怕被恨,也怕做错决定。
“札尔岛以后会好起来的吧?”她在心里问自己,小时候父亲就教导她和哥哥,他们有八分之一的中国血统,名字来自于华夏民族,是炎黄子孙。太太爷爷的家乡很穷,被当成猪仔卖到南洋谋生。乔雨倩回了一趟中国大陆,现在那里一切安好。中国能改变,札尔岛也一定可以吧?
John回答她:“我相信一定会的。”
二人并没有注意到,转角处,安芬妮露出了半张阴冷的脸,眼里满是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