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馄饨一路小跑回来、同时还在暗自揣测到底有没有凉透的流景,不出所料看见的是叶持繁一张笑容明快的脸:“你让我好等啊,饿死了。”
御剑回了悬河谷,万籁俱寂。叶持繁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吞着馄饨,额上因为正宗辣酱的缘故而冒了汗珠,又赶忙起身去倒水。不时接收着流景有一句没一句的关心:
“我说你无论如何下次也要记得吃饭好吧?饿了一天算什么事儿。”
“辣成这样还非要吃,真搞不懂你。下次给你买清汤的好了。”
“喂……水是刚烧开的啊师姐!”
他话音还未落,就见叶持繁明显被呛了一下,强忍着没把一口滚烫的水喷出来,定定神,半天才咽下去。埋怨似的看了流景一眼:“不早说。”
少年汲了些井水来,叶持繁双手捧着啜进口中,这才消退了那可怕的灼热感。坐下来继续吃她的馄饨,流景端着铜盆出去倒水,她默默望了一眼,心道这个总也长不大的孩子,终于是学着会关心人了。
然而矛盾的却是,这样的变化,并不是叶持繁所希望看到的。她不知道流景在为一碗馄饨而远道去九华居的途中心里作何感想,却也隐隐有种感觉。他定是希望自己为之奔忙劳碌的那个女子,是晚镜罢。
莲子本来清如水,奈何宛如心。
次日,夜。
悬河谷上方的苍空一片凄寂。倾墨般的穹苍上,孤月独垂。今夜孤月泛红,本就看不分明的飘渺月华被周围的黑暗全部吸收了去,化不开一点浓墨,那是屠戮的颜色。
一名黑衣人率先跃上悬河谷中的高地,看身形当是女子,怀中所持之物纤而长,形状似是古琴。另一人随后跟上,藏于袖中的是一把擦拭得通透的短匕,饮过无数人的鲜血。然而如此利器却有着一个灵巧温润的名字,叫做紫玲珑。尾随而来的则是披着宽大术士夜行袍的一人,稳稳落地之后,伸手在空中轻巧一挥,便有一丝微弱的光亮点破寂夜。在这浓重的夜幕下,三人站在高地俯视脚下的山谷,如神降世。
“苏姑娘便是绿绮琴的主人罢。琴音幻术自成一家,巾帼不让须眉,久仰。云医仙人脉之广,还真是让在下佩服。”
“顾公子过奖了。”苏凝亦并不多去在意顾言真的话。他们本不相熟,此次为了云清辞的任务才凑到一起,自然没有什么交情可言。
“听说云清辞请来苏姑娘的代价,是事成之后,有法子让苏姑娘嫁与千阳慕家的三公子作妾。我倒想起一句‘人生自是有情痴’来,冒着这样大的风险来为云清辞卖命,而后却只落得个下堂贱妾的名分,苏姑娘不觉得不值么?”同行的离君淡淡发问。
“哪里还那么多话,动手就是了!”苏凝亦似乎不愿多说,身披长麾,怀抱古琴,厉声叱道。站在两个男子身后,非但没有显示出娇小的意味,反而透出一种冷冷的杀意。
三人不急不缓走下山谷,不着一语,连呼吸都变得极为轻缓——这是最后放松的时刻,过了这一刻,开始屠杀,不到最后,怕是都停不住了。
他们的目标,是悬河谷上下成百弟子的性命。
那些将死的人们,要怪,就去怪云清辞罢。
苏凝亦裙摆一旋,端坐在随身带着的蒲团上,古琴横卧玉膝,遮布已被撤去,依稀辨得出琴的模样。传世的宝琴绿绮,自有一番别样的古风古意。玉手刚刚放在琴弦上,顾言真却打断了她:“等等。不对劲。”
“怎么?”苏凝亦微微挑眉。
“你们不觉得……太静了些么?虽说入夜已深,但竟然连半声犬吠都没有。简直……如同死城一般。”
“那是因为我在。”不等同行者答话,突然在黑暗中又多了个女声。气息匀匀沉稳,一听便知功夫深浅,“三位,在下有失远迎,还请不要责怪。”话说得倒是谦逊,可语气哪里有一丝的歉意。
“帝姬竟然在啊。”离君淡笑,看向黑夜中自己这个几乎没怎么见过的师妹,语气里戏谑之意显而易见。
“哧”的一声响,叶持繁打着了火折子,从暗处缓缓走来。命时稳稳提在手上,在火折子跃动的火苗之下,更是红光毕现。行至三人处,她用命时担着火折子,从怀中拿出一根略粗的红烛,然后手腕一挑,火折子精准无误的燃起了红烛。四人周围顿时亮了起来。
“红烛燃尽,不是你们死,便是在下亡。”
话罢,不与三人多做纠缠,一剑刺向了顾言真,“这一剑,报你弑我姨娘之仇。”
顾言真没想到叶持繁竟第一个对自己出手,灵符已来不及出袖,,命时的剑气席卷而来,杀气四溢,衣袍被剑气逼得猎猎飞扬。
命时快触到他发丝的一刻,只听“铮”的一声,剑气转了弯。却是苏凝亦,以琴音做刃,生生挑开了命时剑。
“你现在可是以一敌三,叶帝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