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晚饭都是简单而清淡。晚镜下山时顺便帮流景打了壶蜜酒回来，晚镜自己是向来不沾酒的，只在一边挑拣着嫩绿的菜叶子。
“笃笃”的叩门声传来，晚镜撂下木筷起身去开门。不出所料看见的是叶持繁明快地笑着的脸，身后跟着一名粉衣少女，神情很是羞怯。
“叶女侠，这是……”
“你转告在下寻找的那个女孩，”叶持繁说话间进了屋，见了桌上的蜜酒，惊喜地叫道：“哟，特地等我回来庆祝的？”
流景笑笑，斟了杯酒递到她手里。晚镜在旁禁不住嘴角抽动了两下：“你也喝酒？”
叶持繁理所当然地看向她，而后仰头一饮而尽：“渴死我了。半山腰那儿人迹罕至不说，连个山泉都找不到。”
流景望向一边惊愕的晚镜，不由得笑道：“我师姐向来嗜酒，晚镜姑娘不必如此惊异。”
晚镜点了点头，转而问向粉衫少女：“你便是陆小姐？”
陆冰环“嗯”了一声，还是显得颇为怯懦，眼光细细打量着周遭的境况。叶持繁便把救下她的过程悉数说了一遍，复又补充道：“我带她下了一趟山，问过她的家人，都道是她不愿回城就不回，只要顺着她的意思就好。”
“还真是宽宏大度的人家呢。不过持繁姐随随便便就把人带回来，好歹也要先过问一下主人家吧。”流景随口道。
陆冰环闻言，脸上便浮现过一阵手足无措的惊惶。晚镜连忙笑道：“医者悬壶济世，想来若是师父在，也不会介意陆小姐在此住下的。只是……余下的空房业已不多，还要备着几间留给前来问诊的病人，晚镜看来，不如就先让陆小姐与叶女侠同住吧。”
叶持繁对这些事自是无所谓的，陆冰环也赶紧应下，连声道谢。
吃罢晚饭，晚镜收拾着碗筷，叶持繁先带了陆冰环进里间睡下。夜色正值清朗，月如冰轮高悬，一旁散落了几颗光色极淡的星。流景站在屋外的石桌旁，少年的白衣与皎月辉映成柔和的颜色。晚镜甩甩指尖上的水珠走出门去，第一眼便看见他月下独酌的背影。晚镜有心戏弄，便放轻了手脚走过去，想着吓他一吓，却不成想还未近前，便见他转头对自己笑道： “晚镜姑娘。”
晚镜心里一惊，暗叹这人好敏锐的直觉，嘴上笑着：“对月酌酒，公子好生雅兴。”
“消遣罢了，”那人说话间又斟下一杯酒，“姑娘如待朋友般说话就是，这么文绉绉的，我可还不知道怎么接呢。”
晚镜不禁莞尔，走到石桌对面坐下，“晚镜愚钝，今日见公子竟带着两把佩剑，不知是何用意？”
她所指的便是破月、弄影那两柄银铸长剑，被流景一直佩在身边。少年微微浮起些笑容，将弄影剑连着剑鞘拿上石桌，“这把剑名唤弄影，与宿在我冥魂内的破月剑并称双剑。弄影属风，破月属土，一动一静，恰可互补。因着双剑是一炉所铸，所以有阴阳之分。弄影属阴，宿主宜为女子。只是师父一直找不到合适之人，悬河谷内修剑的女弟子本就鲜少，持繁姐根骨清奇，佩了命时剑。师父便命我带着弄影剑云游，看能否找到它命中的宿主。”
晚镜虽不懂修剑，却也听得出神。片刻后，又听见流景笑说：“晚镜姑娘可愿意试试？”
“这……晚镜承蒙公子好意。只是晚镜跟从师父习医多年，怕是对剑道一窍不通呢……”
“姑娘不必谦虚，”少年起身，白月光在他身后翻涌不息，“一试便知。就算不合适，也权当无聊消遣罢了。”
晚镜只得应了，也跟着起身，小心翼翼地拿起石桌上的弄影剑：“公子……剑是这样拿的么？”
流景见她倒提着剑的样子，强忍住捧腹的冲动，绕到她身后去纠正：“该是这样才对。”
晚镜脸上神色微赧，急道：“……然后呢？”
流景笑了笑，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道声“失礼了”，便开始一招一式叫她挥剑的要诀。
叶持繁倚着门框自斟自饮，边笑看天边倾城的白月光。屋内的陆冰环早已睡下，呼吸声浅淡而沉稳。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世间人事，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