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青山的半山腰有个无名寨。之所以无名,只是因着这寨中人个个都是成天喊打喊杀、手起刀落的大老粗,字都不识几个,更别提起名。可这寨子的危险性,却较之黑道名族黑风寨有过之而无不及,草菅人命烧杀抢掠,皆是家常便饭。况且最近听说又有一力士加入,一 提起这无名寨来,浣青山上下一时间都是人心惶惶。
晚镜照例每日要下山去,从山脚下的走脚商人手里买些日常用品,偶尔也捎带些新鲜东西回来,有病人留居山顶诊治时,还会绕远一点的路,到村落中唯一一座寺庙里上上香火,为病人祈福。今早亦不例外,晚镜才向寺庙中观音像旁边的木箱里放过几个铜钱,取过几枝香来,便听闻身后一声一声接连不断的哀怨哭诉。
“请观世音娘娘大发慈悲救救冰环,莫叫她落到那黑寨匪徒们手里……请观世音娘娘大发慈悲救救冰环啊……”早已是须发皆白的的老者反复诉说着,沟壑纵横的脸上只得见哀戚的神色。
原本静候一边打扮贵气的女人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口里喃喃地道:“环儿长这么大没受过苦……娘娘可万万不要让她被登徒子捉了去……娘娘请保她白璧之身、平安回来啊观音娘娘!”眼泪肆无忌惮地落下。谁也无暇去顾那花了的浓妆。
“就是啊……冰环小时候就没了爹护着,娘娘您可要庇佑着她……”
身后的家丁们齐齐垂着头,面目悲戚,有几个女婢早已拼命用手背抹着流不完的泪。
好奇与怜悯使得晚镜禁不住走上前去,柔声问道:“夫人,您家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啊?”
那身着粉缎荷衫的女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命拽住她的衣袖,凄凄哀哀地述说着经过。晚镜从她语无伦次几无章法的言语里,大致推断出了事情的经过。
这家人在旧墨城算是较大的家族,本家姓陆,失踪不见的姑娘叫陆冰环,年方十五。陆冰环是那白发老者的孙女,老者则曾是先帝一朝有名的员外郎。打扮俏丽的女人唤作琴苒,乃是陆冰环的母亲,至于她的夫君,已在数年前便作为白骨了。据琴苒所言,冰环五日前上山采药,至今未归,杳无音讯,家人日日前来观音寺上香祈神,盼她能平安归来。晚镜由于这几日师父不在,也无甚病人,加上不缺什么物件,便没有下山来,直到今天才遇上了这家人。
“陆姑娘竟不知道,采药都要绕远路,沿铺好的石阶上山么?若是贪图路近,从小道上山的,十有八九都要遇上这黑寨的。”晚镜虽知这样说会更添人难过,但也不得不先问清楚。
“这以前哪,都是家仆上山的,可刚巧那日府上一个丫头出嫁,下人都在忙着操办,加之我有着常年低烧导致一经劳累便易昏厥的毛病,就只有让环儿去了。”女人话语间连连叹息,仍有着止不住的低声抽泣。
“可……您家是书香门第,怎么却让小姐去上山采药呢?”
老者声音颤颤地答道:“老朽在朝为官几十年,这官场上的事儿是早就看透了,再也不忍心让孙女嫁个当官的,天天在世俗名利里摸爬滚打,勾心斗角的她也跟着受罪……便请来个老郎中教她医术,只希望这孩子就算将来不嫁人,也有身自己活下去的本事……冰环老早就要自己上山采集药材,是我从来没叫她去过,这次以为是个历练的机会,可想不到竟……”
晚镜陪着叹了几声,又问:“出了这档子事儿,官府居然不管么?”
“我家儿媳妇是老早就报了官,可县令放话说黑寨的人他们管不着……”
晚镜蹙了蹙眉,心道这旧墨城的县官在天子眼皮底下都敢如此不负责任,现在的官爷们还真是猖狂得可以。转念,便想起了暂居家中的那名绯衣女子。
叶持繁。既是江湖行侠,凭着那一腔热血与信奉的道义,也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几位可在这附近稍等半日?”晚镜问道,见几人面露疑惑之色,便追述道:“诸位可听说过叶持繁叶女侠?”
众人摇头,唯有那夫人琴苒似是想起了什么,道:“你说这叶女侠,与剑客叶期寒可有什么关系?”
“正是叶期寒之女。”昨夜秉烛闲聊,晚镜已大概了解了叶持繁的家世。
“虎父无犬女,叶期寒作为一代剑侠颇负盛名,想他的女儿也不会逊色的。那就劳烦姑娘相助了……”老者颔首道。
“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我叫晚镜。”
“多谢晚镜姑娘助我陆家寻回小姐。”琴苒说着便一欠身,下人们也都跟着夫人行礼,感激之言顿时交织成一片。
“陆夫人不必客气,晚镜自会尽力的。”晚镜言罢,便向寺门外走去,心中暗忖着,以叶持繁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性子,该是会答应出手相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