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陈雨帆回来本来那个院子里专属于陈荣顺的躺椅,现在变成了陈雨帆的。
立秋了,秋老虎来了几天就被一场雨水浇灭了,天气渐渐凉下来了,太阳暖暖洋洋的,绿叶、花朵都好像氤氲上一层暖光,陈雨帆会在午后的暖阳中午睡,暖黄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平日里的锐利都消失不见。
有时候赵惠兰中午回来看见了,会去给他找条毯子盖上,陈雨帆想不起来这茬事儿,赵惠兰怕他着凉,初秋中午的时候是暖和,可下午就凉了。
午后那快时间里,祖厝里的所有人家都不敢在院子里闹大声儿,怕吵着陈雨帆,静静悄悄,有些租客还会好奇的看陈雨帆一眼。
是了,陈雨帆这个留学生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稀罕物,这时候有个留学生在祖厝这栋上百年的院子里,还是东家的公子哥,他们能不好奇吗?因为好奇和不了解,再加上平日里陈雨帆那张跟林山一样冷漠的脸,让租客们好奇而又客气。
囡囡下学回家,牵着何霞的手,陈雨帆听见脚步声,缓缓睁开了眼,倒不是囡囡和何霞说话的声音吵醒了他,而是他睡得差不多了,该醒了。
他睡眼惺忪的坐起来,整个人脑袋还有点懵,用手揉了揉眼,就在那儿坐着。
“哥哥好!”是囡囡轻快的声音,她倒是挺喜欢陈雨帆这个大哥哥,她以前从来没见过陈雨帆这种人,而且妈妈跟她说哥哥很厉害,从十岁就自己生活学习。妈妈还跟她说要像哥哥一样独立,因此在囡囡眼里陈雨帆里就是个稍微冷淡点的大哥哥,很厉害的那种,小孩子嘛,总是这么简单。他们会崇拜所有会他们不会的事儿的人。
陈雨帆愣了一下,他刚醒,有点反应迟钝,大概过了几秒才点了点头,说:“囡囡好。”囡囡听见陈雨帆回答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何霞把囡囡往前推了推,她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问陈雨帆:“是不是我们把你吵醒了。”刚才祖厝里说话的只有她和囡囡,陈雨帆可能是被他们吵醒了。
“没。”陈雨帆摇了摇头,对何霞的态度明显没有对囡囡那么温和,何霞也不太介意,她跟赵惠兰关系好,知道一点陈雨帆的事儿。这家子人就是互相不理解。尤其是陈雨帆和陈荣顺。
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儿,也没什么话可再说的,虽然在一个屋檐下可也没什么了解的,何霞觉得她要是跟陈雨帆聊那些家长里短的事儿,陈雨帆会更烦她。
把毯子收起来挂到了那边的晾晒架上。林山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好几天之前就和林恩馨一起去铺子里了。不过他现在做的比较少了,除了必要的,像调馅子,她不让林恩馨碰手。剩下的几乎都是林恩馨在做。
从林山闪了腰之后,陈雨帆经常能看见林恩馨脸上的疲惫,可却依旧坚持并热情洋溢,陈雨帆觉得真心爱一个东西的林恩馨很美,她的眼神专注,好像眼里只有她爱的那样东西。
有时候陈雨帆会早起,如果只有林恩馨的话,他会跟过去帮忙,林山跟着那就没办法了。他现在还是有点弄不明白,他对林恩馨是怎么回事儿。
回来这几天里陈雨帆其实也没闲着,他把祖厝的角角落落全逛了一遍,在新西兰的十年里他对建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大学里学的就是建筑,他经常会在新西兰的大街上漫走,体会沿街的建筑。
当年,他说的是他妈还在的当年,二十年前的祖厝典雅大气,糅合了中式的古典内敛之美和西式的开朗大气。高庭阔院,虽然只剩了两进可依旧显出一种大家之气,院子里春日生机,夏日荷花,秋日枫红,冬日落雪,无不精致。
几棵疏木点缀于庭,典型的园林讲究。陈雨帆里的那时候小池子旁边是有一堆假山湖石的,不过现在不见了,支上了不知道是谁家的晾衣架,旁边是菜园,这大概是因为陈荣顺觉得取水方便。
院子里原本的花架也消失不见,那是紫藤花架,陈雨帆在国外心心念念了十年的花架,他做梦都想着他爱的姑娘在家中的紫藤花架下……
反观现在院子里头且不说各家租客搁置的一些东西,陈雨帆实在不明白陈荣顺这十年二十年里干了什么,小池子里的荷花没了,池子后头的假山没了。院里草木丛生,杂物堆放,一点也看不出当年的典雅大家风范。
这是怎么糟蹋怎么来的吧。陈雨帆记得陈荣顺以前还是很喜欢院子里这些景致的,怎么就不知道爱惜着呢。
这几天对这祖厝的现状陈雨帆已经有了估量,他打算跟陈荣顺提一提做个修整。且不说楼里的格局,至少院子得从新理理。
这也不是件小事儿,毕竟祖厝里不止他们一家,那些租客们也不得不考虑,想到这儿陈雨帆皱了眉头,他在新西兰呆惯了,也待独了,扎一下和院子里这么多家不同的租客一起,很不适应。上大学的时候他在新西兰的居住条件就比以前好很多了,毕竟他学的是设计,来钱快。
院子里的角角落落陈雨帆都画出了现状图与他记忆中的祖厝,以及他要改的祖厝画的很生动。
这天难得陈雨帆在厨房里露了一手,白色很简单,时兴的心里美水萝卜加糖一拌,煮好的鸡又加了酱汁爆炒了一遍,还有陈荣顺最喜欢的醋溜土豆丝,陈雨帆是特意切的土豆丝儿,没用擦子。熬的浓稠的白粥撒了几个核桃和枣子,
陈荣顺有些触动,还喝了点酒,双颊红红的,显得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有些难得生气和蔼。陈雨帆看着这样的陈荣顺,恍然间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陈荣顺,他那时候和他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陈荣顺抱着他,目光温和,带着慈父的感觉。
陈雨帆接着埋头吃菜,他做这些也不是没有目的的,他想趁着这个空儿跟陈荣顺提提祖厝修改的事儿,试试他的口风。
“爸,祖厝有点乱啊。”陈雨帆试探着开口,眼神注视着陈荣顺,陈荣顺今天喝酒有点喝多了,话也比平常多了。陈雨帆跟他说话,他高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挺乱。”
陈雨帆一听有戏,他沉了沉心,又问陈荣顺:“小池子里头的荷花怎么没了。”
又喝了一口酒,陈荣顺的头晕晕乎乎的,闭了眼好像有点想睡觉的样子,陈雨帆就又问了一句:“怎么没了?”
“根儿坏了,茎子也折了,就拔了。”陈雨帆听了牙根痒痒,他家这儿的水和泥都养了上百年了,这荷花的年头也不短了,怎么这根儿说坏了就坏了。陈雨帆有点气,想跟陈荣顺理论,深呼吸了一下,又憋了回去。他今天还有主要目的。
“那要不再种点?”陈雨帆问出了这句话,语气不善,仿佛陈荣顺如果不答应,他就会下去摘花一样。
这会儿陈荣顺整个人都让陈雨帆牵着走,他喝醉了,陈荣顺酒量浅,已经有点想睡下的意思了。突然陈雨帆戳了他一下,陈荣顺的昏昏欲睡被陈雨帆戳破了。
陈荣顺一个激灵,好像是想起来了陈雨帆说的什么,连忙直起身来“嗯嗯嗯。”接着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想扶着桌子回房间睡觉,可是没站稳,打了个趔趄。
站稳了之后打了个酒嗝儿,离得陈雨帆很近,陈雨帆被熏的皱眉头,这种味儿最难闻了,闻了让人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