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惠兰一进厨房闻见蒸鲈鱼的味儿，笑了笑，对陈荣顺说：“今儿蒸鲈鱼啊。”陈荣顺笑着点了点头。
“是有什么好事儿啊，让你多做道菜可不容易。”赵惠兰打趣着陈荣顺，陈荣顺也不恼，慢慢的跟赵惠兰说：“今儿去给雨帆问了问工作，他们都说要帮忙了。”赵惠兰明白了，也没再问，说：“那行，既然蒸了鲈鱼，我去把埋着的酒挖出来，咱今儿喝一盅。”
他家院里还埋了几瓶老酒，是赵惠兰自己酿的，她就爱喝两口小酒，外头买的味不够，她就愿自己酿。她跟陈荣顺这几年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都是会生活的人。
这次赵惠兰多拿了一小瓶，她想着雨帆都这么大了，可能也得跟着喝点。
那头陈荣顺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就差摆上桌了，陈雨帆难得早下楼一次，可能是因为陈荣顺做的饭，也可能是因为那个老游戏机，陈雨帆帮着陈荣顺把饭摆上桌，陈荣顺看了陈雨帆一眼，不过父子俩还是没说话。
看着陈雨帆帮忙，赵惠兰的喜悦更明显一些，她对雨帆说：“来来来，坐下，你别忙了，让我和你爸做。”陈雨帆没应声，把盘子放下之后，又去拿了两个碗出来。
赵惠兰和陈荣顺相视一笑。孩子肯帮忙了，是好事。
这几天陈荣顺陆陆续续的听同事介绍了好几样工作，他都觉得不合适，想小企业里做个文员，机关里头做个非正式工，他都觉得不怎么样，他儿子陈雨帆好歹也是留学十年回来的，这么着也得找个像样点的。
前头那几个陈荣顺都婉拒了。陈荣顺给儿子陈雨帆找工作的事儿没几天祖厝的租户就都知道了，东家那留了洋的儿子要找工作，大家都看着能找个什么样的。
当事人陈雨帆是在一个不甚晴朗的下午知道的。
他百无聊赖的坐在院子里看囡囡念课文，声音抑扬顿挫的，带着点小女孩儿的稚气，头还一摇一摆的，跟后头被风吹过的花一样，陈雨帆眼睛一眯一眯的，好似快要睡着了。
“大哥哥，你别从院睡，着凉。”小囡囡认认真真的跟陈雨帆说，眼睛圆圆的，陈雨帆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他不喜欢院里的住户，但孩子不一样。
三婶从家里出来，要去院子里头跟何霞借点东西使使，她摸了摸小囡囡的脑袋，递给她一块糖，小囡囡不客气的接了，脆生生说：“谢谢三婶。”三婶眼睛笑的眯成了一道缝，跟囡囡说：“囡囡在念书啊，真乖，以后可要抱个第一回来啊。”囡囡认认真真的应了。
这小囡囡啊，真省心。三婶回过头，发现陈雨帆也在，她在这儿住了几十年了，陈雨帆也认识她，三婶问陈雨帆：“雨帆啊，你爸给了找了什么工作啊。”大家都挺好奇这事儿的，毕竟陈雨帆这个留学生可是个稀奇人物。
陈雨帆皱了眉，他没听陈荣顺说要给他找工作，三婶又接着问：“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你爸正给你找着工作呢。”院里可能就三婶和林山对陈荣顺父子这些年的关系了解一点，陈荣顺没跟陈雨帆说也讲的通，毕竟他俩这么多年不说话了。
“我还不知道。”陈荣顺给他找工作，竟然邻居都知道了他还不知道。陈雨帆皱了眉，他就不知道来问问自己吗？他学的什么陈荣顺都还不知道呢吧，陈荣顺想给他找个什么！
三婶一看陈雨帆脸色不对，就也没再多问什么，这父子俩怎么过到一块去的，三婶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雨帆啊，你也别怪你爸心急，他就是想早给你寻个出路。”
寻个出路再把他赶出去吗？陈雨帆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陈荣顺十年前不就这么做的吗？陈雨帆回了楼上重重的关上门，把自己砸进床里。
他是学建筑设计的，在新西兰的时候一毕业，他的导师就给他介绍了工作，不少大企业也向他递出了橄榄枝，可陈雨帆一个也没接，毅然决然的回了国，他现在刚回来其实也没太多的打算，可见陈荣顺那急不可耐想把他赶出去的样子他就不耐烦，他没想在家啃老，在新西兰他这么小都能自己过。只不过国内这么多年他没在，他要先看看国内是怎么个做法。
陈雨帆突然想起了他姥姥，他的亲姥姥何淑芬，他翻身坐起来，朝对面窗户看了看，林恩馨正在坐着写字，他敲了敲窗户，林恩馨写的很认真，听见敲窗玻璃的声音吓了一跳，看着陈雨帆在对面笑，林恩馨瞪了他一眼。陈雨帆挠了挠头，示意林恩馨下楼。
今天刚刚好，林山有事去了一个亲戚家，得等到明天下午才能回来，她这两天都是自己一个人。
陈雨帆拉着林恩馨的手向外走，林恩馨停住了脚步：“唉唉唉，你还没跟我说去干嘛呢！”
陈雨帆看了看林恩馨，如实跟她说：“去看我姥姥。”
林恩馨停住了脚步，抱着臂眼睛瞥向别处，嘴里嘟囔着：“我去看你姥姥做什么！”陈雨帆挑眉问她：“你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语罢，陈雨帆真的就自己走了，林恩馨又气又急，跺了跺脚，还是跟上去了。
这是一个居民小区，陈雨帆的姥姥住在最里面那一栋，那一栋在众多高楼里面显得很矮小，只有五六层这么高。林恩馨跟着陈雨帆上楼，这是一栋老筒子楼，里头原本林恩馨觉得应该是乱糟糟的，没想到却出人意料的整洁。
地面干干净净，楼梯扶手看上去刚刚刷了一层新漆还泛着光，陈雨帆的姥姥住在三楼，他们过去敲门，一个打扮的整齐精致的老太太给他们开了门，林恩馨很惊讶，她没想到陈雨帆的姥姥看上去那么年轻，陈雨帆摇了摇她的手，她有些羞涩的跟何淑芬打了招呼。
何淑芬先是给了陈雨帆一个拥抱，又抱了一下林恩馨。这个小姑娘她见过，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但何淑芬记得她经常跟陈雨帆一起玩，八成是不记得她这个老太太了。
何淑芬很热情的招待了陈雨帆和林恩馨，刚开始的时候林恩馨还有些拘谨，可没过一会儿，就跟何淑芬熟了，她发现何淑芬是个很有趣的老婆婆，她说话风趣又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她还给林恩馨看她和陈雨帆小时候的照片，告诉林恩馨他们早就认识了。
快到吃完饭的时候，陈雨帆和林恩馨对何淑芬告别，何淑芬让他们下次再来。
“你姥姥真的好有趣啊。”林恩馨像个小朋友一样，对陈雨帆感叹。
陈雨帆点了点头，对林恩馨说：“姥姥这些年很不容易的。”林恩馨转过头去听陈雨帆讲他的姥姥何淑芬。
“我姥姥很早就没了我姥爷，这么些年一直一个人，先头还有我母亲陪着她，也算还有人在身边，后来我母亲也走了。不过我姥姥一直都很乐观，她到现在都还在公司帮忙做会计，管账。”陈雨帆揉了揉林恩馨的脑袋，神情有点忧伤。
林恩馨却深受触动，如此坚强的一个人。和她一样是个女人，她为什么就不能像陈雨帆的外婆一样呢。
福州女人独立而乐观，她们在任何时候好像都没有忧愁，就像扎根在石缝里的野草，顽强的活着，何淑芬是，林恩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