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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违的笑容了,他甚至忍不住也跟着抬了抬嘴角。
闵茜她从来都不知道,她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特质,她笑的时候会让人觉得世界很美好,谁都不忍心去破坏那样的美好。
而他亲手扼杀了她没有的世界。
她又做噩梦了,发着低烧的身体靠上来,温度有些高。手不断地捉着他胸口的衣服,汗水不断地从她的额头上溢出来。
那静谧的房间里面全然是她惊恐的尖叫声,一声一声的,叫的他心口的那根刺隐隐作痛。
她叫出他名字的那一刻,他终于忍不住抬手开了灯,她睁开眼睛看着他。刚刚睡醒的眼眸还带着朦胧,怔怔地看着他半响才姗姗地松了手,抬手摸自己的额头。
他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就好像当年发现自己的母亲从二十多楼跳下去了一样。他没有哭,太过年少的年纪他甚至还没有清楚地知道死亡到底是什么。可是他亲眼看着自己母亲的身体被率得残破,那一瞬间,脑袋空白又沉痛。
就好像现在这样,年少时他没有办法伸手接住自己的母亲,现在他也没有办法让她可以忘记那一天的事情。
她的心跳有些快,被那梦刺激得整张脸都是红的,看着他的眼眸一动不动,还带着刚才噩梦中挣扎的泪意。
他微微动了动,伸手捧住了她的后脑勺,急促而灼热地吻上了她的唇。
她的唇瓣上薄下厚,两唇相触的时候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在自己的怀里,在自己的吻下。
他想不到任何让她安宁的方式了。
那柔软紧密容纳着她,她的手从他的肩膀摸到他的脖子,落在那个伤口上,细细地抚摸着。
听着她焦虑而迷茫的询问,那微微眯着的双眸没有焦距地看着他,那小小的瞳孔里面将他骨骼分明的脸印在上面。
他觉得自己好像也被她印到心里面了一样。
夜晚总是很容易将人的某些情绪放大,第二天天一亮却残忍地将现实撕裂到你的面前。
她很安稳地睡在他的怀里面,身上还留着他昨晚给予的气息。
桌面上的手机在抖动,他微微动了动,起身带起被子,那外面的空气打开了他们之间交缠的气息。
他知道,时间到了。
黑方没有死,联系上了Roe,现在正全面搜查他和闵茜。
Roe的意思是将她放回去,他将joke的踪迹隐藏起来,他回去A市好好地当秦昊,继续还没有完成的事情。
他知道如果就这样放她回去是什么样的下场,他那么辛苦将她带出来,怎么舍得让她面对那些。
Roe说他疯了,他确实是疯了,自己和自己较真,自己和自己对抗。
他真的是疯了。
她的澡洗得有些久,他抽了三根烟她还没有出来。
他甚至在想如果她还不出来他就撞开门闯进去了,然后她就出来了。
一头长发湿漉漉地搭在身后,他看着,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地冲动。
Roe说他对闵茜太仁慈了,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他也觉得自己对她仁慈了,只要看到他哭,他就觉得自己根本冷漠不起来。所以就算是第一次那样强迫她,他还是做足了所有,耐着性子等待她。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粗暴对待她,尽管她很极力地回应,可是那短暂的准备根本不足够让她做好充分的准备。
她抱着他皱着眉喊疼,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动作却越发的激烈沉重。
她的手捉着他的后背,那长长的指甲划在他的后背上,有种火辣辣的刺痛。
他们两个博弈的人,他越用力她越用来。
她终于妥协了,他看着她一点点地无从反抗,整个人软在他的怀里面。
她说够了。
够了?
怎么够,怎么都不够。
他看着她,第一次这样残忍地开口揭开她的紧密藏着的心事,不留任何的余地。
闵茜,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她没有回答他,他却知道她的答案。
他其实还是残忍的。
她以为自己很镇定,可是那站在窗口前发白的脸色却出卖了她的一切。
即使隔得那么远,他还是能够清楚地看到她拿着毛巾的手在发抖。
他闭了闭眼,这样也挺好的。
他说她可以走了,她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苍白,可是很快,她就迅速掩盖过来了。
那一天的天气出奇的好,火车站里面的人很多。
包括那些紧追不舍的人,他抱着她在人群中亲吻,她惊讶地怔忪着,但很快就闭上了双眼,抬手紧紧地抱着他,张嘴欢迎着他的一切。
周围的人很多,那吵杂的声响,那些人特有的步调不断地靠近,他明明最警惕清醒的,却还是抵不住有些恍惚。
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
他连忙撤离了双唇,低头冷冽地看着她。她的抬起头,双眼还带着没有散尽的激情,视线和他对上,他看到她眼眸里面那沉醉的激烈。
一瞬间,大家都清醒得有些冷酷。
她开始规避和他的触碰,坐在车厢的内侧看着窗外。
他的视线看不到她的脸,却能从那车窗的倒影上看到她在哭。
对面的两个男人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地跑,她大概也发现了,抬手有些粗暴地擦自己的眼泪,可是显然不管用。最后她干脆趴在那小方桌上。
由始至终,她没有开口和他说过一句话。
这是他要的结果,却不是他想要的感受。
这并不好受。
可是他相信这会慢慢地消退的。
这个站下车的人很多,她刚睡醒,人站不稳,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接住她,最后还是强迫自己视而不见。
人不断地挤着她,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伸手。
他终于受不了,自己一个人走在了前面。
可是她却没有跟上来,他等了十几秒,有些暴躁地回头,却看到她扯着衣服放在脚下不断地踩。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暴躁的时候,却是第一次只能看着她这么暴躁。
以前他很享受看着她脸色发白、浑身发颤的样子,那样会让他有一种变态的快感。
所以他总是忍不住将她逼到奔溃的边沿,他已经很久没有做那样的事情了。
现在再一次这样,却没有了当初的感觉。
他有些烦躁,他烦躁的时候就想抽烟。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就好像那一天的晚上一样。
可是他知道,她快要被他逼到发疯了。
她甚至还抢下了他手上的香烟,她明明不会抽,被呛得满眼都是眼泪,却还是不松开。
他就那样开着她,手拿着那打火机。
两个人对峙了几十秒,最后他还是败在了她的身上。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反将一军,她的问题让他措手不及,他只能转身去浴室,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告诉自己,其实她并没有任何的深意。
人活着也难受,那为什么还要活着?
为什么难受还要活着?
为什么难受就不能在一起?
那是这段时间以来她第一次开口问他什么时候能够回去,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他分不清楚她是轻松还是难受。
但是他知道,她还是暴露了自己的难受。
闵茜哭的时候很用力,她的声音会发哑,整个人都会发抖。
或许她自己也知道,所以她总是在每次哭的时候极力地压抑着自己,可是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或者是说,在他面前,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她哭了很久,最后大概是累了,她才睡着。
他坐在那里看着她的脸,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靓丽了。这些日子将她折磨得有些憔悴,被眼泪糊过的脸甚至有些狼狈。
他没有想到还会有别的人在找他,闵茜就这样成了无辜的躺枪者。
她很狼狈,脸肿了一大片,低垂着头看着地面也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没有力气抬头。
可是不管是哪一样,都不会是好的。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人,Roe的人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地进来,黑方他也在找他。
这种腹背受敌的局面真的不太好。
已经不是第一次受伤了,却是他第一次放纵自己的理由。
好像之前所有的坚持和冷漠都没有用,人在脆弱的时候往往感情也是最真实的。
那一刻他才觉得自己还是希望她在自己的身边,不管怎么样。
她这一次处理得比上一次好多了,唯一不好的就是她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让他看着有些烦躁。
他知道她一整晚都在守着他,那伤口开始的时候不是很痛,包扎完的伤口才是最痛的。
他闭着眼,却仍旧能够感觉到她游走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还有那细细密密的吻,以及那一句她以为他不曾听到的“我爱你”。
他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这个错误让他彻底地清醒过来。
和上一次不一样的是,她这一次并不愿意离开。
态度很强硬,他甚至能够听到她和Roe之间歇斯底里的对话。
他知道那一句话很伤人,她的脸就好像被他用刀一刀刀地划开一样,他看着她脸色一点点地流尽血色。
她终于绝望了,看着他满眼通红。
他以为她下一秒会转身离开,却没想到她下一秒会晕倒在自己的怀里面。
她的身体越来越轻了,从开始到现在,他好像没有给她任何美好的馈赠,只有无休止的掠夺。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他只是不想再看到她,所以干脆一个人将黑方的人引开。
Roe说她在等他。
等。
这是一个让人听了心口就忍不住发颤的词,八岁的那一年他也曾经在那书房里面天真地等爷爷再睁开眼睛摸着他的头教他下象棋。
可是他什么都等不到。
所以他也不会让她等到什么。
Roe说她离开得很干脆,他知道Roe大概是故意的,他一直都很不喜欢闵茜,总觉得是因为她,他才会惹上那么多不必要的事情。
她走的那一天黑方的手下带了一小批的人来拦他,他从窗口跳下去的时候口袋里面的纽扣掉了出来。
那是那一天他从她那破碎的衣服那里找到的,银色的花边纽扣,拇指的大小,却再也回不去那件衬衫了。
他鬼使神差地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面,这几天他总是忍不住拿出来看几眼,忍不住想起那一天她抱着他张嘴咬在他肩膀上的力度到底有多大。
那纽扣掉在地上,声音不大不小,在身后那些人落地的同时刚好传到他的耳朵里面。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
有些事情,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
伤口还没有完全好,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有些隐隐的发痛。
门开,他知道是Roe,他也知道她走了。
那两个字从嘴边说出来,他觉得有些讽刺。
是谁。
还能是谁,或者在期待是谁?!
身后的人隔了一秒才回答他,他意识到不对劲,却没想到抬头会看到她。
她深深吸了口气,强忍着平静地看着他。
他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就那样对峙着,整个房间都是一种拉锯的沉默。
最后是她转身离开,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地烦躁过,尼古丁都压不下心底里面的那一股躁动。
她从来都不抽烟,从她第一次被从他手上抢过去的香烟呛得满眼都是眼泪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可是那一个晚上,他看着她站在阳台外面,手里拿着他的香烟,才刚点燃就被呛出了眼泪。
整张脸皱在一起,难看的很,可是她还是固执地抽着。
Roe从她的手上将那香烟抽走,她又从烟盒里面拿出了一根。
Roe直接就将她手上的香烟全都扔了,她回头看着他蹙起眉,十分的恼火。
那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也有这么凶的时候,和他平时说话的语气不一样,怒目圆瞪,真的是怒气冲冲。
他发现自己看不下去了。
他催她离开,她坦然地答应,没有任何的反驳。
可是他知道,她也只是阴奉阳违。
他很少发火,这一次他却忍不住对她发火。
她显然也是被他逼到奔溃了,开口反驳的话第一次这么粗俗却让他哑口无言。
他看着她居高临下地质问,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反驳。
他成功地将她逼疯了,她也终于要离开了。
可是显然上天总是喜欢在关键时刻开个玩笑,如果再给他们两个小时,或许以后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情了。
可是没有如果。
那些人追上来了。
那是她第一次发那么大的脾气,不管不顾的。
他看着她固执地站在屋里面,只觉得那还没有好完整的伤口越发的痛了。
大概是没有好,或许她还不该离开,起码他的伤口还没有好呢。
她从来都没有这样强烈地挣扎过,那一瞬间,他终于知道自食其果这个词语的真切含义了。
他只是没有想到,他也会有这样的一天而已。
她恐高,他直接就将她抱到阳台,她腿一下子就软了,也终于不挣扎了。
身后的人紧追不舍,她却睡着了。
她甚至还打了他一巴掌,很大的力度,他有些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了。
车上的空调有些猛烈,她坐在一旁冷得浑身蜷缩在一起,却始终不肯向他靠近半分。
他突然想起半个月前他们进山的那两天,有一晚在树上她也是这样,明明那么冷,却始终不靠近半分。
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向她靠了过去,她终于主动抱在了他的身上。
他伸手抱住了她,发现她越来越瘦了。
这真的不好。
Roe在做的事情他们一早就已经计划好的,从答应和闵西合作,他就打算派Roe去将她身上的股份套出来。
可是现在他不想这样了,他已经拿掉她太多东西了,这样太残忍了。
他给过她选择了,他甚至那样残忍地将她赶走。可是她就是那么傻,还那样固执地往圈套里面钻。
他就那样看着她乐滋滋地以为自己干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却不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是被Roe和他设计。
他第一次有些后悔亲手参与了这个过程,如果他避开了,大概他还是他。
可是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就好像他已经打算放手让她离开,终止所有的一切从头再来,她却还是这样锲而不舍地往回钻。
而他除了在一旁配合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的旁观者并不好做,他甚至有些佩服自己。
Roe问他会不会后悔。
他回答不后悔。
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你既然已经选择了开始,就应该有勇气去承担一切,好的或者是坏的。
后悔这两个字,从来都不在他的人生里面。
他原本是打算趁着这一批人的追杀将她送回去,就让所有的事情终止在这里。
可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命运的曲着,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会在自己的面前倒下去。
浑身的鲜血地躺在他的怀里面。
她睁着眼睛,那么努力地想要告诉他,她爱他。
可是最终她还是没能把那句话说出口,那一刻,他知道,如果一开始他没有心软,或许她就不用经历这些了。
Roe又问他,后悔吗?
后悔吗?
他不是没有想过再见到她,可是就像Roe所说的,扪心自问,能放过闵浩胤吗?!
能吗?
不能。
他甚至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到底去了哪里,他甚至还记得他母亲跳下去之前看他的那一眼。
他忘不掉,就好像忘不掉她被那么多的人压在那树干上绝望的样子。
即使他能够放弃沈澈这个身份,他们之间也始终隔着那畸形的两个月。
太多的事情横亘在一起,那一枪将他所有的犹豫和羁绊都打断了。
他知道,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做。
酒店起火了,他知道她就在他们的酒店里面。
这几个月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她了,可是她从来都不会知道。
他知道她曾经追在他的车后面;也知道她在那宴会里面是失控地找过他。
可是那又怎么样,既然都是伤害,又何必带着伪善的面具呢。
她站在门口,边上站了一个男人,他知道他,凌若风,她所在公司的创始人,也是她现在的部长。
她没有说话,双目红得有些吓人地盯着他。
闵茜从来都是这样,她永远都不会收敛自己的情绪,开心的时候就笑,难受的时候就哭,即使一开始那么害怕他,她也能够哭出来。
可是现在,她站在那房间的门口,裂开嘴笑着跟他说没关系。
没有任何硝烟的对战,她的反应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他没有做过多的纠缠,直接就转身离。
凌若风关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抬头走进了电梯,门缓缓关上,听不到她的回答。这是他第一次看她的秀,她站在台上,和那些天的闵茜不一样。
灯光那么的猛烈,舞台那么大,模特身上的衣服那么的华丽,她就只是穿着黑白偏办公的黑白套裙,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带着她款款出来。
明明一点儿都不亮眼,却仿佛浑身都带着光,让人的视线没有办法不放在她的身上。
她站在那里拿着话筒,浅浅流淌的纯音乐中,她的声线清丽透彻,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没有办法的退缩和畏惧。
整个过程,她比那些衣服和模特还要瞩目。
他没想到她会突然之间看过来一眼,他没有任何的防备,她就这样看了过了过来。
她整个人就那样僵在那儿,主持人开口帮她缓和气氛,可是她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他看着她转身离开,灯光追着她退场,她却突然之间就摔了下来。灯光下,她微微侧着的脸白得有些吓人。
他看着她的嘴唇动了动,那熟悉的嘴型就像是那强烈的灯光一样,照得他眼睛睁不开来。
现场突然之间乱了起来,她就那样直接倒在了舞台上,就好像那一天她倒在他的怀里面一样。
可是他只能站在台下看着凌若风冲上去将她抱起来,一堆的媒体追了上去,他什么都看不到。
身边的秘书似乎说了句什么,他却听不清楚,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这是他的决定,无论怎么样,都要继续下去。
他知道她会找上来,所以很早前就已经对酒店经理吩咐过了。
他站在那窗前,身后传来门开的声音,他知道,她来了。
她就站在那里,并没有开口打破两个人之间的沉默。
面对闵茜,他似乎永远都耐心不足,就好像现在。
她突然之间一句话都不说,就这样站在他的身后,长久的沉默就好像空气缺了氧气一样,他终于受不了,转身看向她。
口里面的烟吐出来,打在两个人之间,他有些看不清楚她的脸。
她似乎张了张嘴想说话,可是最后也没有开口说出来,只是那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很好看,并不是很大,可是笑起来的时候里面的瞳仁都会发亮。而这个看着他的时候,里面好像带着画面一样。
晃动着的泪水让他不想在继续看下去。
他转身将视线转开,将手上的香烟往一旁的烟灰缸上按了下去,然后身子往后一退,直直地坐在沙发上抬头开着她。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将自己的视线落在她眼睛以外的地方。
她的手动了动,终于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开口。
你爱过我吗?
直接而凌厉。
她的眼睛被她死死地睁着,又红又大的眼球有些吓人。嘴唇被她紧紧地咬着,破了的皮渗出点点血丝,映得她的脸更加的苍白无色。
他没有开口,她也不说话,就那样死死地看着他。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眼神里面带着渗人的冷意,里面的执着让他无法退缩。
房间里面沉默得恐怖,他的手按着那沙发,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面对她,他似乎总是很容易就被逼入哑口无言的境地。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想过他会有这么犹豫不决的一天。
她突然之间失控起来,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开口的声音尖锐无比,不断地逼问着他回答。
没有。
没有。
没有爱过,只有爱没有过。
可是他却不能告诉她,他甚至不能告诉她是她的亲姐姐亲口让他找人将她绑架起来的。
他什么都不能做,除了这样一次次地将她推开之外。
她就那样抬起头,眼角的眼泪被她的动作就这样逼了回去,张着嘴突然之间就大笑起来,笑得脸部表情都有些扭曲。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也有些扭曲。
她往后退了几步,脚步打乱之后整个人都踉跄了好几步,直直地就那样撞在那墙壁上。
那样重的力道,他似乎听到了那碰撞的响声,就好像是那一天那子弹没入她心口的声音。
她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苍白的脸上带着两行泪水,他偏了偏头,不敢再继续看下去。
她总是有那样的能力,能够让他一次次地失控。
他没想到她会提到闵西,其实她的问题很正常,可是她的表情让他有种否认的冲动。
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闵西的问题。
他知道那是一句多么伤人的话,其实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他总是在不断地伤害着她。拿着她给他的刀,一刀刀地将她的心脏肉挖下来。
这不关你的事情。
但凡有点儿感情的人都不会说这样一句话,可是Roe说得对,他不应该有感情,像他们这种人,感情只会是致命的伤害。
所以他就这样残忍的连带她的感情也想要连根拔起,就像是那一天将她摁在那树上一样。
无论是开始还是结束都是他,强硬得不给她任何的反抗余地。
这才是joke的作风。
她显然是被他的话气到了,呛着满脸都通红,咳嗽了半响后一步步地走到他的跟前。
从他一开始将她从机场绑架到现在,她在他面前似乎都是妥协又小心翼翼的,唯一的一次强硬大概就是几个月前他将她赶走的那一次。
她死皮赖脸地黏在他身边,却又固执地钻进他们早就设计好的圈套,不自知地沾沾自喜。
他从未想过她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一天,伸手扯开他的衣襟直接就指着他胸口上的伤口,告诉他这是他为她受过的;然后又抬手扯开了自己胸口的衣服,告诉他这是她为他受过的。
动作干净利落得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了,说完她直接就站起了身,抬手将自己身上扯开的衣服扯了回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脸上还淌着眼泪,那阳光下的脸色还带着隐隐的苍白,可是那紧绷的五官,以及你冷静的声线都在彰显着她此刻的冷漠。
她用了一句话总结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你救过我,我救过你。
然后退开了几步,用一句话结束了他们之间那微不足道的曾经。
从今以后,你是秦昊,我是闵茜,老死,不相往来。
一字一句,咬字清晰。
他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干脆得没有半分的停留。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闵茜,她骄傲冷静得不再像她。
这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可是等他亲手将她一步一步推到这样的境地,他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那种压顶的窒息感不断地传来,他闭了闭眼,听到了那门关上的声音。
“哐”的一声。
就这样隔开了他们两个人。
门口传来细细的交谈声,他听得不怎么清楚。
那沙发软软绵绵的,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抱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触感。
他动了动,第一次觉得这么累。
她真的说到了老死不相往来,即使看到他和徐薇苒在一起,她也没有半分的情绪,冷静得就好像他只是一个无关要紧的路人甲。
无关要紧,路人甲。
无论哪一个词语,都让他无比的烦躁。
而他的烦躁和她的冷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了。
咧着嘴天真无邪地叫着他姐夫,那一声声的姐夫,就好像是被磨尖的贝壳一样,虽然易碎,可是刮在人的身上,还是真真的疼。
而她直接刮在他的心上。
离开了被禁锢的闵茜活得越来越好,而离开了闵茜的joke,却越来越难过。
整个吃饭的过程她都很正常,只是话很少,沉默得整个饭桌就只有闵西那自以为是的声音。
他也不开口,只是微微低着头看着她。
她似乎很喜欢吃,很早以前他就发现了。可是那两个月里面,他甚至没有带她去吃过好吃的。
他突然想起有一次在云南,她看见那些特色的小吃高兴得手舞足蹈的样子。
就好像他第一天看到她一样,眉眼弯弯的整张脸都是笑意,他甚至忍不住破例允许她买了一大堆他根本不喜欢吃的甜食回去。
可是现在,一整桌精致的菜肴就那样放在她的跟前。她低头认真地吃着,手上的筷子不断地来回地夹着,可是她的脸上再也没有那笑容了。
他放下了筷子,再也没有心思吃任何东西。
A市的冬天晚上冷得很,她笑着挥手直接就开着车走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抽烟,冬天的夜晚,冷风刮在她的脸上。她靠在那熄火的车前低着头,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燃到一半的香烟,路灯打在她的身上,影子被拉得有些长。
那一抬一举的动作像他二十多年前从他爷爷手里演示出来的皮影戏一样,玫红色的唇膏将她丰润的唇瓣衬得有些妖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她从来都是柔软的,就连说话都是问声细语的。看着他的时候眼眸里面会藏着偷匿的小得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浑身都是格格不入的高冷。
他看着她眯着眼睛看着那些搭讪的男人,脸上没有半分的笑意,就那样看着那个男人,最后将对方看得讪讪离开,她才找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风那么大,她的头发被吹得有些乱。
她一只手拿着手机讲着电话,一只手按压着自己被吹乱飘飞的长发。
隔着七八米的距离,他看到她眉头轻轻地皱了皱,大概是电话里面的人说了什么让她不赞同的话。
她又拿了一根香烟出来,低头点上看着底下就那样吸着。她没有再抬头,风吹过去,耳后的头发不断地被吹乱,她好几次抬手压住,最后干脆不管。
他在不远处看着,终于忍不住将车头灯打亮开过去。
她有些怔忪,可是半秒之后她就笑了,看着他明目张胆地抬手吸了一口烟,才缓缓地开口叫着他。
姐夫。
又是这个讨厌的称呼。
她的声音有些喑哑,那烟雾随着她张开口一簇簇地喷洒出来,两个人之间升起了一层模糊的烟雾。
那香烟打上来,他忍不住蹙了蹙眉,抬头走了一步站到她跟前不到半臂的距离,冷冷地看着她。
听到他的话她直接就拒绝了,那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深厚,让他有种想伸手去撕开的冲动。
他很讨厌她的反抗,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可是她现在显然已经不再受他的控制了,那个男人来得很快。
她对着他笑得感激,那是曾经只对他的笑,现在却对着另外的一个笑容。
他们两个人站在那里说着他不懂的话,他站在那里,就好像只是一个路过驻足的过路者。
她上车前终于看了他一眼,只是那一眼里面明显带着几分不在意的轻蔑。
秦总啊,你不知道吗?我家的大女婿就是他啊!
她说得那么轻巧,他却听得那么的刺耳。
他终于忍不住,转身上了车踩了油门离开。
一百八十多的时速,风不断地从那车窗的刮进来,带着风雪的温度,打在脸上跟刀刮一样。
可是他却什么都感觉不到,满脑子只有几天前她说下的那一句话:从今以后,你是秦昊,我是闵茜,老死,不相往来。
老死,不相往来。
她甚至还做了停顿,被加重的语气就好像她所下的决心一样。
而她真的做到了,可是他却开始有些慌乱了。
凌若风喜欢她,他知道。
他只是不知道原来她也喜欢他,尽管那是喜欢不是爱。
可是她说,在一起也挺好的。
他抬了抬头看向那镜子,想从里面在她的脸上看出半分她说假话的表现。
可是他看到的只是她无比认真的回应,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口好像被什么压了一下。
他看着前面的护栏,忍不住就将车子撞了上去。
她什么反应都没有,甚至还笑着嘲笑了他的车技。
他回头看着她,她也只是淡淡的笑着。
再也没有以往的紧张和欣喜了,她的喜怒哀乐如同她说的一样,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就这样退出了他的周围。
他再也不是那个能牵动她的人了。
他知道闵西是故意的,故意想要让闵茜和凌若风激怒他。
闵西什么本领都没有,利用人的本领倒是一流,他也知道自己但凡出息点儿,也不应该中她的计被她激怒,暴露闵茜。
可是面对闵茜,他必须要承认自己没什么出息,真的。
他甚至等不到第二天去确认她是否和凌若风在一起的事实,车子开到了半路他直接就拐了回去。
他从来都没有干过这么冲动的事情,就连当初她被那些人那样对待,他也能够忍着,等着第二天的报复。
可是现在,他就连忍着到第二天才知道真相都忍不住。
他觉得自己有病,真的。
亲手将她推开的人是自己,抛弃她的人是自己,却忍受不了她将自己扔开。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说放开就放开。
就好像母亲一样,说跳下去就跳下去,从来都不会考虑她还有一个刚刚过上正常人生活的儿子。
母亲是这样,爷爷是这样,谁都在抛弃他。
他那么理直气壮地将车子开回去质问她,可是面对她寸步不让的反问,他才知道,其实最没有资格开口要求的人是自己。
那么多的话堵在心口,可是他却连一句“我爱你”都不能说出来。
家仇和爱情拉扯着,他看着她,最后却只能野蛮地告诉她他们不会有结果的。
他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被激怒,看着他整个人都是暴戾的气息。
她没有看他,视线越过他直接看向他的身后。
我姐姐在你身后。
她永远都是这么单纯,永远都只知道自己看到听到的却不会去真正地思考。
她永远都是这样,就好像全世界都变了她也不会变。
他终于忍不住,低头吻上了那日思夜想的双唇。
你赢了,闵茜。
你真的赢了。
他最后还是比不过她的冷漠和决绝。
他妥协了,可是她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地面对过她和凌若风在一起的事实,在他看来,他们两个人始终都是要分开的,不过是早完的问题。
可是他却忘了,像他这种人,只要知道她和他一起过夜,想到她会躺在他身下绽放,他就觉得自己会疯掉。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直接就让他看到了事实。
吻落下去的时候,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睁着眼睛一双眼眸和她对视着。
他慢慢地冷静下来,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让自己去将就。
够了吗?确认完毕了吗?
她的话没有半分的感情,却让他心口真正地松了下来。
她是他的,谁也不能碰。
他知道,这是病,就像是闵茜她说的,男人的劣根性。与其说是男人的劣根性还不如说是占有欲,他甚至没有一点儿办法去控制自己的占有欲。
如果可以,他真想将她关起来,这样,她就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可是他到底还没有那么变态。
他知道她很生气,甚至是失望。
她以前总是叽叽喳喳地说一大段的话,可是他总是嫌弃她吵,很多时候他总是忍不住瞪她一眼让她闭嘴。
她也很自觉地闭嘴,可是没过几分钟她又故态复萌。
久而久之他甚至习惯了她在自己的身边自问自答的模式,偶尔他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应她一两句,她的心情能好上一两天。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她这么一大窜一大窜话地冒出来了,可是那都不是他想听的。
他知道,她在让他放过她。没有歇斯底里的哀求,只是心平气和的评述。
放过?
可是他怎么可能放过。
如果真的是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他的话,那就一辈子都被放过吧。
她终于被他激怒了,汤勺直接扔过来,他就站在那里,伴随着她声嘶力竭的话,那汤勺扔在他的脑门上。
厚度十足的金属汤勺直接就划破了皮肉,鲜血渗出来,这种皮肉的伤口才是疼的。
可是那一刻,却是他这两个多月以来最为畅快的一刻。
门外传来凌若风的声音,他低头看着她微微慌乱的脸色,忍不住伸手拦住了她要出去的去路。
你有病。
他确实是有病,甚至已经病入膏肓了。
他松了手,在她出去之前开口说了一句话:我等你的一辈子,闵茜。
她没有回头,但是她的手抖了抖,握着门把站在那儿怔忪了一秒才猛得用力拉开门逃了出去。
他站在那里,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他知道,她到底还是没有她自己所说的那么潇洒。
一辈子啊。
想想都觉得激动。
他一直都知道闵茜的智商有些欠缺,或者说她一直都是活在一个单纯美好的世界里面,从来都没有想过人心的险恶。
他知道这一次的事情在后面推波助澜的人是闵西,可是她却为了闵西扇了他两巴掌。
两巴掌。
即使是当初他将她带到那样的局面她都没有对他动手,可是现在却为了闵西扇了他两巴掌。
她好像永远都是这样,从来都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就好像那个女孩的事情。她那样固执地以为他故意将她带到那里面去的,就像今天的事情,她认为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他。
于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他。
她没有再看他,扇完了两巴掌之后就和凌若风转身离开。
闵西站在一旁低着头,因为忍着笑,连肩膀都在发抖。
他不得不承认闵西这一招移花接木做得真是好,倘若他不是早就知道她对闵茜的想法,估计他也会和闵茜一样觉得,都是徐薇苒做的。
可是他知道,清楚地知道闵西那伪善的笑容下的心有多么的凶狠。
他就知道像闵西这样的人,自私又怕死,在她的世界里面,只有对她好的和对她不好的,她不是闵茜,从来都不会去考虑自己做的事情对不对,道不道德。
车速快起来的时候闵西整张脸都是白的,他听着她惊恐的叫唤,心底总算有几分舒畅。
那两巴掌并不算疼,他受过的伤不计其数,闵茜那两巴掌只是挠痒痒一样。
他只是看不得她整个傻缺一样被人骗取卖了,还要帮别人数钱。
以前他不信真的有这么傻的人,现在他总算相信了,更可笑的是他爱的人居然就是这么傻的人。
很多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当初会对她另眼相看,到底是不是因为她太傻了,根本用不着自己去废半分心思的对待,所以才会忍不住去留意几分。
毕竟这么傻的人,分分钟都有可能从他的手上被人骗走。
他只是没有想到自己就只是想藏着她三个月,最后却想藏她一辈子。
闵西问他是不是疯了。
呵呵。
他要是真的疯了的话,又何止是开快车这么简单,他起码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感同身受。
闵西却是够聪明,她总是各种小手段来刺探他,每次耍完手段之后还能够若无其事地装好人。
这一点,他不得不承认,他还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可是她聪明过头了,居然三番四次想要通过闵茜来刺激他。
太聪明的女人是要付出代价的,终有一天她会因为自己太聪敏而后悔的。
对于心思百千的女人他十个都招架得住,可是对于闵茜,他发现自己每一次都是无能为力。
就好像克星一样,怎么都逃不开。
看着她跟凌若风站在一起,他恨不得上前将那个男人拽开。
两个人似乎从回到各自的轨迹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和他好好地说过话了。
以前总是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喜怒哀乐来决定自己的言行举止,现在她再也不会了,她甚至冷淡得连一个表情都不想给他。
我们去医院,你送吗?
不送!
他一点都不想送,可是她扶着凌若风,看着他无所谓的样子就跟那掩盖在蔷薇花下的墙刺一样,伤人于无形。
他就站在那里,她直接就说去凌若风家。
别的女人他不清楚,可是对于闵茜,固执里面保守偏执得很,这到底说明什么,他甚至不敢去多想。
她一眼都没有再看他,直接扶着凌若风就从他的面前走过。
他的车子一直跟在她们的身后,凌晨四点多,他看着那房子的灯光熄灭,才动手将车开走。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报复他,如果是,她成功了,如果不是,她也成功了。
无论她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她都成功了。
他甚至不知道她提前了和凌若风一起去法国日子,电话打过去她客气有礼的询问,机场广播不断地从那手机里面传来。
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他终于自食其果了,这滋味一点儿都不好受。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向来不喜欢闵茜的Roe居然还在这一天前为她说话。
你考虑过闵茜的感受吗?你爱过她吗?
他怎么回答的?
他没有回答。
那个和自己多年的挚友最后竟然留下了一句话就离开了。
你真自私。
自私。
他承认,他真的自私。
可是事情走到这一步,他还能够选择往回走吗?
闵西显然和他想的不一样,她不仅仅想要获得闵氏的管理权,她甚至想要吞下闵氏。
吞下闵氏,铲除闵茜。
这才是闵西的真正目的,所谓的只想要拿到闵氏的管理权全部都是她的幌子。
她在利用他,甚至是在利用他和闵茜之间的关系。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除了将计就计,他还能够做什么?
和闵茜摊牌吗?
他一点都不相信她的那点儿智商会相信他说的话,他甚至不敢让她知道自己的姐姐要这样对自己。
他知道她难受,坐在那观众席上一直看着他。
她就那样沉默地坐在那里,就好像那一天一样,什么都不说,视线一直看着他,他甚至不敢看过去。
那里面的感情太激烈了,他没有把握自己能够克制住不受影响。
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她走起来摇曳生姿,穿着浅粉色的礼服长裙,小腿随着她抬腿走路的动作若隐若现。
脸上那浅浅的笑意始终到不了眼底,精致的妆容泛着无边的冷意。
她就这样走过来,抱着闵西让她一定要祝福。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她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视线落在他身上的时候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眸就好像还未长大的女孩子一样天真可爱地看着他,张着嘴一字一句地开口。
姐夫,我能抱抱你吗?
他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可是他也想抱抱她,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告诉她。
他爱她。
可是他不能,起码现在还不能。
她的情绪到底还是有几分奔溃,说谢谢的时候口音都是颤抖的。
话落,她抬手从他的腰身穿过,紧紧地抱住了他。
她的手从他的身后一直往上,然后双手从他的身后的肩膀扶着将十指顺到前面扣着。
他突然惊觉那么久以来,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拥抱,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当她一个小孩一样直接就抱在了自己的怀里面。
她的力气那么大,那些颤抖的气息打在他的脖子上,他闭着眼睛才没有让自己开口。
那侧脸贴着的温度让他清晰地感觉到她脸上的温腻,她微微闭着眼,脸上的妆容精致无比。
半响,他听到她一字一句地开口,清晰无比:秦昊,祝你幸福。
她没有喊他姐夫,她叫他秦昊。
他微微一怔,他有一种错觉,这一次她真的是要放手了,那么用力的拥抱就好像她三番四次的固执一样。
可是最后她还是松开了手,甚至还祝他幸福。
回过神来,她已经松开了双手,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对着他虔诚地鞠了一个躬。
请你一定要好好对我的姐姐。
她停顿了三秒,那三秒里面他终于确定她真的是在诀别。
他看着她转身拉住凌若风就离开,没有半分的犹豫,周围的人似乎都在讨论她和闵西之间的姐妹情深。
他就那样看着,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烫,他忍不住想追上去,可是下一个宾客的出现将他的理智拉了回去。
这真不是一个好日子。
他看着她一整晚的放纵,却连一句劝酒的话都说不出口。
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这么的无力,第一次是他的母亲和爷爷离开;第二次是看着她一杯一杯酒地往自己的嘴里面倒,却只能看着。
就好像当年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后悔了是不是?
他不知道为什么Roe总是那么喜欢问他这样的问题,可事实上,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词语。
你就装吧!秦昊,你要是再不收手,总有你后悔的一天的!
Roe这一次显然很不赞成他的做法,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他收手了,大概他可能真的后悔。
他没有后悔。
那么的信誓旦旦那么的肯定从容,直到许多年后他回想起来,才觉得心惊胆战。
他一直觉得,像闵西这样的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足够的心狠手辣。
这样的女人是很恐怖的,她没有感情,或者说感情成不了她的羁绊。
他一直以为为了闵氏,她起码三五年内不会碰闵茜。
可是他还是高估了女人的妒忌心,她一手策划了一切,算计他的同时还不忘也将闵茜算计进去。
如果闵茜的反应迟钝一点,那把刀的位置偏一点,大概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闵茜了。
他们已经有三四个月的时间没有正面见过了,他没有想到隔了那么久,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会是姐夫。
从来都没有这么讨厌一个词语。
姐夫。
真是讨厌死了。
他知道这样会惹她生气,可是她对闵西这样的信任给了闵西三番四次下手的机会,他甚至是发防不胜防,除了开口提醒之外,他也不敢多做什么。
可是她总是这个样子,一旦自己相信的人就无条件的相信,一旦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就会不顾一切的守护。
他知道其实她对闵西没有什么感情,可是就因为闵西是她的姐姐,她才会这样的维护。
她这么维护闵西,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所有的真相。
他真的没有接近她,尽管事实上是他将她带到那样的境地的。
如果他一开始就能够猜到自己会爱上她,他甚至不会选择和闵西合作。
他不是伟大,他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和闵西合作是为了方便,可是现在这样的方便却成了她们两个人之间最大的沟壑,她甚至不愿意再去相信他。
这种感觉一点儿都不好受,他无比地想念那个揪着他的衣角将他当成天地的闵茜。
他真的不想干什么,他只是想要她,只想闵氏不落在闵西的手里面。
可是显然她想偏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在他面前哭了。
不甘、委屈、怨恨。
他看着她的被眼泪肆掠的脸,心口有些密密麻麻的疼痛。
其实闵茜一点儿都不笨,她只是不想让自己过得太难受,所以她从来都不会去认真地想任何的事情。
大智若愚。
有些人活得简单就快乐,其实她的世界一点儿都不简单,可是她却为自己营造了一个简单的世界。
他突然不想动手去撕开她为自己拉上的幕帘逼着自己去面对那残忍的一切了,可是他不忍心,不代表闵西会不忍心。
她的动作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他更加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么狠,也不怕船翻了自己什么都得不到。
他也没想到闵茜会联姻,当初卖掉股份的时候她甚至是没有半分的犹豫,现在却为了闵氏选择联姻。
他没有办法阻止,闵西的手脚不断,他突然有些疲倦应对。
既然她想联姻,那么联姻就好了。
他从未想过要利用她或者欺骗她,可是事实却是每一次都在利用她。
就像Roe所说的,他真是自私极了。
既然这样,就让他继续自私下去好了,就让最后一次这么自私就好了。
只要最后一次。
秦昊是Roe的人,当初回国的企业法人也是用他的名义,他很少回中国,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是用秦昊的身份在B市生活。
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沈澈成了秦昊,秦昊成了沈澈。
他知道她告诉他她结婚了是什么意思,尽管她每一次都那么狠绝地说要放弃他,可是每一次她都放不下。
他知道,他们都是同一类的人。
孤独得太久了,遇到取暖的另外一个人就会不择手段地要去抱紧。
只是他和她不一样,她简单直接;而他内敛沉重。
他其实挺高兴的,毕竟那结婚证上的名字是他的,真正有法律意义的是他。
他也很想给她期待的反应,可是他不能,起码现在不能。
他还没有弄明白简卿的事情,闵西还在蹦跶,当年的事情他甚至还在耿耿于怀。
她抬头看着他,迷茫的、失望的。
她甚至张了张嘴,似乎很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终她却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就走。
他知道她什么意思,尽管长期生活在国外,但是她骨子里面还是一个专一而刻板的人。
这是通知和最后的告别,他知道。
但是他也知道,这不算是告别。
那颗子弹是她当初扔掉的,十多楼直接掉在他的车旁,捡在手上的那一刻手心都是凉的。
他们之间拥有的东西真的不多,那颗子弹是唯一提醒着那些天事情的事物。
她下手扔掉,意思很明显,就像她今天晚上的意思。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其实还是那个八岁的小男孩,幼稚的很,特别是面对闵茜的时候。
很多时候其实他并不是想要恫吓她,可是她总是有办法气他,他唯一能够做的也就是还治其人之道。
他并不想去见凌若风,因为他很讨厌这个男人。
可是他不得不去见他。
男人之间总是这样的,好像什么事情只要打一架就能够解决了。
凌若风也算是条汉子,可是伸手不好是硬伤,他也不会因为他是条汉子就手软。
早就想揍他了!特别是看到他和闵茜站在一起的时候,恨不得马上就上去揍他。
真幼稚,是不是?
可是没办法,自从八岁那一年之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要活着,而不是像自己母亲那样懦弱。
有时候活着比死更难受。
可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才八岁,他不甘心。
后来长大了,唯一的想法就是报仇和找到已经消失了十多年的姐姐。
他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被当年母亲和爷爷的死亡的影响推着往前走,一直都活着那一年的阴影里面。
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直到遇到了闵茜。
他发现自己其实没那么贪心,他做那么多,努力那么多,也只是想要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罢了。
有一个家,里面有他爱的人,有他们的孩子,简简单单的,而不是冷冷清清,孤星入命一般的死寂。
这并不难,哦,不,或许有些难。
她又扇了他一巴掌,当着那么多高层的面,直接一巴掌就扇过来。
他知道她为了什么,他并不想让那么多人看到她狼狈的样子,直接抱着她往办公室走。
她的脾气向来都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发起火来谁都拦不住,幸亏她的自制力还不错,不然他有些担心以后孩子的家教问题了。
算了,还是先解决现在的问题吧。
她似乎很喜欢咬他,特别是肩膀和脖子,那上面已经有她留下的好几个牙印了,深深浅浅的,伸手摸上去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
这是她的印记,他并不排斥。当然,如果这印记不是她发火的时候留下的可能会更好。
她的眼睛红得跟火烧一样,可是尽管那么红,却仍旧没有半滴的眼泪掉下来。
比起两年前的闵茜,现在的闵茜出息多了,起码能够忍住自己的眼泪了。
自导自演。
他真的不得不佩服他的想象力。
她似乎很喜欢用一大段的话来和他讲道理,可是他一点儿都不喜欢听。
你又想到我去哪里?!
她用了一个“又”字,他觉得自己的心被她用手捉了一下,有些难受。
他一直都不想回忆起两年前那两个月的事情,可是他又不得不去回忆,只有回忆才能够支撑他没有直接去对付闵浩胤,而是这样委婉而温和地谋划着。
他最欣赏闵茜的一点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会伤害自己,可是现在她却想跳车。
他意识到她动作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车子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他将方向盘转向内侧,一边伸手去拉人。
她整个人已经有一半探出去了,他再晚一步她就要跳出去了。
身后的车子撞上来,他下意识的将她抱在怀里面。
剧烈的碰撞,耳膜都有些发鸣。
那大概是这两年来她对他最和颜悦色的一次了,他恍惚好像回到了那两个月的日子,她总是这样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那眼眸里面有担心,有恐惧,有心疼。
他起身将她抱出车厢,她动了动,可是最后还是听话得没有再动了。
扣着他的肩膀的手不断地收紧,再收紧,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在发颤。
他忍不住抱紧了一些,心底有种说不清楚的喟叹。
头上的鲜血不断地流下来,他却觉得自己的心情不错。
她乖巧的时候很可爱,每次她别扭却又顺从的时候,他总是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很想将她摁在身体底下不断地冲撞。
可是她的腿伤了,真是可惜。
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她了,这对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来说简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他知道她起来了,室内的光线不太好,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是他知道,她此刻的表情必定是纠结和懊恼的。
他其实是不想开口的,他在等,等她主动开口。
可是显然,他还是高估了闵茜的能力。
她总是能够很好地控制住自己,而不像他,每次看到她就忍不住失控,就好像现在一样,忍不住抬手将她招过来。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显然是犹豫。
他耐着性子又叫了一次,她这一次终于走了过来。
一步一步的,他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
抱上她的时候其实很想舒口气,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这不太切合,他怕吓到她。
可是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抱着她了。
她似乎瘦了不少,好像回国之后她就一直在瘦,身上原本柔柔的地方少了很多,抱在怀里面更多的是骨感。
他吻她的时候她在躲,可是却没有了以往的强硬。
他知道,她到底还是心软。
闵西就是捉着她这一点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付她;他也只能捉着她这一点让自己好过一点。
真是久违了。
太久没有拥有她,甚至怀疑这是不是错觉。
他一大早就离开了,书房的门开着,桌面上的两个结婚本子十分的明显。
他是故意的。
事情总是要一点点地揭开来,那么就从这里开始吧。
她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他看着她平静如秋波的脸,心底第一次有些忐忑。
整个过程很安静,谁也没有开口,除了那偶尔餐具碰撞的声音,整个屋子安静得有些吓人。
吃完饭之后她直接就将东西收拾进去了厨房,他走到厨房的门口,看着她站在那洗漱台前认真地洗着餐具。
他就站在那里,心底暖暖的,就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母亲在厨房里面洗漱着餐具,他在客厅里面和爷爷下象棋。
整个屋子之后了了的水声,以及那象棋落下的声响,阳光正好,什么都好。
他眼眸动了动,收回视线走到沙发上坐着。
他知道,暴风雨来临之前都是寂静的。
闵茜的脾气就像是鞭炮,她能忍着和他平静地吃一顿饭,大概是因为她想以更剧烈的方式爆发。
如他所想。
“啪。”
暗红色封面的结婚证被她扔在那茶几的上面,瓷白色的茶几显得那结婚证十分的明显,灯光从上面打下来,那上面三个烫金的大字煜煜生辉。
他视线动了动,在那两个结婚证上停留了半响,最后顺着她的衣摆一直往上,最后落在她的眼眸里面和她对视。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嘴唇动了动,声音冷淡而压抑。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他从来都没有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了,室内的灯光照得人有些不真切。她正好迎着光,他抬头就能够将她所有的表情都收敛进眼底。
尽管她的极力地压抑着,可是她身侧是紧握的双手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他知道她在紧张、在害怕,甚至是在愤怒。
他回答得简单而直接。
她显然是被他的答案吓到了,怔怔地看着他直接地往后退了两步。
她问他到底是谁。
可是那重要吗?
他是谁根本就不重要,不是吗?
可是显然她显然和他想得并不一致,或者是他的欺骗让她觉得自己很傻。
她就那样坐在他的怀里面,低头不断地重复呢喃着他说过的话。
不重要,不重要,不重要。
一次又一次的,好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好像是在反驳。
许久她才抬起头,抬手摸着他的下巴,沿着那凌厉的线条一直地往上抚摸上去,最后停在他眼角那小小的伤口,用食指的指腹一下下的摩挲着。
她似乎很喜欢他那个伤口,很多时候在他怀里面她总是喜欢用手指来回地摸着。
那伤口是他十岁那一年为了和一只流浪狗抢食磕在墙角上留下的,从一开始的眼角延伸开去足足有一厘米长的伤口,随着岁月的增长,如今只剩下不过几毫米的大小。
很多事情都会随着时间的流失而被冲淡,就像是伤口一样。
可是他至今都忘记不了那一年他亲眼看着自己母亲从二十多层高的楼跳下去的情景,自然也忘不了两年前她被人按在树上为所欲为的场景。
有时候记忆太好了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突然开口叫住了他,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绪。
她叫他joke,很久违的称呼,他有些恍惚,只觉得两个人似乎还在那两个多月的日子里面,未曾分离。
可是事实却是他们已经拉锯了两年的时间,当初的两个月似乎已经渐渐地变得微不足道。
他觉得她有什么话想说,可是他不想让她说下去,忍不住开口用拙劣的话打断了她的继续。
她有些怔忪,却没有要停止的打算,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破釜沉舟。
那一刻他想到了那一天她在婚礼前抱着他的时候,也是这样,壮烈的有种视死如归的气势,他甚至看不下去。
他很害怕她这样的表情,每一次她这样决绝的时候,他知道她下了必然的决心去做一个决定。
你爱我吗?
这显然是超出他预料范围的问题,他看着她,握着他左手的五指松了开来,他下意识地要去握住。
爱。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突然有些犹豫,她会不会相信他所谓的“爱”。
这样三番四次的拒绝和伤害之后,她会不会觉得这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显得廉价。
他看着她,竟然说不出口。
他知道,在她那里,他早就没有任何的信用可言了。
他只是没有想到,就连昨天的事情,她都会怀疑。
她总是这个样子,想事情极端的很,要么就不去想,千依百顺地相信;要么就将事情想到最彻底,一切都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如果昨天的事情真的是他安排的,他是疯了才会就她挡在身下。
肋骨处隐隐作痛,似乎还有昨天撞击的激烈。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昨天最重的伤口根本就不是在后背,而是那胸口处的骨骼。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就好像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爱她一样。
是你让我这样想的。
他怔了怔,看着她就这样推开他直接转身离开。
她的双手摁在他的胸口处,剧烈的疼痛让他反应不过来,她却头也不回,直接就离开了。
老陈恨铁不成钢地骂着,他坐在那里,满脑子都是闵茜离开前所说的那一句话。
是你让我这样想的!
所以,他又一次自食其果了,是不是?!
那人怎么不用力一点儿,再使把劲儿,戳到肺里面该多好,一了百了。
是啊,为什么不用力一点,一了百了。
闵西始终没有签离婚协议,他知道她什么意思。
可是这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他说过,她终有一天是要为自己的聪明付出代价的。
而这一天,不远了。
她就算是死抱着和秦昊的结婚证也没有用,他根本就不是秦昊。
狗急了会跳墙,他知道闵西跳墙的方式就是对闵茜下手。
闵西真的是被逼急了,这么明目张胆地对付闵茜。
时隔好几天,她的态度显然又有了变化。
不是冷淡的模式,看着他客气疏远,那刻意拉开的距离让他有些烦躁。
她跳车的技术真的很不好,他知道她身上一定带了伤。
可是显然她误会了他的意思,不得不说她真的可爱极了,那么就了,脸红起来还是最初的样子,浑然没有淑女的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