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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了。不可能因为她的一句害怕就能让所有的事情回到原来的轨迹;更加不会因为她的退出而让前来的人退回去。她能够做的,只能够像沈澈所说的,尽其所能,将其中的两个人解决掉。
就在刚才,她才用手机,就那样硬生生地将一个男人杀死。那破裂的手机插入男人的脖子,鲜血喷出来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什么东西也随之坍塌下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能够融入了这样的一个世界。弱肉强食,一支枪杆解决一切问题,这样一个一直被自己所唾弃的世界,她现在却正在一步一步地走进去。
街道上的路灯不多,几乎是每隔了差不多五十米才有一盏路灯,昏黄的灯光将来人的影子拉长,前来的人只有四个,显然还有四个人隐在了暗处。
沈澈回头看了她一眼:“我等一下跑到那边去,你掩护我。”这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陈述句。
杜悦想说不会,可是还没等她开口,沈澈已经接着建筑物突出的墙角向前走去,等杜悦抬头,已经倒下了两个黑衣人。
随着沈澈的出现,原本隐在黑暗处的另外四个人也出来了两个,左右对沈澈进行夹攻。
他解决完面对着自己的两个人后,只能侧身堪堪躲过右侧的黑衣人的子弹,右边的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耳边而过。
杜悦在暗处看着,吓得手心尽是汗,不知什么时候,沈澈身后出现了一个黑衣人,几乎是同时,杜悦抬手、瞄准、开枪,整个过程只是半秒的时间,子弹就擦着空气没入了那人的手腕,双手一抖,原本瞄准沈澈的子弹飞向一侧,向一旁商店的橱窗飞去,玻璃劈裂的声响在黑夜中显得尤为的大。
黑衣人似乎也没有料到杜悦还在,只是错愕的瞬间已经被沈澈解决了。
杜悦的身份被暴露,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腰间就被人用枪支抵上,渐渐地往上移,枪口停留在她的太阳穴,手中的枪支也被抢走。
“嘿,好久不见,闵小姐,joke。”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杜悦浑身一僵,是黑方!
原本和一个黑衣人打着的沈澈停了下来,视线落在杜悦脸上,停顿了一秒,随即转到黑方的脸上,黑眸发冷:“你想怎么样?”
“我就喜欢和这么爽快的人说话,追了我大半个月的,你也是能耐,joke。”
他没有说话,只是视线一直黑方的身上。
“别紧张,我不会这么快就让闵小姐难受的,毕竟,我们之间,还有很长的一笔账要算,是不是?”
杜悦抿着唇,她的双手被黑方紧紧地扣着,想要动都动不了。
“joke,规矩你懂的。”
黑方没有再说废话,只是枪往上一移,直接抵着杜悦的太阳穴。
沈澈丝毫不犹豫,直接就将手上的枪往一旁一扔。
杜悦喉咙一紧,“不要!”
黑方扣着她的手紧了紧,冷笑:“不要?呵呵,闵小姐真是好笑,他不扔,难道你想我爆你的脑浆吗?”
她怔了怔,咬着唇没有再说话,视线死死地落在沈澈的身上。
他眉眼动了动,视线和她相对了一秒,只是很快就转开了。
黑方看了沈澈一眼,对着一旁仅剩的另外一个同伙撇了撇头,那个男人得到他的指令,低头将沈澈刚才丢掉的枪捡了起来。
“你过来!”
黑方让那个男人过来,杜悦知道他的意思,大概是想要让那个男人劫持杜悦,自己亲自上前去教训沈澈。
杜悦看了一眼沈澈,他手上什么武器都没有,而她手上的枪也被黑方抢走了。她和沈澈现在就好像是那砧板上的鱼肉,任由黑方他动手。
不!不可以!
黑方对沈澈的恨意有多深,看他这么多年来都紧追着不放就知道了,杜悦抿了抿唇,视线落在沈澈的靴子上。
“你看着她!”
说着,黑方用力将她一拽,直接就将她拖到了那个人的跟前。可是他的枪还抵在杜悦的太阳穴上面,只要她动一动,他随时都可以结束她的生命。
杜悦甚至是没有时间去思考,那只有一瞬间的时间。
如果她成功了,她和沈澈就不用面对着被黑方压制的局面;而一旦她失败了,就像黑方所说的,她的脑袋将会被那些子弹穿进去。
而她会在一瞬间毙命,她甚至没有机会对沈澈说最后一句话。
黑方松了手,那个男人抬手要压着她的双手,杜悦直接低头,从那靴子里面抽出放了很久的匕首,拔起来直接就划过黑方的手。
沈澈也在同时抽出匕首,直接从手中飞出去,没入那个男人的喉咙,那个男人就这样直接倒下了。
黑方大概是根本就没有料到杜悦会有所反抗,突然吃痛,手腕一松,被杜悦转身抬膝狠狠地踢在了胯下,手上一松,枪支松了松,杜悦直接将防狼术全往他身上招呼,挣脱了他的禁锢后往一旁一滚,沈澈刚好捡起枪,几乎不用瞄准,子弹就那样直直地没入了黑方的手掌中心,鲜血瞬间流了出来,那枪应声二倒。
她抬腿踩住黑方的手,沈澈已经到了她的身后,抬腿直接就踹在了黑方的腿上。
“你们——!”
他从身后双手绕过来抱着她,握着她的手握上了那枪,“como,baby”
沈澈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眉眼微微挑起,月色下,和往常不一样的,带着几分妖冶。
杜悦只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那冰冷的枪管碰上,她回头看了一眼沈澈,那黑眸里面只有一个信息:动手。
她咬了咬牙,看着地上的黑方冷笑:“黑方,你千不该万不该,七年前招惹了沈澈,七年后还来招惹他。”
话落,她直接就按下了那扳机。
身后是温暖的臂弯和结实的胸膛,黑方那死不瞑目的眼神。
结束了,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她却觉得浑身一软,幸好被沈澈接住,他双手抱着她,杜悦整个人靠在他的身上,鼻尖却闻到血腥味。
杜悦浑身一僵,连忙站直身体,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你受伤了?!”
他看着她,双眸黑得有些发亮,左手臂上显然被子弹打中,正不断地流着血。
杜悦有些慌,连忙推着他:“快,唔——”
他却突然之间抱紧她,低头狠狠地吻了下去。
带着那夜色中狠戾的吻,她的呼吸和声音全然被剥夺,最后只能紧紧地拉着他的肩膀,仰着头承受着。
“真棒,杜悦。”
他动了动,抬手摸着她的额头,短暂地离开唇瓣,缓缓地吐出这四个字。只是很快,他又低头压了下来。
周围还停留着刚才混乱的狼狈,他们站在那中间,是生死之后的兴奋和缠绵。
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抱着他,感受着他狂暴的掠夺。
夜色下,周围还有几具了无生息的尸体。
她突然想起七年前,也是这样的晚上,她看着他的身后,毫不犹豫地挡住了那一枪。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觉得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以后了。
可是现在,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阻止他们在一起了。
许久,他终于松开了她,手掌在她的修长的颈项上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胸口,低沉喑哑的嗓音从她的耳边响起来:“都结束了。”
闭着眼睛,听着耳侧那一下下的心跳从那结实的胸膛传来,没有开口。
夜色还浓郁,谁也不知道城郊外的荒野到底发生了一场怎么样的生死劫难。
都结束了,可是她和沈澈之间,才算是真正的开始。
结束了,幸好,我们都还在。
番外 爱如潮水
自从闵茜怀孕之后整个人越来越瘦了,时隔五年的时间再得知闵茜的身体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和他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生命,沈澈第一次体会到了“完满”这两个字真正含义。
闵茜她从来都不知道五年前她曾经流产过一个孩子,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从开始到结束,却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她从来都不会知道,就好像,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因为她父亲,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从有记忆以来,他就只记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周围的人都是说英语的国度,除了在家里面和爷爷是用汉语交流之外,他所有的生活也基本上只有英语。
好像从出生以来他就是在美国的,因为先天性疾病,很多时候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
因为自身的身体原因,他并没有多少接触同年人的几乎,四五岁的自己,似乎还是一个敏感却还带着天真的小男孩。
他知道自己有一个姐姐,比自己大十岁,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弯进去勾出来两个浅浅的酒窝。
可是他能够见到姐姐的机会并不多,因为母亲和他在美国,父亲和姐姐在国内。
他父亲会一个月来美国看他一次,可是每一次也只是他一个人。只有母亲每年六月份回国,七月份才会将自己那个漂亮的姐姐带到美国来陪他。
生活似乎有点儿小缺陷,可是他依旧有爱他的姐姐和父亲母亲,还有那个会教他握着很长的一根笔写字的爷爷。
三十多平米的书房代替了同龄人的陪伴,四五岁他就可以捧着四大名著一个字一个字的看。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继续着,尽管很多时候他在发病的时候都会和死神擦肩而过,醒来之后只能够在床上躺着什么都不能碰,可是他还是觉得很快乐。
八岁的那一年他终于找到合适的心脏,手术中之后他渐渐开始了期待正常的生活,他可以像邻居家的jack一样去学校上课,而不是每次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里面面对一大叠的教科书,尽管他早就学会了里面的内容。
九岁的那一年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背起书包走进了教室,可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时候对死亡的定义大概就是以前发病的时候,睡过去了醒不来的结果。可是那一年,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从二十多楼上面跳了下去,看着自己耄耋之年的爷爷一夜之间白了头,睁着眼睛就那样死在了那一张他最喜欢在上面抱着他的椅子上。
而他十九岁的姐姐,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他刚刚从人生最绝望的手术室里面走出来,却又被推向了黑暗的深渊。
爷爷生前最信任的秘书为了能够让父母也拿到美国的绿卡,直接将他扔到孤儿院里面占据了属于他的房子。
九岁,他以为自己会有一个灿烂的未来,却不知道只是走进了另外的一个深渊。
黑发黑眼,孤儿院里面的人都在排斥他,他从一开始只会缩在角落里面看着他们抢属于自己的食物,到最后将他们一个个的脑袋卡进那栅栏的空隙中。
他从一个惶惶不知事实的小男孩一点点地变成一个暴戾的男生,只是为了能够让自己每一顿都吃饱。
那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孤儿院,九十年代的美国其实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底层有着底层的黑暗,上层的人员每天振臂呼吁着人权,却不知道那些阴暗的角落下,有多少人被践踏。
偏远小镇上的孤儿院,没有人会想到那里面的小孩被以领养的名义被送去当人体研究。直到他听到平日里面慈祥得院长在跟那些人商讨多少钱一个人的时候,他才知道,他所出在的世界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
十岁的小孩什么都做不了,从孤儿院逃出去之后他当过乞丐也当过小偷,有一次因为一件棉袄而被一个黑人打得他在那冰冷的后巷躺了两天。
什么是死亡?
大概那时候他才真正的明白,躲在垃圾桶旁看着瘾君子口吐白沫却仍然面露飘然;看着那黑暗势力争夺之间的枪林弹雨;看着流浪狗最饿的时候见人就咬来吃。
十岁的那一年,活着是他最大的奢望。
直到后来不小心撞破了那群人之间的交易,他们为了灭口追了他十几条街。
疲惫的身躯,瘦小干瘪的四肢,他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支撑着自己不断地跑不断地跑。
遇到Roe的时候他甚至以为他是要杀自己的,可是除了眼神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对付一个比自己还要强壮的男生。
酒精直接洒在伤口上到底有多痛?
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去形容那种感觉,很痛很痛,可是到底有多痛,却又说不出来。
可笑的是,就是那皮肉被酒精侵蚀的疼痛在提醒着他还活着。
遇到Roe大概是他那一年运气最好的时候了,他的养母很好,那两年里面,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只是个十岁的男孩。
那段时间很艰苦,却不是黑暗的。
他没有办法像一个正常的十多岁的男孩去上学,他甚至还要努力去码头上当零工减轻Roe养母的负担。
可是他还是觉得那是一段很温暖的岁月,自从家人死了之后他再也没有体会过什么是温暖了。
可是这样的日子在他十三岁的那一年戛然而止,Roe养母的离世让生活开始一步步地走向艰难。可是也比他那两年的日子好,起码这个时候他和Roe是一体的,他们能够互相扶持地生活在这个艰难的世界中。
但是事情总是这样,在你以为已经足够差劲的时候,它总是让你知道,永无止境。
他根本就没有办法选择,坐以待毙和主动出击。
勇气和生命成了他最大的赌资,事实上他赌赢了。
直到许多年后回想起那一天,幕间都始终忍不住对他赞赏有加。
十四岁不到的男孩,却说出了那样狂妄的话。
其实在他看来,再狂妄的话都无所谓,只要能够活下去。
他不用死,可是却经历了生不如死的三年,就好像回到了八岁以前的生活,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闭上眼睛了,明天到底还不会不会醒过来。
幕间就将他们扔在那封闭的山林里面,那里面什么野兽都有,可是最恐怖,却还是忍心。或许这一秒他们还和你坐在一起喝酒吃肉,下一秒就拿刀对着你直接插进去。
他以为出来之后只有一条走到底的路,幕间是什么样的人,一开始的时候他不清楚,可是那三年的时间,他和Roe都知道,有些人,是招惹不得的。
他只是没想到,幕间会让他去读书。
Roe说他心狠手辣,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动一下,事实上他确实是心狠手辣,杀人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很大的心理障碍。
可是他并不喜欢那样的生活,尽管经历了那么多腥风血雨,他还是很讨厌那种抬手就是一条生命的生活。
幕间做得最正确的选择大概就是让他和Roe自行选择,比起Roe那种拿着枪一个个人毙掉,他更喜欢用这种委婉的方式将那些人逼到陌路。
他从来都不否认自己是个杀戮者,毕竟商人重利,在经济中弄潮,本身就是惊险万分。
他问幕间借了一百万,用一个月的时间炒股翻了十倍,五百万投资在当时的一个网络公司,五百万投资在另外的一个社交软件。
两年后他投资的两家公司市值比当初翻了六十倍,他当初的股份价值也从一千万涨到了两亿多。
他兑现了当年的承诺,当年那一千万的十倍一亿他用了十年的时间还给了幕间,用另外的一亿创办了AC。
而当年父亲突然坠楼的真相也随之被Roe查出来,那个失踪了长达十年的姐姐被闵浩胤囚禁了十年,也在他二十二岁的那一年去世。
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个亲人,也随之而去世。
千禧年的伊始,互联网作为新兴的行业,很多互联网的产业发展都相对比较缓慢,他大批大批资金地往里面砸,七年的时间他成为了那个行业里面的神话,五年的时间他终于有了报仇的决心。
Roe说他太能忍了,从九岁到二十九岁,整整二十年的时间,才开始布局。
是的,布局。
尽管时隔那么多年,他依然记得爷爷教他下棋时说过的话:“先谋后事。”
闵浩胤风光了二十多年了,他也该将当年加诸在他父亲身上的都一一还回来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全部都是因为闵浩胤,如果不是他。他将会和很多人一样,有一个温暖的家庭,和一个灿烂美好的人生。
而不是从九岁的那一年开始,他的人生被一点点地腐蚀,无法反抗。
他不急,正如Roe所说的,他连二十年都等了,又何必在乎再等十年八年。
他不过三十一岁,可是他却已经六十多了。
他正处于人生最旺盛的时候,有的是时间和闵浩胤一步一步地来。
那些人一直追着他,尽管后面被甩掉了,可是也难保什么时候会追上来。
他只是想看看她想干什么。
还真是,大胆啊。
求饶的时候说得信誓旦旦,行动起来却毫不含糊。
可是她的运气实在是不好,还路痴,根本就不知道方向在哪里,一直乱窜。
他在她的身后追着,如果不是因为她现在还不能死,他根本就不想管她。那些人已经追来了,他几分钟前就发现了。
可是闵茜太大胆了,他需要给她一个教训。
他拖着她到大树下,她整个人都是颤抖的,双腿发软导致整个人几乎挂在他的手臂上。
她在害怕,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许多年后,他才知道,这句话给他才是最应该的。
她咬着牙,明明怕得要命,却又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这种狼狈却又不甘心的挣扎让他有种隐隐的兴奋。
她不甘心,可是他又甘心吗?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却不得不去经历那么多,不得不去面对自己家破人亡的事实。这些不甘心,谁又能补偿他呢?
闵茜是闵浩胤的女儿,而她现在恐惧又颤抖地被他压在那大树的树干上,这让他有种酣畅的报复感。
而这种感觉一发不可收拾。
其实他只是想要吓吓她,给她一个教训,让她接下来安分一点儿。
可是那雷响起来的时候,闪电打过她的脸,那满脸的眼泪就好像是海洛因一样,有种让人欲罢不能的刺激感。
她不断地求饶着,可是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那么多年来,从来都没有那么的急迫。
他觉得自己有些疯了,事实上是疯了,从他决定回来中国的那一刻,她就是疯了的。
她一字一句不断地求饶着,那熟悉的声音和许多年前听到的声音不断地交织在一起。
只是那时候的她没有现在的恐惧,清清脆脆的声音里面全部都是年月的美好。
是的,他见过她。
那时候AC刚起步,他一个人根本撑不起来,为了拉拢人才,他很多次都回去学校找在校的师弟师妹帮忙,他已经不止一次遇到她了。
在管理学的课堂上,她和班上的同学感情不错,下课的时候也会和她们一起去聚餐。她和那时候的中国留学生很不一样,起码那时候他是那样觉得的。
二十岁出头的闵茜比现在还要年轻活泼,每次问问题的时候都会露出那白灿灿的一排牙齿,声音清脆响亮得有点儿像那空谷的夜莺。
其实那时候他对她并没有很深的记忆,只是她笑起来的时候那嘴角会陷下去,露出浅浅的酒窝,像极了记忆中的简卿。
大雨清盘而下,远处那些人间隔而来的声音,那绝望的哀求声,全部交杂起来,让他越发的不想停下来。
他从未想过她会主动回应,那青涩而颤抖的吻,就好像是他十岁那一年偷吃到的蓝莓一样。
可是她到底还是害怕,身体僵直地想要退缩,却还死撑着自己向前面对。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她从教室冲出来的那一幕,鬼使神差一般开口指导她的行为方向。
二十四岁的女人该是怎么样的?
在他看来,美国的女性对性的认知比中国女性显然开放许多,她们很多人都认为性是人的生理需求,而爱是人的心理需求。
闵茜在美国十年的时间,从最青春的年纪开始,他从来都不会认为她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女生。
他的动作急促而猛烈,就好像是为了实现自己的话,给她一个教训。
那并不是很明显的一层隔膜,再加上他的动作急速而迅猛,如果不是他的思维在那一刻依旧是清晰的,他也不会知道那就是她的第一次。
有过半秒钟的停留,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眉头拧得很紧,整个人都是僵硬的,那束缚的紧密让他有些难以前进。
可是那也只是半秒钟的迟缓,他甚至算不不清楚那一瞬间到底是为了教训她的不听话还是为了放肆自己压制和扭曲。
她比他想象中的要识时务,从一开始的挣扎到最后发现挣扎无效之后的妥协,甚至是最后的顺从和配合,这在很大的程度上减轻了她的痛苦。
三十一年来第一次体会男欢女爱,他甚至不知道是自己的抑制力太差还是高估了情欲的力量。如果不是那一道闪电,她突然之间的紧缩,他想自己会任由自己一直这样沉迷下去。
他清醒过来,她却已经晕过去了。
那些人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不放,他想将她直接扔回去那空寂的房子里面去。视线落在她那光洁的颈项中,他突然就生出了带着她去西南的想法。
他还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了,她已经被他带着离开了那荒芜的厂房。
她怕他,如他所愿,她真的是被教训到了。
看着她瑟瑟缩缩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摸烟。其实他并没有烟瘾,只是习惯了将烟拿在手上,然后放空自己。
她的动作笨手笨脚,走步路都能够扑到他的身上。
昨晚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那么敏感,可是昨晚之后但凡是她的靠近他都觉得自己有点儿心猿意马。
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但是他有点儿毛头小子初尝情欲的冲动,而这种冲动他无法去抑制,或者说他并不想抑制。
前三十一年的人生似乎都只有一个最为低等的目标,就是活下去。直到现在,他终于有资本去掌握和追求一切的时候,却发现闵浩胤是他永远都无法跨越的一个梗。
他绕不过去,就只能将他拔掉。
他并不想控制自己,他甚至有点儿想放纵自己,就好像是为了弥补那前三十年来的空白和残酷。
其实说到底,他也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她的心思很细密,从未经历过这些事情,却能够将所有的事情都想好。
可是的那个她瑟缩在墙角端着水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将那药丸吞咽下去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心口莫名地生出了一根刺。
她比他想象中的要分得清楚两个人的关系,所以尽可能地去满足和顺从他。
可是她也比一般的女人要没心没肺,不过几天的时间,除了每天晚上他上床的时候她有紧张和抗拒,很多时候她就好像是一个自由而无忧的人一样。
她甚至会在他提着一袋东西回去的时候扒到自己的手上一样样地翻找着,尽管知道里面不会出现让自己惊喜的东西。
那时候的她低着头,嘴角带着毫无防备的笑容,那长长的头发被她披到身后,突然之间多了几分女人的知性。
今天之前她还散发着一个女生的朝气,而现在,她已经开始散播女人的魅力了。而这些转变,都是因为他。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些,他觉得自己的血液都有种说不出口的沸腾,就好像每一次在她身体里面的感觉一样,控制不住。
在他的印象中,千金小姐好像都是吃喝住行样样都是精致无比的,更何况是闵氏这样的家庭出来的女生。
可是她大大咧咧得比他还要随便,好几天下来他带着她辗转了好几个地方,住得都是那些三流二流的旅馆。
她从未抱怨过一句,她甚至容易满足得仅仅是一碗热粥,就足够让她喟叹出声。
那时候她刚洗完澡出来,浑身都带着和他一样的沐浴露的香气,前几秒还垂头丧气的表情在看到那桌面上的热粥就突然之间变了。
生怕他抢回去有一样,老母鸡护食一样将热粥拉到自己的跟前。
即使是低着头,他也能够清晰地看到她因为满足而微微发亮的眼眸。
就好像十岁时的他流浪在街头,偶尔得到好心人的一碗热汤,他面上毫无表情,内心却是波涛翻滚。
这几天又是淋雨又是打斗,他手上的伤口已经化脓了。
本来想开口让她处理的,突然想到那一天拿着小刀颤抖的样子,莫名其妙就闭了嘴,自己拿着刀在一旁消毒。
多么可笑,她居然会担心他的伤口粗糙的处理会留下什么问题。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遇上,她说的他也知道,他只是并不想那么麻烦而已。
可是她总是热心得有些傻缺,就好像对于他一样。
而他也有些傻缺,居然会听了她的话。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的融洽过,从一开始她和他就是敌对的关系。无论什么时候,她对他似乎总是带着无上的恐惧,她甚至不敢和他都说一句话。
可是今天她显然大胆了很多,或者是那一碗热粥给了她某些错觉,也或者是她以为自己说的那些话给了他帮助,所以才有些肆无忌惮。
但是他并不排斥这样的和谐,还要带着她三个多月呢,两个人每天都这样剑拔弩张,他或者除了防着那些人之外还要防一下她。
哦不,其实不用防她,就闵茜的智商,她大概永远都不会想到其实这段日子她会有无数次下手的机会。
他或者该担心这三个月里面她会给他惹些什么麻烦。
她确实给他惹麻烦了。
他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奇怪了,看着她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自以为是的得意的表情的时候,他的心情居然是不错的。
甚至不错到在她开口提醒他换药的时候,他冲动得去买了一个饭回来给她。
毕竟他们已经好久没吃饭了,他也挺想吃饭的。
谁知道呢。
他低估了闵茜的智商,她居然也有提出一个让他无从回答的问题的时候。
她问他带着她不麻烦吗?
怎么可能不麻烦?!
一个人他就算是随便晃荡都不担心被人发现,可是带着她就不一样了,两个人的目标大多了,而这个时候除了上一次那一批人,还有一批不明来路的人在找他。
带着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不麻烦。
可是他还是带着了,他从来都没有去想过为什么。
也不想去想。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而这个问题在晚上的时候,她谨慎又小心地靠近时得到了准确的验证。
其实他从来都不喜欢别人的亲近,孤儿院那个伪善的院长带给了他无法莫名的伤害。对于别人莫名其妙的亲近,他带着一种天生的排斥,就好像当年的Roe一样。
所以当她的手摸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往后缩。
可是她的指尖碰在他的手臂上,凉得有些惊人。
那收缩退后的动作就那样停顿了在那儿,直到第二天他的手臂已经被她抱在了手上。
她识趣的很,道歉来得很快,他却觉得那根刺又浮了上来,压在心尖,有种细细的硬物感。
他知道那些人早晚会找到他们两个人的,可是对闵茜的担心还是有些过分。过分到那喷洒的水声都无法让他忽略她那短暂而紧促的呼声。
她被人挟持了,这是他的第一个认知。
他抬手关了水,外面没有其他的声响,她暂时是安全的,这是他的第二个认知。
其实他真的是低估了闵茜的智商,她比他想象得还要聪明。
两个人相处了这么久,她从来都没有正式地叫过他。但是他知道她知道他叫joke,可是J这个称呼,除了那一天他踢开门冲进去将她从那一堆人中解救出来之外,再也没有人叫过。
J,真是聪明的很。
他一直都以为闵茜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可是事实证明他又想错了。
她好像总是可以给他惊喜,她的身手并不算快,也不算好,但是也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
她甚至会为自己谋取机会,会反击会反抗。
他从来都没想过那个只会在他面前瑟缩颤抖的闵茜居然也有举着刀扎人的一天。
尽管她的手在抖,可是那动作还是行云流水漂亮得很。
显然她的惊喜远不止那些,她告诉他恐高。
恐高,在这样的时候告诉他恐高,这简直跟告诉他被人挟持了一样。
他只是没想到,她会直接晕倒。
还真是恐高的很,他脚刚着地她人就倒下来了,绵绵软软的身体像没有主干支撑一般,直接就从他的背上滑了下去。
幸好他手快,回身接住了她。
那一刻,他的第一感受竟然是她瘦了不少。
真是疯了。
更疯的是竟然看到她满眼泪水地颤抖着害怕的时候,竟然觉得那根刺被人往下摁了摁,有种入血的刺痛。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就在他决定云南回来就将她放回去的时候,她又一次挑战了他的耐心。
他不得不承认女人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生物,每个月都来的大姨妈在他们那时的情况下,简直就是在不断地考验他的能力。
而闵茜不仅仅在考验他的能力,她甚至还考验他的忍耐力。
活了三十一年从来都没有陪过女人去买东西,她成了他三十一年来的第一个女人,也是第一个拽着他去买卫生巾这种东西的女人。
而这个世界上,除了闵茜之外,总是有那么一些人也喜欢挑战他的耐心。
那几个女生拿着手机不断地拍照,明明已经被劝告过了,还不知好歹。
看着那几个女生脸上的浓妆,再看了眼将位置让出来的闵茜,他做了平生最幼稚的一件事情,上前直接将人的手机给掰断了。
其实他只是有些烦躁而已,因为闵茜似乎开始在左右他的行为。
这不是一件好事,真的,他发誓。
他这几天自己对她真的是太客气了,她居然也学会了甩脸色。
那是她那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明目张胆地发脾气,他原本想将她扔在那里,毕竟她身上什么都没有。
可是视线落在她身后那一片红色,没想到自己最后出口居然是那样的一句话。
而她还得寸进尺了,偏偏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反抗她的得寸进尺。
他觉得她说得挺对的,那样徒手把两个女生的手机扳断了就这样一走了之,好像是有点儿冷血。
看着她拿着卡蹦向那取款机,他才想起来,其实他本来就是一个冷血的人。
Shit!闵茜这个小人!
她就这样利用他换取了自己一天的好心情,是的,那一天她的心情像花儿一样灿烂,尽管一路上他将车开得颠簸,她脸上的笑容还是止不住地冒出来。
但是她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大半夜脸白得像个鬼一样,汗水不断地从她的额头上流下来,捉住他的手声音软软无力的,进气少出气多地告诉他她很难受。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来这个的时候是这么难受的,甚至比第一次被人拆包还要难受。
这简直是不可置信。
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事情,也不了解,如果知道女人这么麻烦,他或许不会带她来了,简直就是个灾星!
可是如果真的知道,谁知道呢,是不是真的不带上她任由她在那屋子里面自生自灭。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是浑身颤抖,可是和这个时候完全不一样。这个时候的闵茜好像随时都会死掉,而他不能让她死掉,所以他将她抱在了怀里面。
她不能死掉,这是他给自己的理由。
晕过去的时候她捉着他的收哀求他不要扔下他,就好像当年他跪在爷爷的跟前哀求那个早就已经停止心跳的爷爷醒过来陪他继续走下去一样。
那一刻,他听到自己的心“嘭”地跳了一下。
声音不大,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那一晚他睡得并不怎么好,很早就醒来了,出去问了一下当地人的路况之后就往回走,准备带上昨晚害得他睡不好的麻烦继续上路。
人还没有走进去就被她的额头撞上了,她抬起头满脸都是失措的惊慌,直到那没有焦点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脸上勉强却又安慰的表情,看着他庆幸他还没有离开。
他看着她,觉得刚才被她撞到的地方些软。
一路上闵茜叽叽喳喳的,完全没有两个人正在逃难的觉悟。
国外的驾照都敢开口提议让她来开车,他真的觉得闵茜的智商有些欠缺。
他觉得她简直就是一个外来的生物,不就是星星多一点儿么,也能说那么多的话。
就在她打算回忆往事倾吐自己的时候,他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
周围都是危险,而他们明天还要上山,他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想听她说废话。
山林里面的夜晚都是风吹的声音,她一开口他就听到了。
他以为她又像那一天一样痛,结果她只是冷。
她显然也觉察到了自己的矫情,很自觉地开口给自己找了台阶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起那一天晚上她躺在他怀里面捉着他的手臂苍白昏迷却还不忘哀求他不要抛弃她的时候,他竟然忍不住到身后去将那唯一的一块毯子翻出来给她。
山林的夜晚确实有些冷,半夜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夜色下,她整个人抱着自己蜷缩在那毯子下面,眉头微微皱着,想来是睡得并不怎么安稳。
他动了动,意识到自己想要做什么的时候,连忙将手收了回来,闭上眼睛再也不去理会车后的那一个人。
他意识到自己对闵茜似乎越来越不一样了,从一开始仅仅是想要和闵西合作到慢慢地那种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变化正随着两个人的相处一点点地侵蚀着他的思维。
恐怖的是,这种变化,他无能为力。
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或许他对她太仁慈了,他应该对她冷漠一些。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她走在身后明显跟得很吃力,但是她一声不吭地跟在身后,尽管那气息已经乱了,她也没有开口哀求一句让他慢一些。
他在等她开口示弱,就好像以前一样。
可是她没有,长久以来的缄默让他觉得这像是一场博弈。可是在这场博弈中,他不想输。
终于听到她的声音,却没想到回头看到的是那样的一副景象。
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他当时没有回头,没有回头,或许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闵茜这个人的存在了。
他快速伸手将她来回来,人扑倒他的身上时,她双手紧紧地抱着他。
那么的紧,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她连眼睫毛都是在颤抖的。
她抬起头看着他,他以为那里面会是以往的害怕和战栗。可是不是,那眼泪下折射着太阳出来的怨恨,阴冷得就像这山林的夜风一样。
然后他看到她抬手摸干了自己的眼泪,松开了手,默默地站在一旁。
她松手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有种冲动,想要将她的手按住,不想她放开。可是他还是抑制住了,在她的沉默中转身继续往前走。
此后的好几个小时,她都是那样一言不发地跟在他的身后,安静得就连呼吸都是脆弱的。
他向来都是喜欢清静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这样的静谧让他有些烦躁。
他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阳光下她满脸苍白地站在他的身后,干涸的嘴唇没有半分的血色。
他低了低头,最后走到大树下坐下休息。
她没有看他,就那样在刚才位置上的小树干侧坐了下去,曲起双腿将自己的头紧紧地埋在双膝里面,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从那颤抖的双肩,他能够猜到她在哭。
他隔着五六米的距离就那样看着她,好几次想要抬腿走过去,却又一次一次地被自己压制下来。
他可以放过她,但是不可以不放过自己。
他知道,一旦走过去,将是什么样的万劫不复。
山林幽静深渊,她就坐在那里一直哭,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直到慢慢地睡着,她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坐在那里。
心口有些刺痛,如果可以,他想把那根刺拔出来,可是他找不到。
他知道自己应该将她叫起来,继续向前,可是她坐在树下,一动不动的,他突然想起她刚才压抑哭泣而抖动的双肩,他最终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起身自己去查看前面的路。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去看着她抱着那树干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他只知道,自己伸手将她拉起来,她踮起脚尖吻他的时候,他听到了心底某根弦断裂的声音。
“嘭”的一声。
他知道,他爱上她了。
那冰凉的吻贴上来,不过短短一秒的时间,她却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胸口上的脸颊隔着那衣物,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眼泪渗进来的温度。
他觉得自己承受不了那样的温度,伸手想要将她扒开来,可是她却死死的抱着不放,开口的声音哽咽而脆弱。
那一刻,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将他击败了。
十多分钟的时间,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浪费这么长的时间在一个毫无意义的拥抱上面。
她大概是真的吓到了,一路上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专注得让他有些分神。
他甚至不知道她居然没有将他扔过去的东西吃掉,看着她有些惊喜又害怕地问着那些东西是不是给她吃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心口有些堵。
她的眼神似乎还带着几个小时前哭过的水迹,光亮打进去,盈盈不断地泛着光波。抬头看着他的眼眸清晰地将他倒影了进去,那一刻他有些不想看到她的双眸。
那里面的依赖和恐惧让他有些烦躁,他没有理会她,转身去升火。
他发现闵茜的眼泪好像水龙头一样,说来就来,不过是去找些吃的,会拉就看到她摸着自己的眼泪僵直地站在那儿。
本来还挂在眼角的眼泪,一见到他直接就落下来了。
他抬头走过去,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个山林并没有他想象的野鸡或者其它生物,能够裹腹也只有一些酸涩的果子。他一直都觉得闵茜的随遇而安的能力挺强的,一直以来他从来没有听她抱怨够任何关于吃喝住行的事情。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接过他递过去的食物,他出去捉蛇的时候她看着他的眼神几乎都要哭了,却还是没有开口。
那一刻他很想留下来,但是他知道,不吃,她今晚都得冷死。
回去的时候她抱着自己哭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只是叫了她一下,她整个人就奔溃了,扑上来抱着他直接就狼嚎大哭。
那一秒,他居然是呆滞的。
他见过她畏惧瑟缩的样子,也见过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却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哭的样子。
他甚至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好几次想将她从自己的身上扒下来,却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其实他完全可以将她推开,像之前很多次一样瞪着她,或者她就会安分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任由她抱着自己不断的哭。那些眼泪鼻涕全都往他的身上弄,真的是恶心死了。
可是他最后还是没有将她推开,或者是她抱得太紧了,他推不开;或者是他根本就狠不下心去推开。
Oh,shiat!
这突如其来的心软真是让人突如其来的烦躁。
他觉得自己不能妥协这么多,可是她却厉害得紧,他还没有心理挣扎完毕,她就自动张开了嘴,没有任何的犹豫将那蛇肉吞了下去。
吃那蛇肉的时候她闭着眼睛,脸上的表情痛苦得就好像他喂给她的是毒药一样。
喂?!
他居然给她喂吃的了,他有点儿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可是抬起头,看着她泪水朦胧的双眼,最后他还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接受了这个难以接受的事实。
她大概是真的被吓怕了,那些蛇或者是她光听个名字就惊悚地跳起来抱着他的蟾蜍青蛙。好不容挣开她,却还是被她的一只手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袖,扒着他的手臂不放。
她并不像时下很多的中国年轻女孩,瘦瘦干干的。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她身上软软的肉不少,那手肉肉的手指捉着他的手臂,指腹绵绵地按着,他觉得自己的手都有些软。
在地上坐着睡得实在是难受哦,况且她还一只手扒着他不放,睡着了,整个人都是将僵硬的,那山风吹得她满脸都发红。
他动身的时候她很快就睁开眼睛,看着他眨了眨,他突然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了。
她大概是害怕他将她扔在这个山林里面自生自灭,这个认知让他有种说不明白的感受,这样被一个人依赖和需要,陌生的烦躁感以及那汹涌的隐忍着的爱意,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抵挡。
有时候不得不说她的谨慎让他有些郁结,那树干就那么点儿的位置,晚上那么冷,她好几次惊醒,却一点儿都不敢靠近。
他有些怀疑这个是不是几个小时前抱着他不放的闵茜了,他实在受不了了,伸手将她拉进了怀里面。
她天气头看着他,又慌又忙。
他知道她开口必定不是什么好话,直接就瞪了她一眼让她闭嘴。
她终于不再说话了,胸口被他按着紧紧地贴着他的胸口,那心跳从那相隔的衣物传来,一下一下,不知道是她的还是他的。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闵茜总是自带点火功能,一大早起来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他觉得有股火烧起来。
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她却什么都先一步做了。
其实他想将她抱下去的,可是她直接就跳下去了,还摔了自己一跤。
真是一点儿都不可爱。
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个人她也能兴奋成这个样子,如果她知道那些人是些什么样的人,估计她就该抱着他哭了。
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其实他有些后悔带她上来了。
她不应该看到这些的,也不应该经历这些,可是他却都一一带她去经历了,甚至有些残酷事实还是他亲身赋予在她的身上。
她拉着他手臂的时候,手指都是冰冷的,那五指用力地掐进他的手臂,那样的大的力度,他能够感觉到肌肉传来的疼痛。
他微微低了低头,最后却只能强硬地扒开她的手。
她突然就吐了出来,那污秽物全都吐在他的身上。他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可是看着她皱起来的脸苍白一片的时候,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她的手突然捉了过来,扣着他的手紧紧的力度就好像扣着他的心一样。
和黑方的合作是Roe不知道找谁搭的线,他对roe的事情向来都不过问的,就好像他也从来都不会去过问他的事情一样。
手伸到中国来,roe也算是大胃口了,他只是有些担心他吞不吞得下。
他以为roe要在中国发展,可是他却明确告诉他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那么这一次的交易也很明显,只是一次交易。
这让他心情好了些许。
可是闵茜那脸色发白的表情就像是魔咒一样,不断地在脑海里面晃过去。
等待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那满眼的恐惧,握着他衣袖的手指青筋四起,他觉得心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再也克制不住将她搂到了怀里面。
他能够感觉到她有过一瞬间的呆滞,可是很快,她就乖巧顺地抬手抬手抱着他。
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他觉得抱了一个世界。
黑方出了名狡猾,,他一个人过来,自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交谈的时候就能够听出来他在三番四次地想要让他先将钥匙交出来,他本想给他些教训的,可是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觉得闵茜一个人在房间里面大概又在哭了,就好像上一次一样,他不过是出去捉几条蛇,回去她就哭得跟世界坍塌了一样。
那一晚她睡得并不安稳,好几次惊醒坐起来他都能够感觉到她整个人的害怕和恐惧。
昨天已经说好了,今天出发。
本来是和黑方他们同车的,可是最后他还是要求黑方给他配了一辆车。
为了这件事情他一大早就醒来了,却没想到她直接就跑了出来。
外套都没有披上,可见其匆忙程度。
她的视线在他的身上看了一会儿,最后讪讪地离开了。
黑方那些人不怀好意地笑着,他看着她的背影,抬头直接打断了那些人的话,开口说出要求之后不管他们的反应直接就跟在她身后离开了。
他走进房间的时候她正在洗漱,表情平静的很,就好像刚才那个慌张地追出去的女人并不是她。
他看着那玻璃门里面影影绰绰的身影,只觉得无比的烦躁。
那不是一群安分的人,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急切地想要将一个人杀掉。
而他们让他有这样的急切。
她大概也觉察出来了,一路上几乎都是跟在他的身边,不超过半步的距离。
她沉默很多,即使他将她抱进怀里面,她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窘迫或者羞涩。
突然之间,她就好像什么反应都没有了,无论他做什么她都只是静静地任由他。
有些事情其实是预料到的,像黑方这些人,蜗居在山上等着这样的机会干一票,野性得很,什么缺德的事情都能够干得出来。
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帮Roe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甚至被邀请过。
他一直觉得很正常,却忘了闵茜的世界和他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可是她已经闯进来了,他必须要逼着她去面对,尽管她恨他怨他。
看吧,这就是他的世界,丑陋不堪的很。
这样的joke,还是不是你闵茜喜欢的?
是的,他知道她喜欢自己。
多么讽刺,绑架犯爱上了人质,人质爱上了绑架犯。
她小心翼翼地藏着,或许她直到现在还以为他不曾知道。
可是他多么敏锐的一个人,那偶尔停留的眼神,那些缱绻的目光。很多时候他都在想,自己会爱上她,是不是因为她爱自己。
可是他还是没有狠下心来,关了门关了灯在门外站着让她看不到听不到外面的一切。
她睡着了,他终于松了口气,今晚大概会这样平静地过去。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外面会发生什么。
可是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就好像他逃不开爱上她的这个劫难一样。
闵茜还是在半夜惊醒了,他听着她惊慌地坐起来摸索着碰翻那水壶,才推门进去将灯打开。
黑夜的静谧将所有的动静都放大,那些尖叫声和哭泣声不断地传来,他第一次有些紧张,关了灯直接将她重新按了回去。
太残忍了,他觉得自己对她一点儿残忍的事情都下不了手。
可是她终究还是听到了,那一声救命叫得那么大声,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掩盖和解释。
除了强硬的命令,他什么都做不到。
这几天她一直都是沉默的,这晚大概是她反应最强烈的一个晚上。
有时候他不能够理解闵茜的想法,人家怎么样又如何,只要自己好好的就行了,为什么她总是那么喜欢多管闲事。
在那样的情况下,一大堆凶狠的恶狼盯着她,他能够将她护好已经很吃力了。
她却还恍然不觉地要去招惹他们。
她的态度让他有些气绝,他自己狠不下心来将她推出去面对,现在却反过来逼着让他带着她去面对。
真是好的很!
既然那么想知道,那么就去看啊!
他应该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他不是那么好惹的,不听话的下场并不好。
她离开得那么决绝,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出去会面临怎么样的危险。
他应该给她教训的。
可是他现在对着她已经没用到连教训都给不了,她刚出去他就忍不住追了出去。
底下的那一幕到底有多么肮脏和邪恶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没有办法阻止她去发现,也只能和她一起去面对了。
她转身抱着他,低头咬在他肩膀的那一口那么大的力气,他感觉到了真真切切的疼痛。
她质问他问什么那么冷淡,多么可笑,她居然在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冷淡。
他被她的父亲逼得家破人亡,她却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冷淡。
他第一次发现她说话会那么难听的,一字一句的,跟刀子一样割在他的身上。
原来有些人说的有些话真的可以伤人的,他孤陋寡闻了。
而她让他深切领会了一次。
他知道他不应该生气,他知道她这样的反应都是正常的,毕竟这些都是因为他她才会遇到的。
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她的世界单纯而美好,他却不得不亲手将她的世界撕裂开来,将所有的丑陋都放到她的跟前。
他知道不能这样,可是他却做了。
他以为她终于平静下来了,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走了下去。
他应该伸手拦住她,可是最后却只是跟着她一步步地走下去,看着她一步步地走到那个已经死了的女生的身旁,弯腰探着她的气息。
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亲手将她的世界推翻了。
他看着她踉踉跄跄地往回跑,脸上的惊恐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整张脸都是白的。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被那些人吓得脸色都白了,却只是紧紧地捉着自己的手站在那楼梯口。
既然既然已经毁灭了,那么就毁灭得更彻底一些了。
只是半响的迟疑,她却已经被人打上了。
他无比的愤怒,将人打开之后抱着她回了房间。
那些人的手摸过的地方让他有种急剧的愤怒,他还不能杀了那些人,就只能将让她身上都重新烙上他的印记。
他是真的有洁癖,他joke的女人怎么能被那些人碰!
他第一次这么生气,生她的气,也生自己的气。
可是她抱着他用下巴扣在他肩膀告诉他那个女孩死的时候,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到他的身上,烫得让他只剩下对自己的怒气。
她张嘴就咬在了他的肩膀上,抱着他的身体都在颤抖地颤栗。
他闭了闭眼,觉得前所未有的堵塞难受。
他知道她在哭,即使关了灯,整个房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尽管她咬着自己的手背在压抑自己的哭声;可是他还是知道她在哭。
这样安静沉默的哭泣让他无法伸手做些什么,最后只能开口给予那不算是承诺的承诺。
他确实应该放开她,她永远都没有办法理解他的世界,就好像他永远都跨不过闵浩胤对他家人做的一切一样。
离开的时候她直接上了车后座,抱着自己蜷缩在那里。
他一抬头就能从那镜子里面看到她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好几次那车经过崎岖的路段抛起来将她顶起来撞在车顶,她也只是咬着唇,连闷哼都没有。
越发的沉默。
可是当他们遇上那随时都有可能让他们丧命的汽油和大火时,她却笑了,看着那熊熊的火海,她站在他身边就那样突然地笑出了声音。
清脆的就好像几年前她冲出教室撞上他时带着的笑声一样。
可是当他看向她的时候,她却突然冷了起来,冷眼地看着黑方那些人。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这么冷漠的面对一个一个人的死亡,就好像那些都不是人,只是不足微道的蝼蚁一般。
她在发脾气,雨下那么大,她却一点儿躲的意思都没有。
那是她第一次开口让他杀了她,从前她为了生存下来一直都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可是那一次,她那样无所谓地抬起头看着他,由上而下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告诉他她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让他杀了她或者放纵她。
他低头看了她半响,那股气不断地冲上来,他觉得自己再看她一眼会忍不住亲手掐死她。
既然她让他不要再管她,那么就如她所愿好了。
他也厌倦了这种总是被她拉扯着情绪的日子,他下不去手将她了解了,那么就让她自己把自己作死算了。
她死了,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有这么一个人让他这么为难和难受了。
他走得很快,不知道是想断了她的念想还是断了自己的念想。
可是她骂得那么大声,他一字一句听得一清二楚。
人渣!王八蛋!混蛋!
他突然发现她骂得真对,他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他以前觉得自己挺狠心的,可是面对闵茜的时候才发现,其实他的心一点儿都不狠。
他甚至连潇洒地转身离开都做不到。
看着她摔在那里胡言乱语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输了。
或者面对她,他从来都没有赢过。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够将她扔在那里,她甚至都开口哀求他不要走了。
可是就黑方那些人找回来的食物,他们有那样的气量给他们吃,他也怕他下毒。
整个过程都是煎熬的,尽管已经警告过那些人了,可是他还是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心里面想着一件事情的时候做什么都做不了,他找的食物并不多,可是也足够他和闵茜两个人了。
其实并没有什么吃的,最多的就只是一些野果。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有想过他会被那些人刨光了衣服按在树上。
好几个男人按着她,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他痛恨自己只有一把枪,不能将他们都杀了,不然他和闵茜都会死在这里。
她扑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撞在他的身上,那力度,撞得他的心口都发疼。
她浑身一丝不挂,他张了张嘴,最后却只能说出那样的两个字,苍白而无力。就好像是对死者的亲人说节哀一样。
那牙齿咬在她的肩膀上,用力了所有的力气,他却觉得不够,她应该再大力一些,或许那样他不会这么难受。
她终于松了口,脸上平静得很,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她甚至自己一个人将那些破碎的衣服重新有条有理地穿了起来,只是那发抖的手指完全泄露了她的情绪。
她在害怕,他知道,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他没想过她会突然之间发难,整个人又打又踢的。可是他终于能松了口气,这才是闵茜。
她张嘴咬着他的脖子,那一刻,他甚至希望她能够再用力一点儿,咬断了也好。
她说这是他欠她的,她说得对,真的是他欠她的。
他看着她张嘴皱着眉将那碗不算是汤的汤强忍着喝下去,眼睛睁了睁,整个人就软在了他的怀里面。
似乎是担心他离开,她甚至还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里面的惊恐和以往的一样,他看着,只觉得有一双手捉着自己的胸口,不断地拉扯着他的心脏。
有些痛,看着她每晚尖叫着惊醒。
他真的是欠她的。
她一整晚没有睡,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安慰吗?
太虚伪了,作为一个罪魁祸首,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开口的时候她只是微微滞了滞,很顺从就点了点头。
这样的反应好像很正常,又好像不正常。
莫名的,他忍不住紧了紧自己的双手。
他知道她似乎做了什么决定,而正好,和他所下的决定一致。
不会再纠缠了,这明明是他一开始所预想的结局,可是等她点头了,他却觉得自己居然有些不满。
可是现实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他知道黑方那些人不会让他们明天活着出去。
很巧,他也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的。
他知道她在害怕,可是他别无选择。
那些枪都对着他们,他唯一能够保证的就是让她逃出去,至于再多的,他无能为力。
每个人都不可能十全十美的,这件事在一个月之前他还胸有成竹,可是现在,他第一次感到有种不在自己掌控范围的无能为力。
她抬头看着他,嘴唇紧紧地抿着,被他按在手心的五指都是冰冷的,可是她却没有说出半句恐惧的话。
他将她抱在怀里面,她的后背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隔着衣服,她的温度那么的清晰。
如果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这样亲密的拥抱,大概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黑方他有一点不好,就是太自大了。
他因为自己掌控了全局,却不知道进了别人的圈套。
他忍他们很久了,就为了今天。就在昨天,他再迟一步,他甚至没有办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局面。
她在笑,他知道她在笑什么。
这两天她很少有主动的动作,就好像回到了自出的闵茜。她会跟在他的身侧紧跟在他的身后,却再也不会主动伸手拉住他。
可是就在他让她离开的时候,她却突然抬手拽了拽他的衣角。他一低头就看到她青葱的白指落在他黑色的衣角上,那么的明显。
就跟那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刺到他心口里面的刺一样,某些时刻隐隐发痛起来,他无法忽略。
她大概回头看了他一眼,或许没有。
他不确定,也不清楚,在那样的情况下,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她一眼。
黑方问他想怎么样,他不想怎么样,他想他们都去死。
显然,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想怎么样,还天真的以为他会放过他们。
放过他们?
可能吗?
一个洁癖的人会允许别人碰自己的东西吗?
这不是原则问题,这问题是没有原则,不能就是不能!
他抬手就将那遥控器递到她手上,显然她有些惊讶,只是很快就冷静地问他这样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和她一样,对于昨天的事情,他一点儿都不想提起来。
可是显然她还是狠不下心来,尽管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情。
子弹将她那边的镜子打破了,那一瞬间他从她微微呆滞恐惧的眼神中看到了几分凉薄的冷漠。
她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