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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2025-06-24 14:427,307

10

顾寻最初还有些心虚,但随着周遭宾客的赞颂显然越来越得意。

“这一句妙得很!顾兄高才!”

“可惜此次为特加恩科,否则顾兄之才,定然三元及第!”

顾寻志得意满,不久前那场宴上,他是伯爵府亲子,却被视若无物,鸠占鹊巢的人反而被奉为焦点,人人无视自己,人人奉承于他。那个人面目平静与那些眼高于顶的大儒交谈,仿佛一切都是应该的。

顾寻看向自己娶回来的世子妃,他几乎压不住心中的得意,什么是应该的,这聪慧灵巧的美娇娘是自己的!这满堂的宾客为自己而来!这所有的赞颂都是自己的!

而顾行远不得好死!

这些才都是应该的!

“砰!”

酒杯重重磕在桌上!

林翰庭老先生无视周遭人的惊异,正色道:“顾世子,戴大学士读的这篇文章,当真是你应试所作?”

顾寻眉心一跳,他顶着林翰庭锐利如刀的眼神,张张嘴又闭上,方才定下神来:“正是。”

林翰庭盯着他,面色愈加严肃。

顾寻心中不祥的预感更重。

林翰庭直言道:“这文章,老朽此前就见过!”

11

顾伯爷一头雾水地问顾寻:“你这文章曾写给旁人看过?”

  

顾寻支吾说他也记不清了。

顾伯爷皱眉:“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糊涂!”

林翰庭冷了脸:“世子爷糊涂,我却不糊涂,这文章老朽上一次见,是在四年前,与戴大学士所读分毫不差!”

顾寻辩解:“这文章确实是我此前所作,但我确实想不起给谁看过,又为何传到了您老眼前…”

林翰庭目光如尖刀般在他身上划过:“四年前翰墨书院收徒的第一天,这题目是我随口而出,也是一位学生在我眼前提笔而作,世子爷莫非想说我这位学生抄袭了你?”

顾寻自然不肯承认:“老先生这话有失偏颇,难道一定是我抄袭了令高足吗?既如此,不如将令高足叫出来,我们当面对峙!”

林翰庭叹了口气:“这人来不了。”

顾寻一听便放下了一半的心,得意道:“此事事关读书人的清誉,老先生还是将此人请来,与我分说清楚为好!”

林翰庭不看他,他目光沉沉与顾伯爷对视:“这人虽来不了,但不光伯爷认识,在座诸位想来也都认识他。”

顾寻心头一跳。

“他就是贞元二十三年的新科探花郎,死于三月前,正是伯爷养了二十年的儿子,顾行远!”

满座哗然!

12

顾寻死死咬着牙,该是又想起了行远吧。

即便他已经没了,可依旧还是能让顾寻不得安宁。

顾寻干脆道:“行远兄生前与我多有不睦,看来老先生不是来赴宴的,是来为你的得意门生寻晦气的!”

这话有些胡搅蛮缠了,林老先生是名满天下的半朝师座,实在犯不上污蔑他一个小辈。

林翰庭不与他生口舌官司,只道那文章不是他一人看过,他有人证。

顾寻已经想出是谁,他隔着珠帘晦涩不明地盯着我。

我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林翰庭老先生也注意到顾寻的眼神,他跟着看了一眼我的方向,叹了口气却并未叫我。

“此人便是当今陛下!四年前翰墨书院收徒那一日,所有学生做的文章,都由礼部登记造册献给陛下千秋,必是能找到的!”

献给陛下的东西,自然收在宫中,绝无丢失的可能。

而四年前顾寻还不知道在哪,怎么也不会是顾行远抄他的,更别说顾行远少有才名出口成章。

顾寻的脸色刷的雪白,他嘴唇发抖,看向顾伯爷。

顾伯爷不是傻子,这还有什么不懂的,他身体一晃,扶了一把桌子,艰难道:“林老,此事,此事,能否借一步说话?”

林翰庭面色凝重:“不必了,伯爷,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行远在这世上再无血亲,我这老师,得全了他的身后名!”

在座的都是人精,此情此景,已经不必查了。

顾寻脸憋得通红,额上冷汗直流,头都不敢抬,只觉得座中细碎声音仿佛都议论耻笑他!

然而这还不算完,赵国公世子是顾行远同窗,此时悠悠道:“顾世子为何偏偏一字不落地背诵行远这篇文章?”

我身边的林氏猛地捏紧了手中茶杯。

赵世子对着林翰庭一躬到底:“题目是先生所出,先生家中清静不设防,若是有心之人想要盗取试题,也不是不能!”

满座哗然!

盗取科考题目是大罪!

林翰庭此刻已经想起此前三番四次去他家做客的林氏,目光如炬地扫过来。

坐在我旁边的林氏本就急得额头见汗,一对上他的目光更是斗若筛糠。

我压抑住胸中扭曲的快意,拿出帕子为林氏擦干:“母亲这是怎么了?”

林氏的眼中尽是愤怒不甘,她似是想要站起身,却双眼翻白直接砸在地上。

这声响太大,外室自然听到了,林氏晕的实在太是时候,不打自招一般向似信非信的众人说明了胆大包天偷取试题的人是谁!

我该去扶她,但我没动,我冷眼从众人脸上一一看过,看热闹的有,震惊的也有,但最让我如同上瘾的是老伯爷的悔恨和顾寻的绝望!

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13

老太太目光如刀一一从众人脸上划过,最后落在我身上:“考试前阿寻作的文章是哪儿来的?”

我道:“是我故去兄长私下作的,并无人看过。”

老太太眯起眼睛,咬牙道:“行远的文章又是哪儿来的?”

我看向失魂落魄的顾寻:“那本文集我一直放在卧房的书架上,是谁拿给世子爷的?”

顾寻眼眶通红,暴跳如雷道:“你为什么还留着那个短命鬼的东西!”

我心中冷笑并不作答,只是看向老太太和伯爷。

老太太闭了闭眼睛,心知顾寻是不中用了。

顾伯爷斟酌道:“母亲,不如去请静太妃跟太后讲情,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顾寻眼前一亮,目光灼灼地去看老太太。

老太太怒道:“糊涂!”

伯爷嘴里发苦:“儿子是为了伯爵府的脸面。”

我心中冷笑,若说抄袭不过是流放终生不能再考,但偷窃试题的罪过可就大了,读书人最不好惹,往重了说,抄家灭族也不为过。

此刻说脸面,脸面已经没了,能求不连累整个伯爵府,已是不易,老夫人心知肚明。

半晌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对顾伯爷道:“明日,你带着林氏的尸首上殿请罪,再请旨废了阿寻的世子之位。”

顾伯爷大惊:“母亲!”

顾寻嘴角抽动透着狠戾:“祖母是想弃车保帅?”

老太太不搭理他,只看着伯爷:“罪魁祸首死了,陛下顾念旧情,怜你丧子又遭此事,想必会免了阿寻的流放之苦,况且还有思远,阿寻已经没有指望了,你不能不顾思远的前程。”

顾行远的一条命,放在这府里,换作了轻飘飘的丧子二字,被拿去当筹码免了顾寻的罪过,我胸中一阵闷痛,指甲死死扣住掌心几乎渗出血来。

顾寻脸色竟有些狰狞:“祖母,我是你嫡亲的孙子,你这么对我?!”

老太太眼神发狠:“你要不是我嫡亲的孙子,就凭你做下的这些事,我早要了你的命!”

顾寻竟大笑出声:“祖母,你是后悔了吧?可惜啊,晚了,该死的人早死了,但要没了我,伯爵府可就绝后了!”

顾伯爷怒道:“住口!”

老太太冷道:“绝后?莫说还有思远,就是你爹真想再要嫡子,也不是难事!把他带下去!”

顾寻歇斯底里地又骂又笑:“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哈哈哈但又能如何?我是顾家长子嫡孙!我就是顾家的脸面!我没脸,谁也别想好……”

老太太不再看他,示意刘妈妈交给我一个小瓷瓶,面色冷厉:“你父亲心慈手软,做不来这事,婆媳一场,你去请你婆母上路吧。”

14

林氏的望月斋除了门口守着人,下人都被打发出去了,安静得很。

我一个人进入房中。

林氏一见我就扑上来道:“阿寻呢?你祖母怎么说?啊?你祖母一定有法子的是不是?”

我不跟她兜圈子:“是,祖母有法子,她说让父亲明日带着母亲尸首去殿前请罪,来换整个伯爵府的平安。”

林氏瞬间恐惧:“不,不可能,我是伯爷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我是世子的亲娘!”她状若癫狂地往外跑:“我去找伯爷,我与他少年夫妻,他不能这么对我!”

“院门口是祖母的人,母亲出不去,况且伯爷,”我看着她绝望的脸心中畅快不少:“伯爷今晚歇在冯姨娘院里,只怕母亲见不到。”

林氏猛地顿在原地,她泪如雨下:“慢慢,你素来聪慧,你得救救我!”

我简直快要笑出声来:“母亲,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圣上若是降罪伯爵府,莫说立足之地,头一个没命的就是阿寻!母亲若是真疼他,不如早些上路!”

林氏满脸泪痕:“阿寻呢?我要见阿寻!他是嫡子,他去求求老太太,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啊!”

我知道顾寻是她的心头肉,为了顾寻她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母亲想偏了,祖母只看有用与否。母亲不会以为这些年祖母偏帮你压制冯姨娘,是因为你是正她是偏吧?”

林氏怔怔看着我。

我冷笑道:“母亲到今日还想不明白?那我为母亲解惑,那是因为祖母以为,你生的行远,少年得志前途不可限量,她是为了行远的脸面,才照拂你一二。”

“如今母亲出息的儿子没了,阿寻前途尽毁,母亲为何还觉得,祖母会高看你一眼?”

“难道母亲以为,你和阿寻做的那件事,真能瞒过祖母?”

“事到如今,母亲不如顺了祖母的意思,好歹让祖母记得你的好,给阿寻一条活路。”

我半诱哄半威胁地说完,将毒药塞进林氏手里,恭敬道:“请母亲上路。”

林氏猛地甩开我的手:“我不信,你祖母她最疼爱阿寻!行远是她带大的又如何!阿寻才是伯爵府的嫡出!为了阿寻!你祖母催着大理寺结案!一个字也不曾多说!”

我退后一步,抚平被她撕扯的袖子:“那母亲以为,祖母为何不曾追究呢?因为行远到底不是亲生,为了这满门的血亲,祖母忍了,但母亲如今所做是要葬送伯爵府满门的,你说祖母还能忍吗?”

林氏被我戳中要害,脚下一软委顿在地。

“外头都是祖母的人,别闹得难看,惹祖母生气,母亲好歹想想阿寻。”

林氏的眸子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她情知丈夫不慈,儿子不力,此番在劫难逃。

我如同一只阴暗嗜血的野兽,将她的绝望痛苦尽数吞食,这种感觉让我上瘾,几欲发狂!

我越过林氏走到门口:“若今日行远还在,想必他有办法护住母亲性命,但可惜,母亲自己杀了他。”

身后林氏号啕大哭。

她不是后悔作恶,只是悔恨自己走到今日陌路,惋惜自己的命罢了。

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我心知那药见血封喉来得极快,我回头看着林氏绝望痛苦的眼睛,她已经说不出话。

我轻笑出声:“阿寻明日就不是世子了。”

林氏猛地抓住喉咙,死命瞪大眼睛:“你…你…”

“我定早日送他下去陪着母亲。”

15

老夫人看得极准。

第二日伯爷依言抬着林氏的尸首上殿请罪,又请旨废了顾寻的世子之位。

陛下虽然震怒,但查清罪魁祸首林氏已畏罪自尽,又见老伯爷自请废了唯一嫡子的世子之位,到底顾惜老臣,罪名让顾寻母子担了,仅仅是判了老伯爷一个治家不严的罪过,罚了两年俸禄。

伯爵府虽然名声扫地,但相比这起举国震惊的科考闹剧,已经算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老太太一直没松口放顾寻出来,伯爷仿佛也忘了这个儿子一般。

老夫人只剩这一个可用的孙子,也不像往常一般视思远为无物,动辄也赏些东西下去给顾思远作脸。

眼见着伯爵府就要开始长辈慈爱小辈恭敬的和顺生活。

我知道,该关门放顾寻了。

林氏故去百日的头一天,老夫人解了顾寻禁足。

林氏毕竟是伯爵府当家主母,若是百日没有亲儿子露面,只怕惹外面风言风语的议论。

老夫人不在乎林氏,但她在乎伯爵府的名声。

顾寻原本是个张扬跋扈的性子,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阴沉寡言了许多。

老夫人和伯爷都对他避而不见。

他回来砸了两个花瓶,就拉着醉烟回偏院去醉生梦死。

我知道他在忍耐,也知道他忍不了几天了。

在他被放出来的第六天,顾伯爷给思远请的大儒住进了府中。

那位大儒素有才名,伯爷亲自上门请了三次,诚意堪比三顾茅庐,方才入府,伯爷重视得很,特意传话府中上下都不得冒犯。

传话的丫鬟刚走,顾寻就掀翻了桌子:“那贱人养的野种爬到我头上来了!”

我已经习惯了他整日里骂人的这几句话,全天下除了他,全都是贱人养的野种,无一例外。

我知道思远早晚会被立为世子,他也知道。

晚饭时顾寻要的青笋鸡汤没送过来,他一问才知道,思远说请来的那位先生爱吃,直接给拿走了。

我简直要笑出声。

顾寻勃然大怒,只留了一句要让思远好看,就出门了。

我胸口一动,心知时候到了。

16

当晚平安就传进来消息,只有两个字,云匪。

我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云雾峰两年前出了一群盗匪,平日里杀人越货为非作歹,因为云雾峰地势复杂难行,官府一直没抓到这伙悍匪。

行远出事那会我就怀疑过,顾寻才回伯爵府根基不深,手中也没有什么可用之人,到底从哪里找来这种要钱不要命的贼人,敢有恃无恐地杀了伯爵府的世子。

原来真是云匪。

他必然回伯爵府之前就与云匪渊源颇深。

如此甚好,若是云匪没那么大的名气,此事还没那么好办。

冯姨娘看着我一身白衣如同孝服频频皱眉,却又忍不住凑近与我炫耀,赵国公世子邀请思远一同去打猎。

我笑吟吟道:“若我是姨娘,我就把思远拦回来。”

她停下脚步:“你什么意思?”

我捂嘴轻笑,转身便走:“没什么意思。”

冯姨娘拦住我:“你说清楚!”

我便停下来:“姨娘可能不知道,赵玉阳这个人,莫说出门打猎,就是出门喝酒,也要人三催四请的才能请出来。”

冯姨娘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我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弧度,压低声音:“行远与他是至交。”

冯姨娘许久不曾听见行远这个名字,闻言一愣,随即她便想起惊采绝艳的顾行远是怎么死于非命的,她震惊望着我:“你…你,”她顿了顿,眼中的震惊转成恐惧:“思远!思远出门有半个时辰了!”

我看着她但笑不语。

冯姨娘拉住我:“你知道是不是?你知道思远在哪是不是?”

“我不知道。”

冯姨娘快要急出泪来:“你肯定知道,我求求你,你救救思远!”

我平静地看着她:“姨娘,你也肯定知道些什么,能不能救思远,在你不在我。”

冯姨娘愣住。

我冷声道:“那日往院里传话说我连夜出城去白云寺的下人哪去了?往日祖母和林氏院里得力的几个下人又到哪去了?”

冯姨娘嘴角发抖:“你…你这是要……”

我冷笑:“姨娘还有心思关心我,顾行远怀璧其罪,落得如此下场,思远志在世子之位,姨娘觉得耽误下去,他会是什么下场?”

冯姨娘脸上血色褪尽,几乎没什么犹豫便道:“那些人,如今都在三里河边老太太陪嫁的庄子里。”

我只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冯姨娘心知儿子的命如今握在我手里,不用我问就自己都说了。

“顾寻回来就视行远为眼中钉,他想要做世子。”

“老太太看得长远,知道行远未来必然是有大出息的,所以行远几次要搬出府去,老太太都哭天抹泪的不同意。”

“后来,后来行远出事,老太太当晚就查明了怎么回事,可行远已经没了,林氏是当家主母,顾寻是她嫡亲的孙子,她处置了相关的人,就把这事遮掩起来了。”

“伯爷隐约猜到了几分,私下日长吁短叹的好几天。”

她猛地跪下抱住我的腿:“少夫人!我就这一个儿子,我去敲登闻鼓还行远一个公道!你救救我儿子!”

17

思远没死,赵玉阳虽然没约他打猎,但得了我的消息,他上报京兆府尹带人救下了被打得半死的顾思远。

还当场拿下了十几个云匪。

其中一个,眼角正有一个圆形的疤。

而平安得了我的消息,将老太太藏在庄子里的人抢出来直接押送大理寺。

两波人正好在大理寺相遇,那日传话给顾行远的下人一眼就认出眼角带疤的悍匪当堂指认:“就是他来传话叫走了行远少爷!”

悍匪自然不肯独自担了罪名,张嘴便道我都是奉了你家世子爷的命令!

事情一下就闹大了。

顾老太太和伯爷得知消息还想疏通压下一二,可惜已经晚了。

顾行远的同门至交如今多有一官半职,听闻消息当即围在大理寺要一个交代。

而此时消息不通救子心切的冯姨娘已经敲了登闻鼓。

此事没等第二日早朝,已然上达天听!

大理寺连夜升堂,二殿下代圣上前来旁听。

已经过了五个月,我再次来到大理寺堂前。

一身白衣,如同吊孝。

大理寺卿今日开了眼,豪门大族不和有之,但动辄买凶杀人的却是少见。

顾寻和那几个云匪狗咬狗一般当堂撕扯。

云匪的小头目见顾寻极力撇清自己,直接拿出了顾寻的手信为证,而这会顾思远也恰到好处地醒过来,直言身上的伤都是顾寻打的,是顾寻要杀他。

如此一来,顾寻买凶杀人一事再无疑问。

顾老夫人到了这个地步仍然镇定自若:“家门不幸,让诸位见笑。”

我上前一步道:“祖母这话说早了。”

顾老夫人眯起眼睛,视线如刀般射向我。

我不看她,向堂上跪下:“顾行远五个月前惨死白云寺外,凶手也是这群云匪和顾寻,但不知为何,当日伯爵府便将一批近身伺候的下人尽数关进庄子里。”

顾寻此时终于知道我为何嫁给他,他指着我破口大骂:“贱人!你就是个吃里扒外的贱人!你故意害我!你是故意把那文章给我看到的!”

“也是我按着你的手在考场写出来的吗?”我不再看他,继续道:“其中蹊跷,大人一问便知。”

顾老夫人脸色铁青,她道:“是我痛失爱孙,心痛怒极迁怒下人。”

这话大理寺卿和旁听的二皇子都不信,却也没反驳。

顾老夫人含泪道:“伯爵府失察,一朝寻回亲子喜出望外,竟没发觉他与云匪勾结甚深,这才酿成惨祸,老伯爷一生勤勉良善,谁承想子孙遭此恶事!”

真是唱作俱佳。

我心中冷笑不已,今日就是把老伯爷尸体挖出来摆上垂拱殿,也救不了伯爵府!

18

赵玉阳忍不住道:“顾老夫人这是要将行远的死推得一干二净?”

顾老夫人如同教训不听话的小辈一般居高临下:“行远故去,你是他的同窗挚友,就这么对待将他一手带大的祖母?”

我摇头嗤笑:“祖母好胆色,怪不得连勾结云匪杀人作乱的事都敢遮掩。”

顾老夫人看着我的眼神真如慈爱长辈:“我知道你还忘不了行远,但你如今再闹,也是无济于事。”她意味深长道:“你放心,你既已嫁入顾家,那伯爵府总有你一席之地。”

她暗指我见异思迁,又警告我如今与伯爵府绑在一条船上。

我只觉得可笑,没有行远,我要船上做什么,不如大家一同淹死。

我不愿与她撕扯,只问:“祖母有没有想过,你为了救思远,派出去送信的人,哪去了?”

顾老太太脸色大变。

我轻笑道:“你猜冯姨娘去敲登闻鼓之前,思远危在旦夕,她怎么有时间去哭求你和父亲?”

那封给匪首称兄道弟的信,不单是伯爷亲笔,还盖了伯爷的私印。

铁证如山呈上堂去。

顾老太太心知无力回天,缓缓闭上眼,只有颤动的嘴角露出一丝心绪。

我柔声道:“祖母,你放任害死行远的人日日在你眼前锦衣玉食作威作福,你不是为了伯爵府吗,如今伯爵府就要没了,祖母后悔吗?”

老太太保养得当的脸上此刻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态:“我是为了顾家,我对得起祖宗。”

我几乎就要笑出眼泪:“对得起祖宗,好好,等到抄家流放,祖母可千万记得带着祖宗牌位!”

判决下来得很快,顾寻腰斩,顾伯爷和老夫人夺爵流放,百年伯爵府就此没落了。

后来赵玉阳来找我,说他母亲将我隐忍图谋之事禀明了太后,太后仁德,直接将行远置办的房子赐还给我了。

我向他道谢,除了掀开顾寻科举作弊和救下顾思远,还有那日的鎏金宴,也要多谢他。

赵玉阳反倒惭愧说他与行远情同手足,不承想竟让我独自深入虎穴。

我此刻终于坦然,我说,应该的,我是他的未亡人。

我终于住进了行远亲手布置的房子,就如我们一直期盼的那般。

顾伯爷和老夫人流放出京我没去看,顾寻行刑我也没去看,我想,行远应该也是不愿意看的。

那夜我久违地梦见了行远。

梦中他站在蔷薇树边,一袭青衣笑容明朗,他说慢慢,你好好的,别急,区区几十年,我等得。

我于梦中醒来,泪流满面恍若隔世。

那时院中月色正好,蔷薇树下落花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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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少爷是真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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