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答案的祈风雨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渐渐的，他的眼眶湿 润了。
“祁老师，你没事吧？”
祈风雨伸手抹了抹眼眶，摇头道：“我没什么事，只是看到这纸，突然觉得大乾或许还是有希望的。”
“大乾从来都是有希望的，祁老师，你会看到那一天。”
祈风雨下意识地摇头，“你还年轻，或许不理解我现在的状态，也不理解为什么看到这新纸会有这样的反应。”
“失态了。”
学生们也在议论着新纸，言语当中满是对赵楷的敬佩。
但是这当然比不上祈风雨的感慨，趁着这个机会，祈风雨也宣布了下课。
等到学生们零零散散地离开，赵楷看着眼前的祈风雨，他手里拿着那张纸，缓缓地靠着背后的树坐下，脸上满是感慨。
“有纸了……”
赵楷上前一步，“祈大人，为何新纸会让你如此动容呢？”
祈风雨并未立即回答，而是抬头看向萧青玄。
萧青玄本就聪慧，立即意识到接下来谈话的内容并不适合自己听到，于是主动告辞先行离去。
等到她走远，祈风雨才颤抖着双手将纸拿在面前。
“新竹跟墨竹相比，二者的价格是天差地别，以往墨竹制成的纸张价格已经严重上涨，你知道这样的结果会导致什么吗？”
“百姓书生们无纸可用。”
祈风雨苦笑着摇头，“若只是如此，又何至于让我如此呢？”
他颤颤巍巍地说道：“纸贵，朝廷就只能减少纸张的用量，以此来节省开支。但是你知道吗？各项税收记录本就短缺，因为纸贵，这种情况变得更加严重了。”
“土地转让，各类税收，原本就因为纸张贵重，无法做到全面的记录。”
“再加上下边的富商官员们经常有强占土地一事，没有税收记录，没有转让记录，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吞并旁人土地，甚至不上缴税款，这是多大的一笔银子呢？”
“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如此，对于朝政会有多少影响？”
“除此之外，下边的小吏们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即使向上举报，因为没有记录也无法严惩，最终甚至损害了他们的积极性，无人肯用心做事。”
“这影响的是整个大乾的根基啊！”
身为宰相，这些年祈风雨所看到的远不止赵楷理解的那些事情。
赵楷毕竟是皇子，对于下边所看到的，知道的还太少了。
而且祈风雨明白，自己了解的这些，同样只是一部分而已。
他曾经想要推行过改良造纸术，可惜迟迟没有完成，这始终是他心头的一大遗憾，如今看到赵楷做出的新纸，如何能不激动呢。
“我准备下山面圣。”
“怎么突然面圣？”
祈风雨严肃道：“我要向陛下说明这新纸的可贵之处，让他知道这其中的价值，也让他看到大乾这些年的弊病，全力推行你做出的新纸，这样大乾还有救。”
“你上山还没有几天，不适合来回上下，这件事就让我去做吧，你放心，我会说服陛下的。”
祈风雨犹豫片刻。
赵楷见状说道：“这新纸不仅仅关乎到你说的那些，同样的，新纸的推出同样能让我在商业一事上走的更远，哪怕只是为了我自己，我也会全力推行，想方设法地说服陛下，在这一点上你大可以相信我。”
“好！”
祈风雨缓缓站了起来，“山上的学生们就交给我，你下山之后我会严格监督他们，不让你再分心。”
赵楷建议道：“或许大人可以为陛下写封信，我可以一并带下山，即使你现在不再是宰相，但你为大乾奉献多年，你的意见他还是会听的。”
“好，我立刻去做，之后将信交给你。”
祈风雨走远，赵楷站在原地。
一个小小的纸，会造成祈风雨所说的那般严重局面吗？
赵楷没有经历过，无法切身体会。
但看着祈风雨声泪俱下的模样，他也怀疑不起来，想来这些年因为纸的问题，是有许多麻烦的。
“这更坚定了我改变的决心啊，我没法保证让天下大同，营造一个太平盛世，但我会尽力让人们过的更好。”
赵楷喃喃自语一番。
吃过午饭后，赵楷收到祈风雨送来的信不久，就在办公室见到了萧青玄。
“你要下山？”
“你知道了？”
萧青玄坐到他对面，“遇到了祁老师，他告诉了我这件事，而且他建议我陪你一起下山。”
“为什么？”
祈风雨本人未婚，一生都没有子嗣，自然不会是因为男女情长之事建议萧青玄陪同。
“他说，在推行新纸的这件事情上，我可以代表东明进行一定的建议，这能够更好地说服陛下。”
“原来如此。”
赵楷说道：“你看着办，反正我有信心说服皇帝老子推行新纸，倒是你跟着我下山，又要耽误不少课程，别到时候过不了祁老师那关。”
“我想，祁老师对我可能不会那么严格……”
这几日的偶尔相见，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面对其他大乾学生时，祈风雨无比严格冷漠，偏偏在萧青玄面前无比礼貌，像是一个和蔼的老人。
这让萧青玄感觉自己像是外人。
“或许，我身为一个东明人，他觉得我这个学生可有可无吧。”
赵楷起身，“那你或许想多了，他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之所以对你如此，或许是因为你是东明公主，代表着整个东明，而他还下意识地把自己当做宰相，同样代表着大乾的脸面，所以要客气许多。”
赵楷继续说道：“当然，其他人怎么看无所谓，对我而言，大乾人，东明人，都是一样的。”
“人人平等嘛。”萧青玄忍不住笑了出来，提出了赵楷重复过许多遍的理论。
“好，既然祈风雨让我下山，那我就下山面圣，不过这样一来可就更忙了。”
既要研制蒸汽技术，还有造纸一事，现在又得入宫。
除此之外，赵楷还准备将玻璃的烧制也提上日程。
同时还有着跟匈奴那边的交道，他只是一个人，却始终有许多事情围绕在身边，一个脑子分成很多部分在使用。
赵楷从未感到过自己是如此重要过，仿佛只要自己走错一步，就会带来巨大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