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茸顿下脚步,手指在袖中握成拳。
一而再,再而三,竟然是已经有了三次啊。自己的情感,自己的爱慕,竟然就是这么不值钱么!就只能这样被他按在地上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连一只被他放生的猫猫狗狗都不如!
她扬起脸,浅色的眸子看着阳光的时候,很是刺眼难受。但是此刻居然也毫无所感,就这么直视着漫天的日光。泪水在眶中汇聚,顺着眼角滑落到脸颊上。
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越哭声音越大,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谁能救救她,谁能给她一杯忘情水!
为什么纵使这么被嫌弃,被抛弃,她的心里,还是牢牢的烙刻着对元安的爱慕,四年了,四年啊!爱他已经成了一个习惯,一个她忘不掉的习惯。
泪水原来可以流这么多,落到嘴里原来是这么哭。
清风怜她苦,微微抚动着她的秀发,她狠狠地捶了两下自己的胸口,为什么这里这么疼啊。
来往的行人看到这么一个穿着白衣,风华绝代的女子就这么站在路中央默默地流泪,纷纷经过她的身边时,忍不住驻足。
谁也不知道这个漂亮的姑娘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谁也不明白此刻的阳光根本照不进白茸的心里。
日子过了这么久,这段记忆一直尘封着。如果当时自己带着这段记忆出来,那么自己是不是也能早点认清楚,在元安心中确实是一钱不值呢。
哭着哭着,白茸口中涌上了铁锈的滋味,她抿了唇,将涌上来的血气强行咽下。伸手狠狠地擦掉眼泪。
别哭,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失恋么,她,白茸,输得起。想着,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脸上泪水的狼藉还未清理干净,却骄傲的挺起了胸膛。
纵然人间千百苦,她还是狐岐山的小公主,还有个可以回去的地方不是吗?走吧,离开吧,还有什么念想呢?想着天地崩坏,和尚忽然回心转意?
还是想着真个宇宙洪荒突然间变幻,让这个一门心思佛法的和尚心中种下情种。
她笑着叹了一句,“白茸,你终究还是太高估你自己了。”
路人们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又哭又笑的女子,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些什么。只知道她哭起来天地为之哀戚,笑起来又能让阳光明媚温暖。这是一个怎样的人间绝色!
白茸拎着裙摆,开始奔跑起来。她不想再在这个地方一秒钟,仿佛多待一秒钟,就能将她好不容易按捺住的心绪翻涌给搅碎,她只想赶紧回去狐岐山。
她白茸败了,败得一败涂地,她要回去那个她曾今再也不想回去的暮云洞府,将自己藏起来,再也不要踏进万丈红尘。
而元安躺在床上,手指遮在眼睛上。
那些事情一幕幕的在他脑中重现,白茸羞赫的笑,白茸失落的哭。
原来竟早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拜过天地了么?
那么白茸就是他的妻子,他这么逃避,这么躲着,还有什么意义?药人这个天煞孤星克妻克子,一直躲着不想让她受伤,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姻缘天定。
“元安,你这么作天作地的,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佛慈悲,你为何要和我开这么样一个玩笑!”
他嘴唇颤抖着,泪水沾湿了枕巾。
自己此刻恢复了记忆,那么白茸呢?
元安咬住自己的拳头,不让哭声外溢,呼吸仿佛被堵住了,白茸离开时受伤的眼神始终在他眼前挥之不去,像是一个梦魇。她的温柔织就的情网将元安牢牢绑缚,现下随着她的离开,猛的收紧,将元安的心勒出一道道血痕。
他猛地掀开被子,抓过外裳就套了起来,他要去寻白茸,去将心头的那个人寻回来。
至于,后续是天煞孤星,还是九幽玄煞,都随他去吧!他只知道,现在他不要白茸走!
白茸飞快地跑回了天王寺,什么也没拿,想了想,又从自己的随身空间里掏出了那时候在狐岐山,元安给她做的狐狸小毛毡,在手中握着出了汗,才闭了眼睛,狠狠地扔在了榻上,抽下了头上簪着的百合花簪,也扔了下去。
看着一脸懵的若风,“若风,我们回去狐岐山吧。我想通了。”
若风看着她泪水尤未干的脸蛋,“你没事儿吧?”
白茸阖目摇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没事,红尘事,红尘了。我已经想通了,不过一个男人而已,没什么好留念的了。这四年时光,也够我和那帮老狐狸精们吹一阵子的了。走吧。别墨迹。”
若风和白茸打闹了真的多年,从来没见过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白茸哭肿的眼皮,“你这么走了,甘心吗?”
白茸吸了一下鼻子,“无所谓甘心不甘心,我把心掏出来给人家,人家不仅不要,还往上踩几脚。若风,我欠他一条命,但是我还了他一颗心,两清了。”
若风心疼的抱着白茸,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口,像是一个兄长般,抚摸着白茸的头发,“想哭你就哭吧,别忍着。你在我面前,还要装什么坚强呢?”
闻言,白茸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盈目而出,将若风的衣襟沾湿了,“呜……若风,当年是你把我丢出来的,如今又是你接我回去,这就是我的命,我认了。我以后还是胡小七,至于白茸……就当她死了吧。”
她哭的伤心,整个人都微微发抖,若风心疼的搂紧了她,试图给她一丝丝温暖。
正哭着,一个穿着红衣的俊俏青年走了进来,身高很高,只比若风矮了一点点。脸上还带着一些稚嫩,但是却很英俊。他习惯性的去抱白茸,一把搂住了白茸的腰,“白茸,你可回来了。小爷我想死你了。你怎么哭了啊?是不是和尚又欺负你了?”
声音也是青年的声音,只是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带着些许童真,看着白茸。
白茸从若风怀里抬起头,有些尴尬的伸手推了推这个青年,“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么抱着我,不太好。”
那青年瘪了一下嘴巴,“白茸,我是白羽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你是白羽?”她吸了一下鼻涕,用手在空气里比划了一下,“我们昨天走的时候,你不是只有那么一点点高么?怎么,一下子长成了这么高?”哭成兔子一样血红的眼睛看着白羽。
一边的郎若风松开白茸,低笑了一声,“他早晨闲得无聊,将天王底座上镶嵌的一块晶石吃掉了,然后莫名的就长成了这样。”
白茸还是不太适应这么一个大小伙子抱着自己,伸手将白羽的胳膊从自己的腰间拽了下来,擦擦眼泪,调整了一下呼吸,“你怎么这么调皮,什么都吃。那是食梦貘的内丹。里头千百年的功力,一下子被你吃了,没撑死你算你好运了。”
白羽颓丧的坐到了床边上,“我要是知道这个,我也不吃了。一下子长这么高,我走路都晕乎。”
郎若风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走过去伸手揉了揉白羽的脑袋。白羽掀起眼皮,撅着嘴看着郎若风。“你不准笑我,已经笑了一个早上了,真讨厌。”
“不笑你了。不过白茸马上要回去狐岐山了,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郎若风不知怎的,被白羽黑黢黢的眼睛看的,心头噗通跳了一下。声音也忍不住柔软了起来。
白羽不自觉地用脸蛋儿去蹭郎若风的手心,“我想和你们一起去。白茸,你带我走吧。”
郎若风手心里柔软的触感,让他一下子触电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耳根子也有点微微发红。“白茸,带他去吗?”
不等白茸回答,空气里就涌过一阵炽热的灵力波动。
白羽脸色一下子变了,“不好,老头子来了。”他缩到白茸身后,结果身形太大,根本找不回当时小孩子的可爱感觉,倒是佝偻着身子,看起来有些好笑。
“什么老头子?”白茸和若风正疑惑着,门口就走进来一个翩翩郎君。
这个人,白茸认识。
朱长林,雪白的皮肤衬着鲜红的衣裳,看起来和梦境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区别。
他瞅了一眼白羽,又看了看白茸和郎若风。“白羽,这事情是不是你捣的乱?”
白羽脸上都是苦色,“老头子,啊,不,前辈,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知道那个是什么。要知道也不会就这么吃了的。”
白茸也伸手,将白羽挡在身后。“是啊,朱前辈,既然吃都吃了,也不能为难孩子,就饶了他这么一回吧。”
朱长林笑了一声,“你这个野娘倒是比他的亲娘还对他好。我不是心疼他吃了一颗内丹,只是这食梦貘的内丹,乃是我当年封印在这里的,非我朱雀族的真火不能打开封印。原本准备留着给族里有前途的后辈使用,没想到就被这个小子没心没肺的当了糖豆吃掉。只是有些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