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观春色
小香颂2024-04-12 23:573,193

  其实,饶娆和杨逸这次来观澜岛是公费旅游。

  杨逸接了个单子——替当红越剧小生梁雨君操办一场海边婚礼。这中间,自然少不了他妈妈之前是越剧团的关系。梁小姐最近虽然流量飙升,但越剧演员毕竟和娱乐圈中的人不一样,他们的粉丝相对受众面小,没那么多需要严防死守的规矩。

  再者,梁小姐沉稳低调,另一半也是微末时认识的同学,因此他们不喜欢通过婚礼来提高曝光度,只想有一场浪漫温馨的记忆。

  至于,如何才能别出心裁呢?

  “吃里扒外”的饶娆一下子就想到了合适人选。

  吃晚饭时,她先是让杨逸大出血订了一家闹中取静,环境高奢的私房海景餐馆,又主动敬酒示好,就在桑榆之感到过意不去时,两个“奸商”方才露出狐狸尾巴。

  “妹夫……”杨逸语出惊人。

  三人同时望向他,尤其是饶娆,紧张而惊恐的眼神似乎在说,亲,让你尽力找机会,没让你尽力找死啊!

  但杨逸彻底豁出去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把莫莫当亲妹子罩着,你不就是我的嫡亲妹夫嘛。其实,她很早就在我面前提过你。”

  桑榆之眉梢微挑,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哦?”

  “我记得那时候她还在旁听你的史论课,就对你无比崇拜,说你是‘貌比潘安、颜如宋玉、才比子建、富比石崇’……”

  “诶诶诶诶诶!”

  眼看他职业病上瘾,把司仪夸新郎那套说辞都用上了,莫晚棠指尖扣桌,警告道:“杨美丽,这话比较像你说的。”

  “话虽然不是你说的,但中心思想差不离。”杨逸咧嘴笑。

  “你少偷换概念啊,妹夫前妹夫后的,谁是你妹夫?”莫晚棠真怕他口无遮拦,一会儿把自己给出卖了。

  “莫莫啊!我可是你娘家人啊!”杨逸做了一个封嘴的手势,“好了好了,不说了。”

  桑榆之作为当事人,一直没有回应。但听着杨逸一口一个“妹夫”地叫,心中竟升腾起一种不可明说的爽意,玄参大师之前说他是个六亲缘薄之人,如今竟然有了个热情的“大舅哥”。可探小棠的口风,似乎并不喜欢?

  考虑再三,桑榆之郑重地将名片递给杨逸:“我和小棠只是男女朋友关系,还未成婚,你贸然叫妹夫实为不妥。为了她的名誉,你尽可直呼我的姓名,无妨。”

  “失敬,桑先生。”杨逸悻悻地接过名片放入口袋中,立马改口。

  “你别误会,我并没有刻意撇清关系之意。”桑榆之笑得含蓄,“鉴于身份特殊,不想给大家平添困扰。也恳请你能替我保密。”

  “这点你尽可放心,我一定会守口如瓶,只要你别欺负莫莫就成!”杨逸替他斟满酒杯,两人一饮而尽,算是达成了共识。

  观澜岛盛产的梅子酒,唤作“观春色”,青绿的果子嵌在晶莹的杯盏中,俏皮灵动。桑榆之用虎口压着杯沿,看那晃动的青梅折射出斑斓的光彩。

  就像莫晚棠每次与他说笑时,眉眼盈盈,让他总是无法在心无旁骛。

  浅斟入口,酸甜清润,桑榆之贪恋这份纯澈的滋味,不免又喝了几杯。

  杨逸道:“不过,这算不算是你欠了我一个人情呢?”

  桑榆之饶有兴致偏过头,像是静候他的高见。

  “早听说桑先生的书法飘逸俊秀,有魏晋风骨。我寻思着,能不能请你帮我写点梁雨君唱过的越剧选段歌词,订制成伴手礼卡。”总算铺垫成功,杨逸堂而皇之说出了心中企图。

  “那你算是找对人了,桑祖宗本身就对词曲很有研究。”饶娆顺势搭腔,“就连我爷爷这种资深票友,在你面前都只能算业务。”

  桑榆之执杯而笑:“你们俩一唱一和,倒是默契得很。”

  事已至此,敏锐如他,当然已经觉察到这是一场精心准备的鸿门宴。好个饶娆,算盘竟然打到他头上了。

  “搭台唱戏也得先有话本,莫莫,你说对吧?”饶娆不依不饶。

  “啊?”莫晚棠正专心吃点心,嘴里塞满了草绿馅儿的海苔素饼,还没来得及咀嚼。

  下一秒,一只修长的手轻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桑榆之温柔地看着唇边沾满苔菜碎末的莫晚棠,她无辜的眼神写满了饱食后不想思考问题的幸福感。

  “慢慢吃,不必理会她。”

  

  人生幸事,来之不易,有爱人在侧,友人打趣,美酒佳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桑榆之本还想借机敲打饶娆,心中那一寸角落忽然软下来:“行了,小事一桩,你们过几天来取即可。”

  *

  夜色微凉,风吹帘动,光影透过薄纱窗在墙上浮动出一副波光粼粼的海浪图。

  莫晚棠分不清是被月光晃醒还是被对面的动静吵醒。

  吃完饭,饶娆和杨逸回了酒店,她与桑榆之散步回知乐村,顺便消消食。

  两人走在起伏不平的坡道,莫晚棠风风火火,从来都是不规矩的。但一想到桑榆之平稳缓和的步调,她有刻意放慢。

  蜿蜒曲折的上坡路,被他们迈出了暮年老夫妻的怡然感。

  香樟树参天交错,下过雨,掉满了黑色小果子,一脚落上去,果浆崩裂,银丝绒单鞋惨不忍睹。莫晚棠为了躲避这些果子,不得不忽左忽右地走。

  下坡时,突然有几辆车快速在身边冲下,桑榆之自然而然便牵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小而柔软,宛如无骨,稍稍用力,就会被捏碎一样。

  他手心温暖湿润,虎口和指腹有厚重的茧子,莫晚棠来回摩挲,猜测这应该是常年研磨书写留下的痕迹。

  “是不是嫌我的手掌太粗糙了。”桑榆之问道。

  低头却见她摇了摇头:“这样的桑先生才是真实的桑先生,从前的你太遥不可及,像个谪仙人。”

  莫晚棠抬望眼,补充道:“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桑榆之被她突然间的引经据典逗笑,反打趣:“也没见你喝酒,怎么就说起醉话?”

  “我才不喝了呢!”莫晚棠一本正经地提高了音调,“两次喝醉都在你面前丢脸,上次乱打电话,还唱歌,我想起来恨不得跳观澜海!”

  

  “不丢人啊,你唱得很不错,情感充沛,真想再听一遍现场版。”桑榆之的溢美之词张口就来,听起来意犹未尽。

  说实话,那晚电话中夹杂着海风,她具体唱了什么词,桑榆之并没听清,但他却清楚地从那段歌声中听出了她的脆弱。

  他甚至后怕,如果这通电话不是误打给他,而是打给了沈栩汀,那现在还有没有机会这样牵手信步在月光下,漫不经心地回忆往昔。

  “哈,那你没机会咯!”

  “如此坚定?”桑榆之深知一个人启动自制力需要忍受几多煎熬,他活得克制又清醒,所以更希望莫晚棠拥有恣意潇洒的生活。

  “的确,小酌怡情,大醉伤身。但和我一起时,你可以随心所欲。”桑榆之怕自己给她带来压力。

  莫晚棠道:“我前段时间采访过观澜的酒庄。听说这“观春色”的梅酒分好几个级别,酒色越浅,后劲越大。你看席间那锤纹酒壶中色泽清雅,是我故意敲了杨美丽一笔,让老板上了特供级别。”

  看她笑得促狭,却丝毫没有小人得志的嘴脸。桑榆之便再也无暇研究什么级别什么度数,此时,只想观一番眼前的盎然春色。

  “那你不想尝尝?”

  “嗯?”

  还没等莫晚棠反应过来,对方已经低头吻上来,像春风拂面,夹杂着清新的樟树叶香气。

  他单手环过身侧的纤细腰肢,轻松将人揽入怀中,莫晚棠闭上眼,笨拙而认真地回应,任凭关于爱情的醉意在唇齿间发酵……

  想起路上这一幕,莫晚棠脸颊不觉烫起来,她翻身,找了一处凉意的地方。

  关于晚上睡觉的问题,两人早就打成共识,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用莫晚棠的原话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如果她之后见过桑榆之在观澜的洋房,一定会体会到桑榆之是如何为了一口井而舍弃那片浩瀚之海的。

  “小棠,把你吵醒了?”幽暗中,桑榆之正从沙发上小心翼翼地起身,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莫晚棠第一反应是,他的作息不是正常了吗?怎么还会睡不着?但很明显,他说话时声音干哑,一手撑着软垫,一手按着额头。

  看来,这会儿才是酒劲上来的时刻。

  “你别动,我帮你倒杯水。”莫晚棠打开床头的小灯,一束微弱的暖光驱散了笼着黑纱的夜,她利索地倒了水,走到沙发前。

  桑榆之这会儿感觉天旋地转,试图伸手抓杯子,却都落了空。最后,还得莫晚棠挨坐到他身边,帮他握住手杯,慢慢送下去。

  口腔得以清冽,桑榆之的头晕稍稍缓解:“有劳小棠了。”

  “刚才还教育我呢,真是为老不尊了。”莫晚棠嗔怪,顺便回敬道:“以后和我在一起时,你才可以随心所欲。”

  这张嘴,还真是一点也不肯吃亏。

  他柔声自嘲:“一百年不喝酒,酒量大不如前。”

  借一段月光,莫晚棠端详着身边那张醉意朦胧的脸,皮肤白净,眉眼舒展如江南俊秀的山水。

  虽然心灵是一百岁的老态,但皮囊却是十八岁的少年。

  莫晚棠心间一荡,这感觉岂不是同时兼具了年上恋和年下恋两重幸福,她心满意足地笑着,捧起这张完美的脸,迫不及待地凑上去宣誓主权。

  唔,原来酒精是会转移的!

  

继续阅读:五十、是个妻管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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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桑榆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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