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澜岛的夏天来的比越州要早,人间四月天未至,连夏花都开始绽放。迎面吹来的暖风,夹杂着海盐和栀子馥郁芳香。
莫晚棠想,难怪观澜岛是度假胜地呢,这里的确能荡涤心灵。打个比方,这里很适合那些功成名就的武林高手归隐疗养,没什么高强度的工作压力,自然也没有什么上升空间。
莫晚棠刚刚转正,满腔抱负却一筹莫展,虽然来岛上已有一周,但她还是浑身不得劲。
寝室与单位不到一千米,这里连公交车都少得可怜,更别提网约车和地铁。今天格外热,莫晚棠出门晚了,快走到单位,已热出一身汗。
岛上的电视台、杂志社和报社都同用一幢办公楼,她被分到了《观澜晚报》,算上她一共四个同事,除了主编苗老师,其他人没有具体分工。
终于在最后一分钟,她坐上工位,打卡倒水,一切准备就绪。莫晚棠才看见苗主编拎着一杯豆浆和一袋油条烧饼走进大门,她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便退回了办公室。
“苗主编来了!”莫晚棠提醒同一个办公室还在卷头发的同事阿温。
“怕什么。”阿温不以为意,卷完头发,又对镜刷睫毛,“她是不是还拎着早饭来的?”
“嗯。”莫晚棠应道。
“以我对她的了解,吃炒面呢一刻钟,豆浆油条要半小时,什么也不拎就更好了,那就意味着猫小姐打完卡还要去外面觅食!”
“谁?猫小姐?”莫晚棠惊讶地重复了这个名字。
她实在无法将那个白白胖胖,戴玳瑁色眼镜的中年女编辑和“猫小姐”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咳,姐妹你初来乍到,容我给你说道说道吧。”阿温见还有些时间可以唠嗑,和另外一个同事一起,对莫晚棠进行了一次全面又深刻的科普。
这位苗主编,芳龄五十,是个不婚主义者。她爱吃碳水化合物和各种海鲜,开心时候喝上几口烧酒,不开心的时候喝几瓶可乐。在她手下干活倒也轻松,只要会偷懒摆烂就行。这些年,晚报社虽主要负责报道些社会新闻,但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无非是领导上任公告啦,新商铺开业啦……
因为这些特征,苗主编就给自己取了个喜闻乐见的名字——猫小姐。
最关键的是,这位猫小姐,竟然也是从越州派来交流的,只不过,她已经来观澜岛二十多年了!
“那苗主编为什么不回越州呢?”莫晚棠觉得还是得尊重下前辈,那个绰号,委实叫不出口。
“回去?”谈笑间,阿温已经化好一个精致的妆,“傻子才回去!在这里多好,别人上一年班请年休假赶来度假的地方,我们上班就是疗养,干嘛回去?”
“话不能这么讲,人往高处走嘛,人小莫还年轻呢!”另一个同事小姐姐不咸不淡地抛了一句,就溜出去送孩子上学了。以致于入职一周,莫晚棠都不知道她具体叫什么。
“反正,这儿除了工资低点,什么都好,习惯就好。”阿温给自己找补,“你看猫小姐不是习惯了嘛。”
莫晚棠觉得没什么聊下去的必要了,借故回到位子上看稿子。对于她们的价值观,她实在不敢苟同。来之前,她给自己的规划是,韬光养晦,积累经验,争取早点调回去。
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共事,让莫晚棠更加坚定了要走的想法。
她悄悄关注了苗主编几天,整天不出去跑新闻,就呆在办公室里收收稿件,接接热线。书写世间百态到了她手里竟然变成了粉饰太平,歌功颂德?
好几次,莫晚棠在报社的公众号后台发现一些有意思的新闻,但报到苗主编那,都是以各种理由驳回。
她忍不住地在心里鄙视,并且将她和任一云归为一类,并武断地认为苗主编调不回越州就是因为没本事。但也不知她到底有何能耐,还能胜任主编那么多年?
三天后——
阿温一边刷着微博热搜,一边尖叫:“啊,你们知道吗?星也组合居然来观澜岛了,就在栀子洲上录节目,我最喜欢那个主唱王昼然,长相音色俱佳。”
“这消息错不了,今天早上我去楼上签资料,还听见电视台的人在那讨论,有好几个人都被派去当工作人员了。”时至今日,莫晚棠总算知道了那个一天到晚翘班送孩子的同事,叫作晴子。
阿温当然也想去近距离接触小哥哥们,但用小拇指想想就知道,她们伟大的苗主编肯定能推则推,用她的话说,这种新闻嘛,叫人去拍点照就好。
“你们说的,那个王昼然,原名是不是叫王舟?”在她们的哀嚎中,莫晚棠插嘴道。
“对啊,你也粉他?”阿温倒没看出来,莫晚棠还和她们有共同话题。
“他好像是我们学校播音系的,和我同一届,在学校里就挺风云人物的,毕业那会儿我还代表社团写过他的报道。”莫晚棠努力回想着王昼然素人时的样子,再看看热搜里那些模糊的图,总算可以肯定,这就是同一个人。
又是一阵尖叫——
“小莫,小棠棠,莫莫大美女,那你们有联系方式吗?”
“要不我们三个一起去和猫小姐逼宫吧,叫她派我们去,我一定好好写这篇报道!”
阿温对莫晚棠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殷勤,晴子也是相当努力。就在莫晚棠思考着用什么理由拒绝她们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击了几下。
三人转头,发现苗主编面色紧绷站在那,手上提着的不再是饭盒,而是一台摄像机。
“出大事了!有两个中学生为了追星,未经栏目组同意,独自划船登上了栀子洲,现在还和栏目组吵起来了。上头派我们去跟进这件事!”
“私生粉?”阿温惊愕道。
“什么米粉宽粉的,你们两个随时保持联系。你,跟我一起去现场。”苗主编肉肉的手指向莫晚棠。
“我?”莫晚棠难以置信,更甚者,她是不相信苗主编的语速能快成这样。
“你刚才不是说认识那个主唱嘛?你不是很想跑新闻吗?还不跟上?”
“啊,好!”
还没来得及回到苗主编的灵魂三连击,莫晚棠已经坐在上她的飚速小电驴,此时正疾驰向栀子洲,风中传来苗主编命令式的语气:“我们必须在赶在那些营销号前把新闻拿下。”
接下来,就是与时间赛跑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