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这个问题未免太犀利，莫晚棠蓦地想起昨晚的一件事。
话说，桑榆之帮她放好热水后，就很绅士地出去了，并叮嘱莫晚棠，大病初愈，别洗太久，如果身体感到不适，就叫他。
莫晚棠嘴里说着自己又不是小朋友了，心里却还是很享受被他当成小孩关怀的感觉。
谁知，就在她美滋滋泡完澡，准备起身时，浴室角落冷不丁爬出一只不知名的黑色昆虫，她没看清，只记得有很多腿，爬行速度还飞快。
“啊！”惊魂未定，先叫为妙！
这一嗓子，吓坏了在外面候命的桑榆之，他想也没想，就夺门而入。
“啊——”没想到，莫晚棠叫得更夸张了！
她是正面相迎，身上仅有的那块毛巾，还被她随手当成武器扔向了虫子。
此时此刻，尽管她心里再不愿意，还是不得不接受与桑榆之“坦诚相见”这个事实。
一开始，桑榆之也很紧张，直到看到地砖上有一只昆虫的尸体，才明白了原委。
“它、它、它死、死了没？”
他径直绕过莫晚棠，蹲下身用毛巾将虫子包裹住，起身时，却不经意瞥见了身边那抹玉色身影。
桑榆之声音明显转了个调：“是只八角虫，潮湿的海边常会出没。别怕，我已经处理掉了。”
“好……”大概是惊魂未定，耗了元气，莫晚棠瞬间虚弱。加之在水中泡太久，有些缺氧，她一个恍惚已经靠向了身边的人形支撑点。
桑榆之黛蓝色的衬衣被她发梢滴落的水珠染湿了一大片，心中某个角落也不自觉地下起霏霏春雨。
他清了清嗓子，迅速伸手扯过衣柜上的大浴巾，将莫晚棠牢牢包裹好：“赶紧擦干身体，别着凉了。”
“天气那么热，怎么会着凉？”她还嘴。
拜托，芒种都过了。
他叹了口气：“就不该答应你的。”
猫小姐听完这一幕，脑海中已经想象出一幅冒着粉色泡泡的柔光画面。
“后来呢？后来呢！”她迫不及待地追问，表情很耐人寻味。
“咳咳。”莫晚棠压低声音，“后来，他说我动作太慢，索性连睡裙都帮我穿好了。”
“哇去！”猫小姐眼睛都直了，“穿衣服？这不多此一举嘛！再后来呢！”
“再后来他就将我抱到床边，问我饿不饿。”莫晚棠说话声很轻，这桑榆之就在不远处坐着，万一被他听到，岂不是羞愧到地缝中。
“好家伙，饿不饿？这是在暗示什么！”猫小姐已经开始嫌弃莫晚棠说话停顿太多。“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就点点头，说自己饿了。”莫晚棠道，“家里就剩下一点食材，他帮我煮了碗面。”
猫小姐当然不知道桑榆之已经不食人间烟火几十载，无法体会他下厨就像下冰雹一样难得。眼见莫晚棠话锋一转，从风光旖旎的情节跳到了家长里短，大失所望。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就这？”
“不然呢？还指望能做出满汉全席嘛。”
“……”
得了，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嘛！猫小姐掐灭了成年人的八卦火苗，忽然意识到什么：“诶，小莫我发现你最近请病假有点频繁，要不要去医院做个体检？”
上次是住院，这次是发烧。要说工作强度大，那还不如从前忙呢。
“有吗？可能是没睡好又着了凉。”莫晚棠不以为意，挥挥手，“下次有空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等下次了。”猫小姐在手机上一顿操作，切入正题，“正好有个夏季养生的采访选题，我看就由你来负责，顺便让老中医给你拜把把脉。我把相关事宜推送给你。”
搞了半天，原来她探病是假，安排工作才是真。
“主编大大，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你被陈钰附体了呢！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卷了？”莫晚棠起身看手机，确认时间和地点。
看时间也不早了，猫小姐跟着起身：“我要是陈钰，看到你这活蹦乱跳的样子，还能慷慨大度再批你一天假？好了，我去上班了。你正好在家看看资料准备准备，明天去一趟医院。”
莫晚棠送她到门口，操心的猫小姐还不忘回过头叮嘱：“对了，你还可以带你男朋友一起去看看。听了你刚才的描述，我有点怀疑他那方面有点……不行。”
咳！莫晚棠第一反应就是这房间的隔音效果好不好！
“好了，您慢走，不送。拜拜！”
第二反应就是赶紧把这尊“口无遮拦”佛送走，万事大吉。
转头一瞬间，却差点与站在玄关处的桑榆之相撞。
“你怎么……悄无声息地站在身后啊！”她颇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也不知刚才的对话他听见没。
“我正起身想和你一起送客，没想到她走得那么急。”桑榆之看起来倒是一脸自然。
还好，他应该没听见！
“你领导看起来很随和。”
“巧了，她也夸你了，说你好看得像聊斋话本里走出来的书生。”虽然猫小姐的原话是“非我族类”，莫晚棠还是含蓄地修改了一番。
桑榆之早已对赞誉免疫，但如果是出自莫晚棠朋友之口，他还是很愿意听。
“嗯，听起来像在骂我呢！”他哭笑不得，垂眸凝视，“小棠也是这么认为？”
“我当然……”莫晚棠差点脱口而出“比她更喜欢帅哥”，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硬生生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我当然不是那么肤浅的外貌协会！”她看见他紧绷的表情松弛一下，又软软糯糯地补充道，“老桑，我对你是始于颜值，陷于才华，感于身世，不可自拔。”
虽然桑榆之对于网红词汇并不太理解，但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对他还是很受用。
“是吗？”他竟高兴得不知所措，情不自禁地捏了捏莫晚棠皎洁如月的脸，“其实，桑某还有很多未知领域等你开发，不急，小棠，我们来日方长。”
这……
莫晚棠不知他所指何意，脸唰地烫起来。
“痛！”她借机摸了摸熟透了的脸，溜之大吉。
次日，莫晚棠只身来到观澜医院，她自然不会带上桑榆之，尤其是在猫小姐说完那番话后。
观澜岛和越州有对点帮扶政策，像传媒集团会派记者来观澜一样，其他单位也会派骨干来观澜交流。近期，就有好几个越州的医生来观澜岛义诊，莫晚棠在医院大门口就看见了青年名医萧井的简介。
这名字，似曾相识啊？
她是趁着午休时来的，昨天已经联系了相关的科室负责人，因为要做一期三伏天的养生访谈，因此，莫晚棠来到了中医科。
诊室里坐着一个年轻清秀的医生，正在查看电脑里病人的药方，听见有人敲门，他方才抬头。
“是你啊！”莫晚棠这才想起，这个越州来的萧医生正是当初她去春熙堂拜访的宋老爷子的孙女婿。
“你是……”萧井一天要看无数个病人，脑海中的女性容量只有他的宝贝老婆和其他。
“之前在宋老爷子的葬礼上，我们见过的。后来宋小姐还特意抽空帮我做了一期采访。”莫晚棠自我介绍了一番。
提起宋忆橘，萧井这才把前因后果串联起来。因为之前两人就有过合作，采访环节就更加流畅。萧井谈了些暑热湿重容易引起的健康问题，并结合观澜岛近海的特殊气候，给了一些三伏天养生建议。
采访完毕，莫晚棠整理着录音笔等工具，他才问道：“莫记者，你也被派到观澜交流了？”
“嗯。”莫晚棠点点头，“不过，我和你不一样，你们是来送技能的，而我是来学技能的。”
“你太谦虚了。我们小橘子那时就夸过你真诚善良，重点是肯吃苦，这是很多刚踏上社会的年轻人难有的品质。观澜岛有很多不一样的风土人情，我虽然只交流一个月，也学多到了很多。”见到熟人，也算有缘，萧井的话便多了起来。“对了，你什么时候回越州？”
莫晚棠耸耸肩：“还不知道，少则半年，多则几载。”
“有机会，还是回越州去吧。”萧井友情提醒，“你的体质并不适宜在这里久居。”
不愧是名医啊！莫晚棠还没好意思让他把脉，他就已经靠着观面色判断出了她的身体状况。莫晚棠也不和他客气了，重新坐下来，直接伸出手，让他给自己个儿看看病。
在报社赶完稿，回家时已经是晚上。
桑榆之即使一天没有见到莫晚棠，也不会发短信打电话催促，更不会去追问她去了哪里。他们俩虽然谈恋爱没多久，但相处方式一直淡如柏拉图，仿佛是生活了很多年的老夫老妻。
难怪猫小姐要有所怀疑了，连莫晚棠有时都患得患失。
莫晚棠把随身帆布袋和几帖观澜医院赠送的酸梅汤药包扔到桌台上，自顾自去洗澡了。桑榆之知道她累了，替她挂好包。
这时，他从没拉链的包口中瞥见了几张花花绿绿的宣传纸。
不看不知道，那纸上竟然是男科广告。
她一个女孩子，收着这些广告做什么？况且，她还带回那么多中药，难道……
桑榆之心里咯噔一下，那天猫小姐嗓门如此之大，她在门外说的话，桑榆之怎么可能没听见。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小棠竟然当真了！她还偷偷去了医院！
她是在怀疑自己不行？
一时间，桑榆之陷入了自证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