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男青年原本以为，陈卫镔就是一个高中生，看到这样的架势，肯定会因为害怕而退缩，没想到，陈卫镔以一对四，眼神中竟然没有慌乱与恐惧，反而透露出一种坚定和从容，死死抓住其中一人的胳膊不放手。
四人见陈卫镔没有放弃的意思，开始对他拳打脚踢起来。
陈卫镔找准机会，能打对方一拳就一拳，能踢对方一脚就一脚。
段文一见对方开始打人，赶紧冲了上去，抱住了其中一个正在殴打陈卫镔的男青年的腰部。
被抱住腰部的男青年，转过身来，见陈卫镔还有帮手，便示意旁边的另一个男青年，对着段文开打起来。
一时间，六人乱成了一团。
四拳难敌八手，对方人多势众，陈卫镔和段文很明显占了下风。
旁边的人害怕被连累，都不敢凑上来，有些躲开了，有些在围观，有些在口头上不停地劝着架：“算了算了，莫打了，莫打了……”
水果摊离派出所并不远，有人报了警，两分钟后，警察来了，将六人带进了派出所。
两人回忆完，段文指着陈卫镔的鼻子问道：“你还记得你当时什么样子吗？”
陈卫镔笑了笑：“我又看不到我自己，我啷个晓得嘛。”
段文捂着嘴笑了笑：“你呀，当时坐在派出所的椅子上，头发就像刚被捣过的鸟窝，乱得不行了。鼻血也被打出来了，脸上和衣服上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脸颊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满是不规则的淤血，就像抹了颜料一样。左眼眶的周围肿胀起来，眼皮半睁半闭，你那只大大的眼睛，就只剩下一条缝了。”
陈卫镔“哈哈”笑了两声，说道：“好像是那样的。”
段文停顿了一下，认真地说道：“办案的警察了解情况后，对你见义勇为的行为大加赞赏，说你很有正义感，是个好学生。”
陈卫镔点了点头，看了看旁边不远处的荷花：“我记得，我离开派出所的时候，情不自禁回头看着派出所大门口门楣上挂着的庄严警徽，内心肃然起敬，静静地看了十几秒钟之后，我跑进了派出所，拉住一名穿着警服的警察问道：叔叔，我啷个才能当警察？他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考警校吧。”
段文也侧头看了看荷花：“卫镔，其实……你挺适合当警察的。”
“哦？”陈卫镔有些不解。
段文指着陈卫镔的胸口：“在你的心中，蕴含着满满的英雄情节。而且，你的身上还有那么一股永不放弃的劲儿，按照两江话说，就是‘扭到费’（扭到费：方言，意思是死缠烂打、不放弃）。警察这个职业，太适合你了。”
扭到费！陈卫镔若有所思。
段文抓起桌上的饮料瓶：“胸怀凌云志，步步踏青云。我相信，你会在刑侦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宽。”
陈卫镔也拿起饮料瓶碰了一下，喝了一口饮料，然后咧开嘴再喝了一口风，瞥了一眼段文：“不愧是重点高中的语文老师，文绉绉的，酸！”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夜深了，荷塘周边吃烧烤的人渐渐散去，陈卫镔与段文告了别，打车回到了机动大队。
一进办公室，看到桌子上的两只耳环和地图上那个红色圆圈，陈卫镔的思绪，强行从同学叙旧转换到了现实中来。
刚坐下一会儿，陈卫镔感觉尿急，起身走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在三楼楼道的尽头，离陈卫镔的办公室大概有五十米左右。他上完卫生间，回来后，继续呆坐在椅子上。
这两只耳环，是甘凤羽失踪当天买的，见证着她是如何失踪的。现在，一只在甘凤羽家门口找到，湛长洪却说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另一只先是掉在了地板上，然后被卜思强喂到了狗肚子里，卜思强也不知道甘凤羽的下落。甘凤羽究竟是怎么消失的呢？难道，还有另外的第三个人，或者第四个人、第五人……耳环啊，你要是会说话，该多好啊。
此时，时间已经接近第二天的零时了，算了，睡觉了。
陈卫镔拉上了窗帘，关了灯，躺在了沙发上。然而，他却毫无睡意，睁大着双眼，辗转反侧。
一时间，办公室被一层厚重的黑暗紧紧包裹着，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光明，成为无尽的虚空。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不知为何物”，犹如永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听觉似乎变得异常的敏锐，微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寂静中均匀地回荡。两只手掌枕在脑后，两根大拇指时不时揉搓着后颈窝处的筋腱，似乎想把案件的线索揉出来一样。
半个小时后，又尿急，陈卫镔不得不起身，再次去了卫生间。
他一边走在楼道里，一边自言自语道：“哎，刚才和段文吃烧烤时，啷个喝那么多饮料嘛，都跑两趟了。”
解完小便，陈卫镔习惯性地按下了马桶水箱上的冲水按钮。
“轰轰轰……”一阵冲水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无意识地看到马桶里的水瞬间旋转起来，快速进入了下水道。接着，他来到洗手台处，拧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随着“哗哗”的水流声，龙头里的水冲刷到双手上，随即流到了洗手盆里，再通过底部打开着的圆形排水阀，流向了下水道。
陈卫镔低头看着排水阀，整个人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突然间，一个念头闪过了大脑，犹如在黑暗的汪洋大海之中看到了岸边的灯塔。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抬起头来，看着前面镜子里的自己，禁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