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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江艳芬衣锦还乡又是一个厂休日。艳阳普照。
何小兰神神秘秘的好像忙碌得很,一早起了床就没了她的影踪,不用说,肯定去冯来娣家了。
江少芬忙着搞卫生清洁,同时把江艳芬留下的被子床单也拆洗了。梁雪珍很主动的去帮忙,把洗好的被子床单拿到宿舍楼顶晾晒。那是原来设置好的,有防雨的塑料棚子,有很多架设很长的铁线、铁管子,专门给员工晾晒被子衣服用的。
搞完了都觉得累的不轻,江少芬躺床上休息。梁雪珍知道江少芬这段时间话越来越少,现在说睡觉是借口,还是不想和梁雪珍多说话。梁雪珍也想通了,顺其自然,欲速则不达,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好等时间来证实世间一切事物。
中午,看午饭时间将至,梁雪珍放下手中针线,恰好听见外头传来阿群的说话声:“哈哈,你们猜今天我看见了谁?”
梁雪珍走出房间,看见阿群正指手划脚地向隔壁308的阿红、阿婵几个说着话,“猜不着了吧,是艳芬!”
“艳芬?!”梁雪珍高兴地说,担心了这么久,终于听到了她的消息,心里感到很快慰。
梁杏兰跟在阿群后面,看见梁雪珍便奔过来告诉说:“她穿得像电影明星,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她说了什么没有?”梁雪珍连忙关切地问。
“没有。只我们看见了她,她沒有看见我们。”梁杏兰摇摇头,“我们喊她没听见,刚想走过去,她扬手钻进一辆的士走了。”
屋里传出一些响动,梁雪珍回头瞧了瞧,江少芬已经下了床,拿着饭盒往外走,脸色很平静,边往外走边说“我打饭去”就出门而去。
跟在梁杏兰后面的何小兰侧身让了让,又朝梁雪珍看,没看出什么名堂,也就走进房间,边找衣服边对门口的梁杏兰说:“杏兰,一身臭汗,不冲凉不准进房间。”
“不进门怎么拿水桶拿替换衣服?没有衣服换怎么去冲凉?你这个人说话真是乱七八糟。”
何小兰噎了一口气,便强词夺理:“后面还有一句‘睡觉’你没有听清楚?我是说不冲凉不准进房间睡觉!”
梁杏兰走上两步嘴巴动了动。何小兰不解地问:“你想说什么?打哑谜呀?”
梁杏兰不无得意地大声说:“我是说睡觉两个字!哼,原来没说出口的叫哑谜,你不是很会说哑谜吗,我说哑谜你为什么听不见、听不懂?”
“哈哈,”何小兰忍不住揶揄说,“原来老实人也会出古怪……”
梁杏兰已经示威般大步踏进房间,狠狠地朝何小兰一瞪眼,“你才古怪!”
何小兰一楞,回过神来哈哈一笑,作势要扑过去收拾她,吓得她惊叫一声,转身夺门而出。
许是受到她俩人的感染,梁雪珍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知道了江艳芬的消息让她很高兴。只是江少芬为什么好像没反应?没道理啊。
宿舍里的人都去饭堂吃饭去了,屋子里又安静下来,只有楼外头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嘶鸣。
天气太热,女工们都趁着难得的休息日,下午睡觉的睡觉,做点私己活的做私己活,也有串门聚堆聊天的。
梁雪珍也补睡了一个午觉,醒来精气神又满满的了。看房间除了江少芬还赖在床上,其他人都不在,正想到隔壁串串门,听得门外走廊人声喧哗热闹起来,走到门口一看,又惊又喜地叫了起来:“艳芬!”
江少芬听到梁雪珍的惊叫声,猛的睁开了眼睛,嗖的一下就起身下床,追着梁雪珍出了房间,见何小兰、阿群、阿云还有阿君、阿月等一班姐妹,簇拥着一个眉飞色舞,满脸春风的人,不正是已经离别了三个多月的江艳芬?!
三个月不见,江艳芬模样没有改变,(好像更苗条了一点?)还是那么娇俏可、笑颦动人,只是头上那卷曲的发型换成了垂肩的短发,显得更清新、更有朝气。(耳朵上戴上了金耳环?)
清秀的脸上薄施粉黛,红红的嘴唇显得很鲜艳,好看的眉毛一定认真修过,修得又弯又细。(真像个挂历上的古典美人)
身上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長裙,(那料子好像叫乔琪纱吧?)两只显得特别丰满的乳房在薄纱中很注目地凸现,连黑色的胸罩在浅湖蓝色的轻纱中也隐约可見。(哟,是没有吊带的那一款,戴得稳吗?)
挎着一个精美别緻的小提包,白晢的颈脖上还戴了一条金灿灿的项链,脚上是一双漂亮的皮凉鞋。(鞋跟足有两寸半吧?)
咦,好像十只指甲也塗了一层银色的指甲油。嘿,怪不得梁杏兰刚才说差点认不出来。
梁雪珍心里惊叹着江艳芬的变化,心想,在街上乍一见,我还真不敢认呢!
“雪珍,你们大家都好啊?”江艳芬随大家进了宿舍,抬头四处看了看。工厂没有变,这个房间也没有变,离开这个地方好像是昨天的事:还是八个床铺,还是简朴的陈设,姐妹们的衣着还是那么朴素,笑容还是那么可亲。
有两个床位空了,自己原先的床位一定是江少芬占了,那一个呢,噢,看被子认出是梁杏兰的,她转头看了一圈,确定少了一个人,不由发问:“阿花呢?”
大家的脸上有了阴影。梁杏兰忿忿地说:“给猪头迫走了!”
江艳芬理解地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讨人嫌的猪头是如何令女工们感到又惊又怕的,她也知道胆小怕事的阿花宁愿选择逃避,也不会是风是雨地和人争斗。
有一件事江艳芬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是她刚进厂不到半个月的时候,有一天正上着班,毫无先兆地突然来了例假,她想回宿舍处理一下,刚站起身就碰见猪头迎面走过来,她吓得赶快坐下来。
猪头走过来倒是很和气地问她有什么事,她又惊又慌,感到猪头刀子般的目光在她脸上、身上逡巡,更多的时候是落在她的胸部。更可怕的是经血一阵又一阵的涌出。
她不敢动,也不敢哭,任由那血流湿了裤子。偏偏那天猪头好像把上班的岗位安在她身边,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又急又怕的她忍不住终于掉了泪。
不知过了多久,细心的梁雪珍发现了她流泪,接着响起了旁边梁杏兰失神的惊呼。蹦紧的神经一下就断了弦,她控制不住了,停了车就伏在车面上失声痛哭。
猪头也吃惊地跟着弯腰看了看,脸上浮起古怪的笑容,对女工们说了声“你们帮她弄一弄”才离开了车间。江艳芬记得,那天等猪头走得不见了影子才敢起身回宿舍去……
“阿君,把水果拿给大家吃啊。”看气氛有点沉闷,江艳芬忙高声呼叫阿君。
“嗳。”提着大袋水果跟在人群后头的阿君喜孜孜地答应着,挤着走进房里,把装着水果的袋子放在桌上。何小兰走过去,扬了扬手示意,和阿群利索地把两张小桌子抬到房中间。
“大门的看更換了人啊?原来的朱伯呢?”江艳芬一边把荔枝、芒果、香蕉分派给姐妹们,一边笑着问,“刚才要不是碰上阿月、阿君,我还差点进了不厂呢。”
阿群说:“咳,还不是猪头?!”她拿起一把荔枝边吃边说,“有一晚他回厂嫌朱伯开门慢了,当时就把朱骂得狗血淋头,第二天就把朱伯炒了。咳,三更半夜的,他又喝了酒,你说能怨朱伯吗?”
“就是。朱伯人挺好的。”梁杏兰拿起一个芒果,看着何小兰怎么剝皮吃就跟着,吃得满嘴芒酱,口齿不清地跟着说。
江艳芬心里冷笑一声。猪头的阴狠凶恶她和好多女工都领受过了,过去怕他怕得要命,现在这号人在她眼里根本不屑一顾。
“荔枝很甜。”梁雪珍抓起一把荔枝分给身边的姐妹,又急切地问憋了好久的问题,“艳芬,你在深圳干什么呢?”
“帮一个朋友打理美容院。那个朋友阿君也见过的,就是原先在这里开发廊的文雅。”江艳芬已经学会说假话大话面不改容还带笑。
何小兰却不相信江艳芬的话。不过她不动声色,只是埋头吃水果。说真的,平日大家节俭惯了,难得今日有人大方请客,乐得开怀大嚼。
江少芬却问:“那你还要回深圳?”
“是。我回来办边防证,过几天就走。”江艳芬从小提包掏出香烟,也不理会別人诧异的目光,悠然自得地抽起来,“晚上我请大家吃个饭聚一聚,姐妹们可要赏脸啊!”
梁雪珍抬起头,正碰上何小兰带着“?”的眼光,一触碰,何小兰又移开了视线。梁雪珍心里也有不少疑问,便笑着说:“你挣钱也不容易,这一顿就免了吧。你买了这么多水果请我们,我们好像还没说谢谢呢。”
“嘿,放心,一顿海鲜吃不穷我。”江艳芬仰头吐了一个烟圈,笑嘻嘻地说,“前天才有个客人送了五千块钱给我……”
看大家惊讶、疑惑的目光纷纷向她投来,江艳芬把早打好腹稿的故事说给大家听:“有天下午有个客人来做facial,就是美容,才坐下,心绞痛的病突然犯了,用手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旁边的人都吓呆了,我不知哪来的勇气,跑过去就动手从她手袋掏出救心丹直往她嘴里放——大约平常听这些客人说得多了,急救这些病的常识进了脑子,那天碰上情急之下不知怎么就用上了。跟着我就用店里的电话打110……”
“110?”何小兰疑惑地问。
“急救中心电话是120,可我一急就打了110。也怪,急救车很快就到了,医生也来了,后来就把病人送进了医院。”江艳芬说得眉飞色舞,“过了半个月吧,那人出了院,和她先生专门请我饮茶,还送了一个红包表示感谢。回去后拆开一看,乖乖,是五千块港币。”
梁雪珍听得忘了吃水果,这时便不加思索地说:“帮助人是应该的,这钱不能要人家的。”
江艳芬笑了:“嘿,雪珍,这你就不懂了。深圳这个地方,这些富婆钱多的是,你要不收,她认为你瞧不起她,说不定连客人都做不成呢。要知道,做美容这一行,最要紧是要多熟客,熟客多,生意就有保障了。”
“这么复杂。”梁杏兰伸了伸舌头,忽然又问,“你回不回桃花冲?”
“没时间,这次就不打算回去了。”江艳芬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又笑着揽过旁边的江少芬的肩膀,“我们是好姐妹呢,你別说做姐姐的请你吃饭你都不去。大家通通去,不然就不是我的好姐妹!”
“那就到海上皇宫吧。”江少芬脸上阴晴不定,一直没有吭声,这时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我听江姨说过,那里的海鲜又靓又便宜。”
“海上皇宫?好,随你。”江艳芬抬腕看表,“就这么定了,桃花冲的姐妹们一个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