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桃花冲的姑娘们》(長篇小说)第四十一章 姐妹聚餐乐融融

　　何小兰离厂后的第一个厂休日，她的新住处便热闹得像趁墟(赶集)一样，那天桃花冲的十几个姐妹都来了。大伙凑份子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冯来娣还弄来一个塑料桶，里头装了20斤水酒，把会喝酒的都灌上两大碗，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好不开心。

　　梁雪珍去深圳时，把逃婚的妹妹云珍托付给何小兰，何小兰找到冯来娣的大妹帮忙，在冯来娣家附近租了一间空房子，先把云珍安顿下来。何小兰在金马制衣厂辞了工，就搬了过去。

　　江少芬见何小兰正式辞职，忙向梁雪珍打听，知道何小兰打算做个体户，江少芬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小兰真是疯了，你怎么不劝劝她？”

　　梁雪珍无奈地摇摇头：“劝不了，你也知道她的脾气。”说着，叹了一口气，“我也为她担心啊！”

　　何小兰租的这个老房子有一百多平米，当地人俗称火筒屋，最里头是厨房，然后两个并排卧房住人，前面客厅就当作工场和堆放布料。何小兰有长远打算，宁愿多花点钱，租大一点的房子。其实租金也不算贵，这么大的房子月租才100块钱。

　　这一天聚餐，何小兰把那張裁剪布料的案板，上面铺了一层旧报纸当餐桌使用，又去冯家借了桌子和塑料櫈子，十几个姐妹加上云珍，把客厅挤得满满当当的。

　　梁杏兰跟着姐妹们哄闹了一阵，脸色忽然阴沉下来一声不吭。何小兰看在眼里，向冯来娣使了个眼色，冯来娣会意地点点头，拿着碗在梁杏兰身边挤占着坐了下来,笑着对她说:“杏兰，和我干一碗？”

　　“不喝。”梁杏兰连连摇头，“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酒可是好东西哟。”冯来娣笑吟吟地说，“強身固体，延年益寿，舒筋活络，健脾开胃……”

　　梁雪珍笑出声来：“娣姐，你卖什么广告？”

　　梁杏兰放下筷子，双手捂着耳朵：“不听不听不听，不喝不喝不喝。”

　　“不喝也得喝。”冯来娣笑着把碗放到梁杏兰嘴边，“強龙不压地头蛇，这儿是我的地头。给我一点面子，就一口？”

　　梁杏兰把头转开：“打死我也不喝！”

　　冯来娣仍是笑嘻嘻的：“这是水酒，跟你们桃花冲的水酒差不多，度数很低的……”

　　何小兰这时走过来，一手抢过碗，一仰脖子把酒喝了，对冯来娣说：“杏兰真的不会喝酒，你就放过她吧。”

　　冯来娣哈哈大笑：“桃花冲的姑娘这么差劲？”

　　阿群在另一桌子那边霍地站起来，朝冯来娣吼道：“桃花冲的姑娘不比别人差！来来来，我和你干三大碗！”

　　冯来娣站起来，拍拍梁杏兰的肩头，笑着说：“哈，今天我可找到对手了。”

　　何小兰在冯来娣空出来的位下刚坐下，梁杏兰就对她说：“小兰，我也要辞工，我要跟着你干。”

　　何小兰吓了一跳，看梁杏兰认真的样子，她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起来。想了想，拉着梁杏兰离开了餐桌，进了卧室，并肩坐在床上，何小兰就说：“杏兰，你不要辞工，好不好？我跳出来，说实话，我心里也没底呀。是好是歹我一个人扛着，我不能把你也拖累呀！”

　　梁杏兰一甩头，说：“我不管。你走了，我睡不好，吃不香，上班也没心情，干活老出错。我就是想跟着你，是好是歹我也跟着……”

　　何小兰急得双手直摇梁杏兰的肩膀：“怎么跟你说你才明白？在厂里，你端的不是铁饭碗，也算是个好饭碗呀！”

　　梁杏兰摇头：“我那个碗是搪瓷的，不是铁的。那个碗我可以不要，跟着你像今天这样，大碗吃饭，大碗喝酒。不过我没喝过酒，这酒嘛，以后还是你代我喝，谁叫我俩是好姐妹呢！”

　　何小兰跳了起来，跺了跺脚，又转了一个圈，瞪着她说：“杏兰，我跟你说，现在我跟娣姐才起步，万事开头难，你要跟着，说不准连工资也没有……”

　　“我不要你的工资，有饭吃饱就行。”

　　“哎呀我的好妹妹，你不要工资，怎么帮你阿妈买药治病，怎么帮你妹妹交学费？在金马厂起码有稳定的收入，我这里可是望天打卦……不行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梁杏兰的眼圈红了，泪水眼看着就要流下来：“我不管。我就是要跟着你……”

　　何小兰泄气地坐回床边，双手抱头，不知怎么说才能让梁杏兰打消这个念头。梁杏兰哭泣起来，何小兰心软了，拿过一条毛巾给梁杏兰抹泪：“杏兰，这样吧，你在金马厂再干一年，我保证到时接你出来一块干。”

　　“我不……”梁杏兰仍是低头哭泣。梁雪珍这时走进来，关切地用眼神询问何小兰，何小兰苦笑着摇了摇头。

　　梁雪珍也坐下来，扶着梁杏兰的肩膀柔声劝说：“杏兰，小兰现在出来也不容易，那天你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就別再增加小兰的负担了。”

　　梁杏兰抬起头，泪眼婆娑的，嘴里却说：“我也有一双手，我也有一身力气，怎么会是小兰的负担？我出来也是为帮小兰呀！不是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吗，我就知道小兰不容易，我也想尽我的一份心、出一份力帮小兰呀！”

　　想不到梁杏兰说出这一番道理，倒把梁雪珍说得哑口无言。何小兰这时就说：“杏兰，你不用多说了，就定半年，好不好？给半年时间给我，到那时候，衣车也置办下来了，我就去金马厂请你这个大师傅，好不好？到时候你可不能反悔哟。”

　　梁杏兰还想说什么，看着何小兰坚决的神色，只好勉强点点头，说：“咱们拉勾？”

　　何小兰绽开笑容，伸出右手尾指，梁杏兰也伸出右手尾指，俩人用力勾了勾。梁杏兰也绽开了笑容：“拉勾拉勾，反悔的是小狗！”

　　梁雪珍也笑了，说：“好了，到外头吃东西。你不知道，阿群和娣姐正斗酒呢。”

　　谁知梁杏兰的脸色又沉阴下来：“不好不好，喝酒有什么好？斗酒更不好……”

　　何小兰知道不经意间，又勾起梁杏兰心底的隐痛，搂着她的肩头往外走，嘴上就说：“就是就是，我们出去制止她们。女孩子家家的，像什么话？”

　　傍晚，梁雪珍、梁杏兰、江少芬和何小兰分手的时候，梁杏兰依依不舍地说：“明天我们再来看你……”

　　何小兰就说：“不用了，没事你也少跑来这里。晚上我要摆摊，云珍要复习功课，也没人陪你玩耍。不加班就回宿舍多休息，好不好？我呀，希望你这半年养得膘肥猛壮，到时候我可有一个強劳力喽。”

　　梁杏兰不依了：“什么膘肥？猪才养肥膘呢，你当我是猪呀？”

　　站在一旁的冯来娣和梁雪珍、云珍咭的一声笑出来。

　　何小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了。总之，是身体健康，强强壮壮，这没错吧。”她转向梁雪珍，“雪珍，我把我的好妹妹杏兰交给你了。我不在金马厂，你可得好好照看她……”

　　“好。”梁雪珍认真地点点头。都是一个山沟里走出来的乡亲姐妹，这份乡情亲着呢。也真怪，她总感到这份乡情、亲情浓着呢，凝聚在心底，凝结在血液中，凝重地、轻快地、欢乐地、哀愁地，都体现在肢体和语言中。

　　她无言地搂着梁杏兰，梁杏兰的眼圈又红了，却又忍住，对冯来娣说：“娣姐，我也把我的好姐妹小兰交给你了，刮台风的时候，你一定不能让她出门……”

　　冯来娣和云珍同时不解地问：“为什么？”

　　“我怕台风也把她刮走了。你瞧，她还是那么瘦，桃花冲的人都叫她一阵风，台风还不把她那一阵风也刮跑了？”

　　冯来娣哈哈大笑：“好好，我记着你的话，一有台风警告讯号，我就把她关在家里不准出门，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