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明月的彷徨无措落在三妗子眼里纯属矫情,她对雪琴的怪责不予理会,她的这个外甥女就是书读得太多,对现实生活辩认不清楚,她必须作为长辈对其进行严肃教导。
“三妗子,我这就给薛立华打电话,你先和雪琴进棚里干活,好吗?”
龙明月脸颊缓出红润,语气清晰坚决地说。
三妗子确认她的态度没有敷衍,开怀大笑,拍着龙明月胳膊说:“乖女儿!你姥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她不会害你。”
雪琴疑惑地看了龙明月,柔声说:“老话讲什么年纪就做什么事,千真万确,但也不能委屈自己啊!”
龙明月淡淡笑出声,纯澈的眼眸转动一缕阳光,抬手刮了一下雪琴的鼻子说:“谢了!我有分寸!”
龙明月望着三妗子钻进暖棚,握住手机紧蹙着眉思索半刻,她刚要拨通号码,手机铃声大作,竟然是薛立华的。
难道心有灵犀之说是真实存在的?龙明月和薛立华在一起时,像行走在林荫小道,舒泰惬意,却没有心跳加快的感觉,他给她沉稳妥贴的安全感,如一棵能遮风避雨的大树,生命力顽强傲骄。
薛立华的声音很急切,他约龙明月在刘老师家见面,有要事相商。
龙明月想起琪琪怨毒无情的眼神,心里生出怯懦,刘老师周末要送小外孙回爷爷奶奶家,家里该空无一人,她拨通了湘湘的电话,让她抽空出来。
龙明月很快行至曾经的家,站在巷子口望着高高的门楼,脚步迟滞,思绪飘荡,不敢再迈进去,唯恐惊吓了高高槐树的宁静。
“明月!”
薛立华从院子走出来,眼神略显疲惫,坚毅的脸颊挂着焦虑,看见龙明月的瞬间精神一震,笑意攸然涌现。
“你有重要的事先说吧!我也有话说!”龙明月微弯嘴角提高声音说,身子不自觉地往大门靠去,肋间窜起隐隐的疼痛。
薛立华凝视着龙明月,柔情波动的眼光如灼烫的火焰,火苗扑闪,吞噬着龙明月的镇定。
龙明月移开和他对视的眼神,清了清嗓子说:““你有重要的事先说吧!我也有话说!”说完才发现自己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陪我去虎头山转转,我整理一下情绪再告诉你,行吗?”薛立华恳请地说,眼神掠过忐忑不安,脚尖在地上来回磨。
在来路上龙明月就坚定决心,和薛立华摊牌,彻底让他死了心,缘来缘去不是个人能左右的,她希望他们还和以前一样,保持纯真的朋友同学情谊。
可是薛立华最后的一声近乎乞求的“行吗”,让她的心顿时融化了,不禁点点头,温顺地跟着薛立华坐进车里,最后一次两人近距离接触了。
虎头山是西北地区常见的山丘,雄伟连绵,寸草不生,砂岩糙硬,和大西北的汉子们一样,沉默寡言,阔达粗犷。
龙明月仰头望着高峻挺拔的山峦,倍感亲切熟悉,儿时的回忆从心里汩汩涌出,激动地说:“还记得小时候上山捡拾地软吗?”
“记忆犹新呢!”薛立华说着双手拢在嘴边大喊一声:“龙明月我爱你!”
“龙明月我爱你!”空旷的大山回声嘹亮悠远,峭壁伸出一丛野枸杞在风中晃动。
龙明月骇然大惊,四下张望一番,深山空寂开阔,无一人影,悠悠白云浮在天际。
她的心稍微松缓,两颊绯红说:“这就是你说的重要的事?”
薛立华没有应答,深吸口气,从皮包里掏出本红色的文件,递给龙明月。
“房产证!我的名字?”
龙明月翻开内页惊异地问。
“我知道你不愿意和我母亲一起,这套房子在县城,我们结婚后单独住,等会我们上省城4s店给你挑辆车,上下班方便。”
薛立华安排周到地说。
龙明月扭头看着薛立华,灰蓝的眼睛瞳孔缩小,变成一条细线。
“啪!”
房产证像红色的砖头蹦进薛立华怀里,砸得他连连后退,吃惊地看着龙明月,不解地说:“你生气了?为什么?”
龙明月洁白的牙齿紧紧咬着嘴唇,愤怒如急劇刮起的龙卷风在嗓子眼排山倒海,她盯着薛立华看了半晌,最终垂下眼睑,踩得砂岩尖锐地呻吟,垂在腿侧的手臂颤栗着。
薛立华没有做错什么!他一心一意对待自己,从未有过非分之想,默默在背后支持她的事业,没有轻视,没有逼迫,守护着一份真情,错的是谁呢?
她有什么理由暴怒地朝着他发泄呢?他可能被姥姥的暗示迷惑了,一厢情愿认为那也是龙明月的心意。
薛立华确实在姥姥的慈祥笑容里乱了阵脚,爱情来得太突然,他竟手足无措,高兴地昏了头!
他必须给龙明月做些什么,他的爱人是株绝世而立的雪莲,金钱财富的*在她眼前苍白无力,可他能给她的只剩物质了!
“我的话还没给你说,我想我们先坐下来……再以合适的方式沟通。”龙明月望着远方与天际相接的虎头*缓缓说。
对于邱毅她可以敞开心扉无所不谈,甚至卖萌耍赖,而在薛立华跟前她的压抑不忍时常冒出来,或许因为她的脆弱无助总有薛立华的包容担当。
薛立华没有坐,静静等着龙明月继续后面的话,他觉得自己此时就是龙明月脚下被碾來碾去的砂岩,痛并快乐着。
“黑夜给了我黑色眼睛……”龙明月的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两人都吓了一跳,薛立华更是惊惧地身子一震。
“什么?”
龙明月面如死灰,手机啪嗒落地,脚下的砂岩簌簌滑动,身子朝前扑向一块凄冷怪状的砂石。
电话是湘湘打来的,她在龙明月曾经的家门口等了好久,趴在门缝往里望了很多次,院子里的小桌椅板凳摆得整整齐齐,空无人影。
她急得心慌意乱,焦躁不安之际,金家老太太撇着罗圈腿拐进巷子,瓮声瓮气嘶喊:“快叫明月回家,金花咽气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