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明月住在医院无聊至极,闹腾出院,雪琴无法,只得办理了出院,大夫不满意地翻着眼皮看龙明月,提起笔在出院证明上欻欻签了大名说:“尽量不要剧烈运动,多休息,多卧床。”
龙明月笑得眉眼弯弯,给大夫鞠了一躬说:“谢谢!只要能呼吸外面清新的空气,一定会谨遵医嘱。”
邱毅开车来接龙明月,他开心地说:“恭祝小龙女出院,我做了洋芋擦擦为你接风洗尘!”
雪琴搀着龙明月小心翼翼挪动脚步,听见邱毅的话叫道:“这样的速度,回去擦擦就成搅团了!”
邱毅伸出手想扶龙明月犹豫着又放下,迟疑地说:“不然喊个护工来帮忙,这住院部不让车进来。”
雪琴气得骂道:“你就是壮实的护工,过来背呀!”
龙明月连连摆手说:“我要锻炼,回去还得自己走路么!”
三人在院子里形成奇怪的一道风景,邱毅空手搭拳在前面张望,不时回头等着如蜗牛爬行速度走着的雪琴和龙明月。
龙明月身量高挑,乌发悬垂,面颊娇嫩,眼眸清俊,像春日一株挺秀昂扬的桃树。
往来的家属护士探访人员都不自觉地回头看,有的还好心地提醒:“丫头,身子骨是自个的,保重呀!”
雪琴乐得吃吃笑道:“邱毅,人们以为你自私自利的不管媳妇儿。”
邱毅脸颊刷地通红,四下巡视一圈说:“可不敢生事!龙明月的亲哥赵越长着顺风耳呢!”
龙明月走得一身细汗,站定娇喘吁吁问:“邱毅,你把电脑安装好了没?赶紧教会工人们最基本操作,我也要在网上注册开店。”
邱毅笑着道:“你也太着急么,电信局的人要预约,下星期来拉网线,这还是我找人加了塞。”
龙明月又问雪琴:“暖棚的补救工作也差不多结束了,安排去东州的培训改到何时了?”
雪琴手叉腰摇着花手绢扇凉,看了看灰蓝的天空说:“嗯,基本结束,我给工人放了半天假,这一阵加班加点地干很辛苦。东州那面没有回话,忙完这一阵,我再联系赵越。”
邱毅插话道:“你的棚上了保险,赔付很快,损失可挽回到最小,可冬锄家的损失惨重。”
龙明月扶着雪琴的手使劲攥紧,心情沉郁,眉眼罩上愁云,闷声问:“镇上有没有政策补贴?”
邱毅慢慢摇头:“刘镇长也是一筹莫展,此次受灾的面积大,不光是咱黄沙湾的暖棚,其余几个镇的果树,瓜苗,牲畜都受影响了。”
龙明月想起小时候她独自在家那次,突然刮起漫天风沙,天色黑压压,狂风怒号,木头窗户被风吹得哐啷哐啷直响,院子里鸡飞狗跳,圈里的猪崽子被墙头坠落的青瓦击中脑袋,当场死亡,天琦还抱着猪崽哭了一场。
“我想找镇长,能不能联系信用社,发放小额扶持资金,给棚户的暖棚先上保险,有了经济收益再补交保费?”龙明月思索着说。
“嗨!明月,咱们的暖棚还没实现收益双增呢!你操什么闲心?你身体养好再说吧!”
雪琴怒气冲冲说,她从龙明月担忧的眼神里看到失望,龙明月就是摆脱不掉学生娃娃的单纯善良,致富路上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老扁和焕利浑水摸鱼,投资大板瓜子还小赚一笔,他们死守秘密不外露,只说是厂子里有认识的人,还投了干股,能分红。
“好吧,我听你的,先回家。”
龙明月不再和雪琴理论温顺地说,这些日子雪琴医院暖棚两头跑,累得脸色憔悴,没有说过一句抱怨的话,就是提到黄沙湾别人的困难,她就火冒三丈不愿伸手。
“明月!”老扁媳妇从门诊楼走出来喊道,“你出院了呀!我看见你爸在挂号呢!呸呸!我这嘴,是你张叔!”
龙明月愣怔住,瞅了雪琴一眼问:“家里谁生病了吗?”
雪琴也是满脸惊疑摇摇头,说:“邱毅,你去看看呀!”
老扁媳妇瘪了瘪嘴,得意地笑着说:“明月呀!你这身子骨嫩的,不是下苦的料么!要不我给老扁说说,你跟着他捯大板瓜子吧!”
龙明月扬了扬头,眯着眼睛看向门诊,说:“表嫂,你忙吧!我去看看我爸!”
雪琴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说:“也不知这老天爷遇上啥窝心事,尽往下倒沙子!牙碜得很!”
说着搀住龙明月往门诊部走去。
老扁媳妇朝着她俩呸地吐了口痰,鼻子冷哼一声,扭着两片屁股走了。
门诊部往来人很多,邱毅没有找到张奇,折身想返回,不料怀里撞进一个人。
来人是龙明月的没有血缘的弟弟张木,他盯着邱毅问:“你是明月姐的同事吧?”
邱毅点点头,打量着张木在脑海里回想,说:“你是龙明月的亲戚?”
“我是她弟弟,我姨有点不舒服带着来医院看看。”张木眼神黯然道。
邱毅心里有了计较,这个是龙明月继父的儿子!他拍着张木肩膀问:“啥病呀?”
张木支吾着说:“没啥大病,贫血营养不良吧!”
邱毅夺过他手里的化验单,“传染科”三个刺眼的字映入眼帘,他急问道:“是龙明月母亲得传染病了?那个科我有熟人!”
张木眼前一亮,旋即又垂下头,眼睛扫着脚面,不吭声。
邱毅见状惊疑地问:“倒底什么病?”
张木的脚在地上蹭来蹭去,使劲摇着头,瘦高的个子后背拱起,害冷似的缩成一团,声音颤栗道:“姨不让说!姨不让说!”
邱毅扳过张木肩膀,张木已是满脸泪水!
邱毅的心颤栗一下,紧张地问:“你快告诉我啊!找人干啥的,得尽快么!”
张木肩膀剧烈抖动,蹲在地上抱住脑袋,呜呜咽咽地抽泣。
邱毅也蹲下身子,抚着张木瘦削的后背,轻柔地说:“你快高考了吧?这样龙明月怎么放心呢?”
张木抬起头,鼻尖上挂着清涕,嘴唇哆嗦道:“是肝癌晚期了!”
邱毅身子一个趔趄,猛地抓住张木的肩膀,脑子一片空白,看着张木的脸模糊不清。
他心如刀绞,龙明月明艳的脸在他脑海闪现,他痛苦地仰头大叫了一声,揪住头发说:“老天不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