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越父子在渡口的谈话随着滚滚河水飘逝,他们父子的感情也出现了大大的转折,赵越对父亲的仁义孝敬变为仰慕敬重,父亲的心愿他必须郑重其事地完成,羊皮筏子既然是黄河流域文化的重要一部分,他就有责任和义务传承发扬。
马立明在赵越瞻前顾后之际,已经开始行动了,他言出必行的性格让龙红红的戒备减少,对他的献殷勤有了回应。
“红红,你看这个筏子上的木排小不小?都说羊皮筏子的发明是奇迹,当年运输不发达,堪称大河上的军舰。”
马立明将赵越拿来的羊皮筏子重新鼓气,辅以清油咸盐晾晒,已显现不出当初的黄亮透明了。
“这个筏子还是别下水了,历史太悠久,我大舅会做新的。”
龙红红叠交双腿坐在花园墙上安静地说,花园里大丽花开得最旺,深红的花瓣重叠挤压。
“你大舅?”马立明眼睛都绿了,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呀!
“嗯,他说过的,属业余爱好!他在县博物馆看大门,馆长喜欢收藏羊皮筏子,他就投其所好学做羊皮筏子。”
龙红红解释,她的声音极轻,那段少年的荒唐她压抑在心底很少提起。
她辍学后在大安县跟着琪琪糊里糊涂混光阴,任由人生轨迹偏离。大舅找到她,苦苦相劝,让她重回学校读书,说到无话可说,就开始婆婆念经,家长里短,人情炎凉,自己工作的卑微轻贱,都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马立明激动地抓住龙红红的胳膊说:“你陪我找大舅?”
龙红红身子一哆嗦,猛地抽出手,俏眉倒竖,娇喝道:“你放手!”
赵越刚进门,大步走过来骂道:“你这个鞑子!在女士面前怎么没有一点风度?”
马立明怯怯地松开手,尴尬地挠着头皮说:“对不起,真心真意给龙红红女士道歉!”
赵越换了笑脸,顺手揪下朵大丽花递给马立明说:“暂且用这个代替吧!”
马立明愣住了,迟疑地接过大丽花,说:“哥,这个送花有讲究的,龙红红还没有答应我……”
赵越心里暗叫“不好”,抬头看时龙红红脸色已阴透,眉宇隐忍几从恼怒,贝齿咬着红润的嘴唇,眼眶泫然泣泪。
“天气这么晴好,给漂亮的女孩献朵花,表达对美好生活的感恩,有何不可?你小子死心眼,非要辩个子丑寅某来。”
赵越小心翼翼看着龙红红揣度道,她在东安经过怎样的境遇,只有鬼知道!他找到她时,她缩在那座恢宏的酒楼的角落簌簌发抖。
龙红红脸色稍微缓和,接过大丽花,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手指用力摘下花瓣,扬手撒进花园说:“质本洁来还洁去,一方净土掩风流!”
马立明呆呆地望着龙红红,听见她忧郁的慨叹,想起曹雪芹笔下那个“两弯似蹙非蹙含烟眉”的林黛玉,心嗞嗞地疼了两下。
他求助地转头看赵越,不知所措的眼神让赵越有些凌乱,龙红红在南海时精神状况比较稳定,怎么回家了反而反复无常呢?
“红红,岳子涵请来的秦腔老师在合作社,你也参加艺术团吧!你姐要一肩挑,忙不过来。”
赵越尝试转移话题说,龙红红严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融入集体活动会有所改善吧!
马立明眼前一亮说:“我报名参加,秦腔是我最爱呀!”
“去!你就算了吧!”赵越撇嘴嫌弃地说,“你踏实将羊皮筏子计划搞出来,下次我回来咱们一起横渡黄河。”
龙红红扑闪着长长的眼睫说:“我只能做幕后工作,哪里会唱会跳呀!”
赵越悬着的心落下一半,工作是治愈一切伤痛的良方!
“服装,造型,化妆,都很重要,尤其是马立明这种不按循规戏路表演的,更要重点设计舞台形象。”
赵越调侃道,他对马立明的胆大率真很佩服,他的张扬憨直或许能将徘徊在低谷的龙红红带出来。
“羊皮筏子的制作得数月,我可以两不耽误嘛!大舅在博物馆有闲功夫,我随时能去找他嘛!剩余时间陪着龙红红筹备艺术团的事。”
马立明的思路很清晰,说完不安地看龙红红,又看一眼,这个女孩子让他第一眼就生出要保护她一生一世的心念,她时不时紧蹙的眼眸,让他无比惜疼牵挂。
赵越满意地点点头,马立明对龙红红的痴情写在脸上,毫不矫情掩饰,他能放心回东州了。
而父亲埋在心底半辈子的那个秘密永远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了,他会替他在姥姥跟前尽为人子之孝,血浓于水的事实谁也无法更改。
赵越安顿妥龙红红的事,才想起齐琪和邱毅好几天没见面了,微微笑了笑:男人面对女生一往无敌的追求和无上的崇拜,没有谁能抵挡住的吧!
这个睡在下铺的兄弟遇上今生的真爱了!
他拨通邱毅的电话,果不出所然,邱毅带着齐琪回省城了。
电话那头邱毅的兴奋抑制不住地钻进赵越耳朵:“齐琪和我父母商量去南海旅游,顺便我们把婚纱照拍了!”
赵越拉长声音沉肃地说:“严重祝贺邱毅同学找到生命中的另一半,闪婚倒很流行,但你曾经说过不会离开黄沙湾的承诺还算数吗?”
电话里有片刻沉寂,猛然响起一句“算数”,邱毅的声音清晰有力。
赵越笑呵呵道:“兄弟!好样的!我代表龙明月委任你为龙氏集团的总经理!”
“哈哈!赵越,你越俎代庖呀!岳子涵还没发话呢!”
电话里响起齐琪爽快开朗的笑声。
“哼!”
赵越回了大大的一声冷哼道:“我妹妹还没点头同意和岳子涵交往呢!他先改改浑身的官僚气再说吧!”
“你吃醋了吗?岳子涵前途无量,你可别讨人嫌!”齐琪直言不讳道。
赵越握着电话微微一怔,他心里还真有那么一丝舍不得!
前番是对邱毅,觉得他涉世未深,前程不明朗,配不上龙明月。现在又挑剔岳子涵,官僚气加诸于他身上,是有点冤枉他了!
“我是明月亲哥,我挑三拣四都是亲情使然,不然怎么给姥姥交待呢!”
赵越强辩道,他是该放手了。龙明月迟早会心有所属,为她打伞的人已在路上,亲人一场的聚合分散终究会大摇大摆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