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封的声音那么响亮,夜嘉清却似没有听见,仍旧只是温柔的望着李思怡,“你,不去看看吗?”李思怡低低道。
夜嘉清将手覆在李思怡泛凉的手背上,低声道:“就让我多陪你一会儿,好吗?”
他的手心很温暖,李思怡真有一种想要握住再也不松开的冲动,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那么的自私,这个男人还有他的责任,外头还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做,还有那么多的人在等着他,何况北冥中天是他们请来的,怎么能让人家苦等着呢。
爱他,自然也要学会理解他,学会为他着想,不管他的人在哪里,心在自己这里就好。
虽然还是握着夜嘉清的手,李思怡却是无力地摇了摇头,笑道:“你去吧,不用陪我,先把外面的事情处理了,我会等你的。”
夜嘉清眉心紧锁,苦涩道:“你确定吗?不想让我陪你?”
李思怡笑意款款,语调中难得的温柔,“想,可是我也知道,你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所以你去吧,我可不想做个红颜祸水,毁了您老人家一世的英明 。”
夜嘉清伸手拢了拢李思怡额前的碎发,不舍道:“那,我去了。”
“去吧。”
夜嘉清站起身,走了两步,却又忍不住回过头,“我真的去了。”
“嗯,我知道了。”真是没想到,夜嘉清也会有这么小孩子气的时候。
夜嘉清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身走了回来,拉住李思怡的手道:“给你个东西。”
李思怡还来不及作答,手中已然多了一块奶黄色的灶糖,这次夜嘉清真的走了,他的身影消失在帷幔落下的地方,可手中的温暖却还没有散去,李思怡将手中的灶糖贴在心口处,心里,仿佛也是甜甜的。
夜嘉清的脚步声刚刚走远,李思怡慵懒地闭上眼睛,随口吩咐着檀玲和茗冉,“你们都退下去,本王妃想休息一会儿,有事自会叫你们。”
身为夜嘉清的暗人,檀玲和茗冉自是懂得规矩,虽然是奉命保护李思怡的安全,可李思怡的吩咐,她们还是要听的,断然没有逾越的道理,两人当即俯身退下,放下帷幔,掩了寝宫的大门,守在殿外。
李思怡轻轻按了两下惺忪的眼睛,手臂移动,牵动着后背的神经,只觉得一阵酸楚发麻,情不自禁地轻喊出声来。
“受了伤就不要乱动,不然毒性攻心,恐怕太上老君都救不了你了。”一阵温和的语调从房梁处悠悠传下。李思怡的心咯噔一声,心中翻涌着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强忍着疼痛,手指刚接触到掩着的帷幔,却在有了冰凉的触感时骤然缩了回来,就像是被雷电猛然击了一下,不同的是,雷电要的是人命,这冰冷的感觉电到的却是李思怡的心。
帷幔被掀起一角,闪入视线的赫然是一双灵动的眼睛,而它们的主人,正是那个比女人还要美丽三分的溪九。
李思怡所触到的冰冷,正是溪九随身携带的箫管。
“你果然没有死。”李思怡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不屑,满是对溪九装死行为的鄙夷。溪九似笑非笑,轻声道:“我没死,你好像很不开心?”
“你错了,你死不死和本王妃都没什么关系,本王妃只不过很瞧不起你这种只会诈死的禽兽而已。”李思怡语意中满满的挑衅意味。
溪九却不以为意,他忽然笑了,伸出削葱根般的手指,慢慢将帷幔挂在床边的银挂钩上,长袍一摆,优雅的坐在床边,含情脉脉的看着李思怡,“李姑娘还真是心直口快,倒是越来越讨本公子喜欢了。”说着,又伸出手去,搭在了李思怡的手腕上。
李思怡一阵头皮发麻,让她相信溪九会喜欢她,还不如让她相信全世界的母猪都会上树了呢,她迅速想要抽回自己裸露在锦被外的手腕,终究是徒劳,溪九出手明显要比她快很多,一旦钳制住,又怎么肯给她抽手的机会。
“你放开我!”李思怡怒道。
溪九的脸上却仍是一片云淡风轻,说出的话却让李思怡一阵惊悸,“你中毒了,中的还挺深,这种毒侵入血液会牵动全身所有的神经,痛苦不堪,世上能解的人恐怕不会超过三个,你的仇家还真不少。”
李思怡道:“哼,你少在这儿吓唬我,你觉得我会相信你?”李思怡嘴上虽然仍旧不服软,可身体上有什么反应,她比谁都清楚。自从醒来,与夜嘉清匆匆相见又匆匆分别,都还未来得及问他自己到底严不严重。
“先不要急着反驳我,说到底我又没有害过你,我不过是路过这里,听说楚王妃被行刺了,所以十分挂念,就来看看你,若是我能帮上忙,就更好了。”说着,溪九自袖中取出一个乳白色瓷瓶,交到李思怡的手中道:“这瓶中的药丸,每日子时服用一颗,能够暂时缓解你的疼痛,要想完全驱毒,待我再想想办法。”
李思怡有气无力的翻了一个白眼给溪九,一脸的不相信,夜嘉清一定会有办法救自己的,这个溪九一定是在危言耸听,故意吓自己,自己怎么会上他的当?李思怡虽是这样想着,背后的疼痛感却是牵扯着不断地涌上心头。
李思怡皱了皱眉,愈发的烦躁,费力道:“你怎么还不走?你就不怕本王妃把人叫来吗?”
溪九微微一笑,“我既然敢来,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更何况,”溪九忽然凑身上前,低声道:“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来看你,天经地义。”
李思怡眉毛一挑,怒道:“滚!”
溪九坦然道:“好。”他纵身一跃,未听得任何声音,人已落在了房梁上,再一个眨眼,人又消失不见了。
李思怡松了一口气,兀自扣扣手中的瓷瓶,实在是烦躁急了,夜嘉清现在的麻烦事实在是不少,她真的是不想再给他添麻烦,红莲镇的事情好不容易平定下来,还没过上两天安生日子,刘太妃又出了事,自己还受了伤,嘴上不说,李思怡对夜嘉清却是满满的心疼。
这也是为什么在看到溪九的时候,李思怡没有把檀玲和茗冉招进来,若是被她们知道,定是又要徒增夜嘉清的担忧。
还未缓神,溪九竟然又落了进来,“你怎么又回来了?”李思怡惊道,这楚王府的把守还真是不甚严格,溪九竟然就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溪九看似满不在乎,却又情义满满的向李思怡嘱咐道:“你体内的毒是可以传播的,所以,此毒未解之前,切记不要行房。”
李思怡表情一僵,原本惨白的小脸霎时间变得通红,这个溪九,看起来一副正人君子模样,没想到……
李思怡憋红脸道:“无耻,你给本王妃滚!”
溪九原本是一副义正辞严,被李思怡这么一喝,倒好像是做了贼,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也是为你好。”说完,溪九逃也似的跑了,眨眼间,再次消失在房梁之上。
李思怡狠狠地握了握拳头,在心中把溪九骂了几万遍,手心稍稍用力,背后却又是灼热的痛楚。
夜嘉清匆匆赶到,刘太妃仍旧是安静的躺在床榻上,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尾中穴的针已经被北冥中天取了出来,赫然是一枚细弱青丝的金针。
北冥中天端坐一旁,指尖挽着金丝绳,微闭双目,替刘太妃号脉,夜嘉清无声无息的走进去,花嬷嬷刚想通报,夜嘉清伸手示意她保持安静。
一直等到北冥中天睁开眼睛,夜嘉清才开口发问:“太妃情况如何?”
北冥中天起身行礼,答道:“禀王爷,微臣初步观测,太妃娘娘身上一百零八处穴道,皆有金,针刺入,若想一一取出,恐怕要费些时日,而且即使费力取出,太妃娘娘恐怕也要落下一些病根。”
夜嘉清的脸色阴阴沉沉,似乎和进来时并无不同。而一直守候在一旁等待北冥中天救人的夜嘉彤和梨花梦已是脸色大变。夜嘉彤凄凄楚楚的脸上已如洪水决堤,奔流而下,她嚎啕着扑倒在北冥中天的面前,哀求着北冥中天救救刘太妃,全然没有了往昔趾高气昂的公主模样。
男女有别,北冥中天不能去搀扶夜嘉彤,只能不停劝说,表示自己尽力而为。梨花梦的脸上虽然也是大写的悲伤,却没有夜嘉彤那般的失态,只是低低的啜泣,不时地用手绢拭泪。
“国师,借一步说话。”夜嘉清并不屏退梨花梦和夜嘉彤等一众人等,而是转身走出了内室,并且捎带走了北冥中天。
北冥中天似乎也早已料到夜嘉清会单独找自己说话,他淡定从容地绕开夜嘉彤和梨花梦,跟着夜嘉清出了内室。
“她的伤势怎么样?几日可好?”为等北冥中天开口,夜嘉清就急切的问道,这模样和刚才在室内完全是判若两人。北冥中天当然知道他问的是李思怡,方才进府没多久,才瞧过了刘太妃,李思怡就被夜嘉清抱了进来,北冥中天自然是先看了李思怡的病情,派人先处理了李思怡的伤口,才又赶到这里替刘太妃取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