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渔当值的第一个季度，业绩下滑了百分之十。
燕子渔在董事会上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数次被聂还馨的眼神制止，聂还馨的话燕子渔还是要听的，她只得涨红个脸瞪眼看那一圈的董事们。业绩好的时候觉得她是应当的，业绩不好的时候她就是罪人，净想着好事，咋不上天呢？
燕子渔瞪着那漂亮的眼在那里暗里把那七位董事骂了个遍，就除聂还馨没骂的。聂还馨是她大学同学，没有聂还馨的话她完成不了大学的学业，没有聂还馨的话她没有今天。集团起初那会叫燕还超市，以她的姓名和聂还馨的姓名各取一个字，燕还，燕还巢，购物像回家的感觉，喻意不错。她和聂还馨这个组合是找对了伙伴，她敢闯，也可以说是别人口中说的“叛逆”，她家是开连锁便利店的，从小耳濡目染，学得妈妈那一套生意经。聂还馨的爸爸是律师，妈妈是注册会计师，认识的投资人多，有路子。于是她俩一拍即合，更重要的是聂还馨给了她从小就缺的家庭温暖，她有家等于没家。爸爸是上门女婿，妈妈一辈子颐指气使，骂完老公骂女儿，然后开始动手，从小她被打得遍体鳞伤是常有的事，在她眼里妈妈就是个巫婆，那个家她觉得窒息、觉得会疯掉。
也许是上天还她一个公平，她们仅用六年时间，就成立了集团，在省内有十三家分店，成为省明星企业、行业楚翘。虽然她和聂还馨是创始人，但集团的董事长是宋扬，这两年宋扬处于半退休状态，集团启用轮值董事长制度，她和聂还馨，还有苏美嘉，三人轮流当值。她们三人性格不一样，正好发挥了互相弥补的作用，集团在她们的治理下井井有条，品牌名声持续走高，在省内稳坐老大的位置。
她们的下一个目标IPO，连续三个季节业绩下滑就又耽误了IPO的冲刺，所以那些董事们急的。
聂还馨示意她该散会了，她眼一动扔下一句散会起身就走。
一个个说得比唱得好听，那你们来啊，看你们能挣出几个利润来？
燕子渔暗骂甩开大步向自己办公室去。
燕子渔性格乖舛、爆脾气、想一出是一出，董事们心中都有数，他们至今都不能忘记三年前的那次餐会，燕子渔拿个刀子在餐盘里划得嘎吱响的声音，想想他们都心惊肉跳。大家都心知肚明燕子渔像是有反社会型人格，但为了集体利益，大家也都缄口不言，这一次耽误IPO的进程，这才集体发难。
苏美嘉也不满燕子渔，但她不表露出来，她向聂还馨看去。
苏美嘉是海归，难免心高气傲，她是不会和燕子渔及聂还馨过于亲近的，再一方面她也忌惮那两人的亲密战友关系。
没等苏美嘉开口，聂还馨拧眉道。
“我去和她谈谈。”
苏美嘉没再说什么，起身向外去。
聂还馨没有动，等到没了苏美嘉的人影她才叹气起身，燕子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都是轮值董事长了，还一副“叛逆”过于自我的样子，要说十来二十“叛逆”那也说得过去，现在燕子渔你“叛逆”给谁看呢？
燕子渔回到办公室倒了杯凉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什么玩意，气死她了！
助理江沅沅跑进来，慌得脸色都泛青，她才来两天，听说燕总很恐怖，她都吓死了。
“燕、燕总，我给您泡杯咖啡？”
“咖啡？”燕子渔没好气瞪眼。
“在你肚子里吗？”
“我、我马上去……”
江沅沅拔腿就跑，迎面聂还馨端着咖啡过来了，江沅沅连忙退一边去。
“我给燕总送咖啡，忙你的去吧。”
“谢、谢聂总。”
江沅沅手心都出汗了，她听说聂总也不好处，人称“聂严格”。
聂还馨看眼前这个身材娇小、拘谨不安的小助理，她放缓了声音道。
“聂总很好相处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但愿吧。江沅沅讪笑着点头。
聂还馨不再理会她，端着咖啡进去到燕子渔面前，把咖啡递去。
“好不容易才给你挑了个合适的助理，别又把人给吓跑了。”
燕子渔的助理换了一茬又一茬，没有一个干得过半年的，聂还馨为此没少操心。
“甩着两只手进来说给我泡咖啡，这就叫合适？”燕子渔接过咖啡喝一口。
“有什么计划了没？”聂还馨不跟她扯小助理的事，她知道燕子渔是有计划的，任性在董事会上不说而已。
“我要说没有呢？”燕子渔坏坏地一笑，把杯放到桌上，双手抱臂笑着看她。
燕子渔的笑永远正邪不分，别人看不懂，但聂还馨看得懂，这是在逗她呢。
“好啦。”聂还馨板着脸。
“都火烧眉毛了。”
自从集团成立之后，聂还馨的脾气越来硬，燕子渔不太喜欢聂还馨的这种转变，但她知道聂还馨压力过大，于是就嘻笑忍了。
“调整呗，还能怎么样？”燕子渔漫不经心地说，端起咖啡来喝一口。
聂还馨马上拧眉。
“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很认真啊。”燕子渔抬头看她。
聂还馨拉椅子坐下。
“你要怎么调？全线调？商超不同于百货每年一至两次调整，超市一调整你就让顾客进来找不着北了，这是最忌讳的，我们最近的调整是在两年前，你不是不知道。”
燕子渔靠在办公桌前没有动。
“所以才要调，我要全线调，并且上线一条潮街……”
“你疯了！超市里开潮街？谁来？有顾客吗？有品牌供应商吗？你可真是疯得可以。”聂还馨那两道眉都快要竖起来了。
“姐姐！现在的大妈大爷都很潮的啦好不好？”燕子渔似笑非笑，似在嘲讽。
“你三十多比大妈都还古板……”
“我古板……”聂还馨不客气打断她。
“你不看看我们开的是什么？超市，超市！”
最后两个字聂还馨都敲起了桌子。
“是超市。”聂还馨急，燕子渔就冷静，这么多年了，她们就这个方式处着。外人都觉得燕子渔另类、“叛逆”，该是燕子渔拍桌瞪眼才是，其实不然。
“我们开的是年轻态的超市，你忘了？”
倒确实，燕还能够在一众商超中突围，靠的就是“年轻态”的定位，现在的年轻人都独居，吃喝拉撒都得自己管，这样一来就有生意可做了。这个定位是燕子渔琢磨出来的，要不是这个卖点，哪来的投资人？哪那么快就推进IPO？
要是拍桌叫嚣就好了，聂还馨就受不了燕子渔这副正邪不分的样子，让人永远都不知道她下一步想干什么，她虽然了解她，但还是琢磨不透。
但不可否认，这是个卖点，搞不好是个业绩新增长点。
聂还馨抿抿嘴。
“你要想想怎么让常务董事会那几人答应，还有苏美嘉，她一向自视有国际视野，她会同意吗？”
“她有国际视野怎么不见她提案？嗤！”燕子渔重重嗤一声。
“这都推进不了，轮值董事长是轮来干什么的？值日生说话别人都要听呢。”
“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聂还馨投降了，燕子渔确实有脑，这点她承认。
“时间够吗？这么大的调整。”
“不够。”燕子渔转身回座位坐下，敲敲电脑道。
“九月份不是你轮值吗？加上你那六个月就够了，调整完正好年底，我可是指着它爆的，这绝对是个爆点。我把方案发你邮箱。”
做出来的方案永远给她第一个先看，虽说是要借她的力量，但功劳也有她份。聂还馨有些动容，她最喜欢燕子渔的也是这一点，大公无私，不过燕子渔这个大公无私是建立在“我愿意我乐意”的前提下的。以燕子渔的性格，要她做一件事只要她愿意怎么都行，如果她不愿意，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都不行。这又是聂还馨不太喜欢的，太自我，太不会顾全大局。
“苏美嘉那边我和她谈吧。”聂还馨主动请缨，虽说谁轮值谁最大，但还是要团结的，宋扬说过，允许集体主义下的个人英雄主义，但前提是在集体主义下。
“就等你这句话。”燕子渔端起咖啡身向后朝聂还馨笑。
这笑就单纯得多了，像个孩子那样纯净。
聂还馨暗叹，这个燕子渔就像毒药一样，时而让你上头时而让你头疼，遇上她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燕子，你是高层，要注意形象，何况现在要准备IPO。”
这个话聂还馨讲了不下百遍，燕子渔耳朵都听得生茧，她换上嘲讽的笑。
“证监会这是要选秀吗？”
“燕子！”聂还馨换上严肃的面孔。
“好……”燕子渔举手表示投降。
“我听你的。”
“别光打雷不下雨，你都答应我多少回了？看看你刚才在董事会的态度……”
“霸总不就是这样的吗？”燕子渔嘻笑。
聂还馨板着脸起身离开。
“好啦，听你的！”燕子渔笑着冲那背影喊。
直到聂还馨没影了，燕子渔这才有心情把那江沅沅喊进来，该教的还是要教的，要不然到时候给她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