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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2025-06-12 09:163,243

吃吃喝喝,三两朋友,就这么过了两年。

平淡倒也有趣,我升了宁嫔,安蓉蓉升了安充容,淑妃生了位粉雕玉琢的小公主,起名叫袁可欣,我们常叫她乐乐。

对宫外的生活已经开始模糊,安蓉蓉也不像刚入宫时只知道吃吃喝喝,我在她宫中见到荷花酥的次数越来越少。

三年一届的选秀照常举行,开春后一批一批的新人就入宫了。

新人里有位庄美人是个不安分的,三年里我没见识到的宫斗都从她身上开了眼界,只是她大约是有些蠢的,手段大都不值一提。我们也权当看个乐。

我和淑妃宫里添了位崔答应,不常说话,也不多与我们来往,倒是安安稳稳只管在宫里头绣花作画。

等日子到了八月时,安蓉蓉也有了身子,太医诊出来时便迫不及待派了贴身的宫女来告知我和淑妃。

外头的日头正毒匆匆收拾一番,刚进门就见安蓉蓉一脸泪水,却是满眼的喜意。

“姐姐,终于,我终于有皇上的孩子了。”她抱住我,依偎在我的肩上。

安蓉蓉初入宫时,年纪是最小的,等了许久也没能等到恩宠,不知是什么时候皇上突然想起宫里还有位安答应,召了安蓉蓉承宠,许是皇上又是一副“得卿甚幸”的模样,安蓉蓉少女心萌动,自此之后,她便情根深种。

泪水浸湿我的宫装,我轻拍她的后背:“这是喜事,怎么哭成这样。”

我也曾劝过,皇上只有一个,爱上皇上的妃子要么因嫉妒变得面目可憎,要么因深情凄苦一生。可惜,感情这种东西,若做不到及时抽身,只能是越陷越深。

我和淑妃又嘱咐了许多,听到皇上来了才离去。

崔元候在门外,见我后行礼,沉默许久,像是思索要不要说,最终还是说了:“娘娘也还会有的。”声音只有我能听得到,语气里带有几不可察的担心。

我朝他微微一笑,示意我并未多想。与崔元相识之后他总是这样,让人觉得体贴安心。

一年前我也曾有过身孕,可惜肚子里的孩子与我无缘,不到三个月就没了。我整整哭了三日,眼睛肿的像要掉下一样,我虽对袁成昭看不上眼,但这也是我的孩子,自然不能不伤心。

当时正值边疆遭受侵扰,皇上忙于朝政,七日后才来看我。反倒是崔元,破天荒请了一日病假,支开宫人,安慰我不要过多思虑。

没过两日,听说庄美人肚子里也有了。

皇上少子,接连两位妃嫔有孕,自是喜不自胜。

安蓉蓉为这一胎更是小心谨慎,到我们宫中的次数也少了,我们只好多多去看她,不至于一人寂寞无聊。我看着她嗜酸的模样,又想起我怀孕时的样子。

月份快足三月时,我们更是小心,乐乐出生后我也多了许多欢喜,我和安蓉蓉更是待她如同自己的孩子。如果安蓉蓉能再添一位小皇子,我也算是儿女双全了。

这日,我正在淑妃宫中和小乐乐玩,就听外头有人来报,庄美人走着走着摔了一跤,孩子没了。

我心头一悸,差点将手中的玩具砸在乐乐身上。

上天终是不想善待了袁成昭,他的孩子无论出生与否,除了乐乐与大公主,再没有一个平平安安活到现在的。

像是受了诅咒一般,怀孕的嫔妃很难安然度过三月,即使孩子出生也难活过一岁。

这消息传到安蓉蓉耳中,吓得她更不敢多走动了,生怕腹中的孩子出现什么意外。

巧的是,庄美人小产的第二天,皇后娘娘诊出有孕了。

皇后娘娘待下面的妃子严厉认真,待皇上体贴温柔,后宫之事管理得井井有条,可惜身体自小就不好,还是太子妃时流了一个孩子后就再未有子。

也许是中宫赐福,安蓉蓉的孩子平安到了年关。

除夕宴上,歌舞声平,人人喜气盈盈。

我的目光时不时朝那一抹黄身后投去,旁人看来只会以为我在看皇上,毕竟在座的妃嫔也没有几个不看的,我倒也不怕,

崔元微微抬头,两人的目光就此对上,只有他知道我看的是谁。

一如往年,宫宴到了一半皇上便让伺候的宫人退下了,让他们结伴守岁,过一个好年。

崔元请安之后退了出去,一刻钟之后,我鬼使神差般借口如厕也退了出去。

今年除夕不像我初入宫那年冷,年前也没有下雪。等我到浮生园时已有一个黑色的身影隐入夜中,没有了雪与月照明,叫人看不真切。

听到动静后崔元回首,眼中的光彩摄人心魄:“娘娘还是来了。”

我一直都知道我会来的。无论我怎么挣扎,怎么逃避,我知道我最后还是会来。

见我不说话,崔元又开口:“新春快乐。”

新春快乐,我想回他,却还是没说。

他自顾自地开口:“既然如此,那娘娘就如往常一样,将新年的心愿和我说一说吧。”

看着他上下碰撞的唇,我开始后悔今日来这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有些不记得了,又或许只是不敢承认。

第一年年后失宠受人苛待,他将内务府上下打点一番又惩处了几名对我出言不逊的宫人,那时我真就没有一丝心动吗?

犯错受罚挨了杖责,他偷偷将动手的人换作心腹让杖责还比不上挠痒痒,事后又送药膏给我生怕我受一点点的伤,那时我真就没有一丝心动吗?

初次怀孕便经历失子之痛,他陪我左右逗我开心即使脱不开身也暗中派人事事照料,那时我真就没有一丝心动吗?

为何每一年的除夕越来越害怕来这浮生园,又为何明知不该还年年要来?

“今年的心愿尚未想好。”我开口说了第一句。

他垂眸,又抬眸:“那娘娘便慢慢想,我过些时日再问。”

在日常的相处中,我早就动心了。

我只是不敢承认,再有一年弟弟就能赶科考了,父母生我养我,我又怎能为一己私欲赔上全家性命。

我不敢点破,却又舍不得放手,我真是这世上最坏的人了。

“你呢?”我问。

他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想到我与他在一起时总是一味的倾诉吐露,从未听过他如何如何。看他这副模样,更觉得我是这世上最坏的人了。

“你的新年愿望呢?”

崔元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希望娘娘心想事成。”

要说这事情都是赶巧着来的。

过了年关,我也怀孕了。

皇上兴冲冲地来看我,说是上天庇佑,一下子赐了他三个孩子。已经全然忘了庄美人流产的事情。

我的身体一直以来都不差,也没有什么不敢出门的。因此我便时常和淑妃带着乐乐到安蓉蓉处坐坐,闲聊着一个下午就过去了,乐乐又是个可人的,经常做出些举动让人捧腹大笑,便更觉得时间快了。

如果说她有什么心愿的话,那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出生,然后健康幸福地长大。

我找到了崔元,和他说了我迟来的新年愿望。

如果仅凭自己,这件事恐怕很难完成,但崔元可以。

这想法实在恶劣,又实在诱人。

二月刚过,天气还不算暖和,我裹了披风到御花园,那里的秋千我已经很久没去坐过了,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给拆了,现在已经新种上了花。

上天定是不想庇佑袁成昭的。

我不过在御花园散个步的功夫,就有宫人来传消息了。

皇后娘娘的孩子没了。

中宫一直没有子嗣,再加上身体不好,可以说这一次生不下来估计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了。

皇后娘娘自生下来时就是照着皇后的标准去培养的,贤德端庄,不嫉不恨,说话都是轻柔细语的。

我匆匆回了宫里,淑妃已经在我房里等着了。

她说皇后疯了。

皇后娘娘将宫中物件砸了一地,披散着头发,嘴里念念有词。

她挣脱宫人的束缚,奔跑着要冲出这红墙,她说要忏悔。

她求上天莫怪,自己愿意一命换一命,别动她的孩儿。

事情发生的突然,但袁成昭的动作更快,立马封锁了消息,将皇后娘娘封锁在了自己的宫里。

三天之后,皇后娘娘不再是皇后娘娘了。

皇上子嗣稀薄几乎全是她一手造成,许是恶事儿做的多了,都报应到了这一胎中。

安蓉蓉现在才明白为何自己从怀孕起身体就渐渐的不好了,害怕受风受寒。

皇后送来的香一直在寝宫中燃着,缠绕盘旋在空中的白烟就这样一点一点将她掏空。

安蓉蓉的孩子是到生产时才没的,一直以来的小心翼翼都在这一刻希望成空。

五月已经开始热起来了,袁成昭自皇后事情暴露之后就对后宫冷淡了许多,也许是想到了先皇的纯婕妤,也许是被皇后伤了心。

可安蓉蓉是无辜的,她也许是这宫里最爱皇上的人了。

袁成昭一次也没去看过她。

要说之后的十几年真是过得平淡如水,三言两语便可说得清楚。

乐乐嫁去了临国,安蓉蓉挑了个晴天走了,淑妃一直是淑妃,我的儿子则一步步从大皇子成了燕王,最终成了太子。

崔元说到做到。

我的儿子成为皇帝的那天,我成了太后。

当天夜里就下了那年的第一场雪。

也是在那天夜里,浮生园埋葬了我隐晦无声的爱人。

记忆不断穿梭,脑海中的画面渐渐与十几年前的夜晚重合,浮生园里的小女孩不小心打扰到了正在等待死亡的解脱的小太监。

自此以后,她成了他的救赎。

崔元走得悄无声息。

也许结局从那次客栈相遇就注定了,一颗糖解救不了他,更换不来他们的美好结局。

只愿来生,只盼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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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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