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官贵人们,总是不愿意在吃上讲究。即便是在驿馆,这厨房也是热闹的紧,一天几乎没停过。
林叶拿着药包,叫住了厨房中的人们,故意高声说道:“手中的活都停一停,这是王爷的药,你们一定要小心熬制。去送药必须只准一个人亲自去,王爷的房间里可是有关押来那些罪犯的钥匙,现在王爷又昏迷,最是不能让闲人进了。”
看所有人都听清楚了,林叶才缓缓一笑,神色如常地带着鸢儿离开。现在饵已经撒好了,就等着会不会有鱼上钩了。
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的鸢儿,晃晃脑袋,打算把猜不透的谜团扔走。“小姐,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呀?”
看着驿馆外面热闹的街道,林叶俏皮一笑。“鸢儿,你来这么久都没有四下逛过吧?今儿小姐就带你说去撒欢,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都可以!”
到底是心性年轻的小女孩,听到林叶这么一说,鸢儿的眼睛都要放光了,当即就欢欢喜喜地往外走。
一路上由着鸢儿乱窜,林叶的目光却很有目的性。只是整条街都逛完了,莫说是卖古画的,连个与这相关的生意都没有。
眼看着老板娘的客栈要到了,林叶叹气,本就是顺路碰运气,没有久罢了。调整好了状态,林叶笑着推开客栈的门,却乍然差点被冲天的酒气熏出去。
“小店今日打烊,况且也盛不下您这尊大佛。”醉眼迷蒙中,老板娘笑着对闯入的二人说道。
林叶毫不在意,转头给了鸢儿一包碎银。“鸢儿,你去替我买些吃食糕点,咱们等会待回驿馆去。”
心知小姐这是有事想要和那个老板娘私下说,鸢儿也不多言,领了银子便安静离开。
遣走了鸢儿,林叶坐在老板娘身边,自己拿过一杯酒就想忘嘴里灌。
“你家王爷,舍得让你喝酒了?”
含笑的一句话,拉回了林叶的神志。想到了那关于再私下喝酒就给苏远十两银子的赌约,林叶悻悻将酒杯拿下来,却还是不舍地一点一点舔着。
老板娘好笑地叹气,自顾自喝得爽快。“你说吧,来找我是为何?”
舔着嘴角清洌的酒渍,林叶笑着歪头,看起来没有任何不自然。“自然是想来陪老板娘喝酒啊,不过忘记了王爷不让我喝。”
“谁信你鬼话。”嗤笑一声,老板娘转过浸着水光的眸子,“定时那多嘴的杨贤,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吧。”
舔酒杯沿的动作僵住,林叶挑眉观察她的表情,一个猜想从心底升了起来。“难道,这些实情你都知道?”
将杯中的酒全部喝干,老板娘将杯子随手一扔,坐在桌上晃着脚丫看窗户外的风景。“他是我的枕边人啊,那个自以为是的傻子,竟然觉得能瞒过我。”
林叶把手中的活都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老板娘,听她讲。
“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大概是他第一次瞒着我动家里攒的小金库的时候。你知道吗,我一直在骗自己,我的阿衍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他一直是我眼中最棒的丈夫,有着自己的鸿图理想,怎么会是一个赌棍呢?”
“后来我更是一直在欺骗自己,我在等,他什么时候可以自己变好,我们一起过上之前的日子。可惜,我等来的却是一纸休书……”
说到这里,老板娘一直风情万种的神情隐在了黑暗里,只留下还染得鲜红的指尖,一点一点颤着。
林叶伸手抚上她的后背,亲眼看着最亲近的人坠入泥潭,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确实不会很好受。
微微一笑,老板娘又重新昂起头,“所以我就要告诉大家,他就是个负心汉。我跟你讲他是因为我久未怀孕要休我,跟别的人讲他是因为移情别恋要抛弃我。我就是要他在黄泉底下都难安,一定要等着我。”
“然后呀,我自己再活的长长久久的,让他等的着急!”说到这里,老板娘孩子气地一笑,仿佛当真是无忧无虑、没心没肺。
林叶看到这样的笑容,却无端地觉得鼻酸。
老板娘却反而没有这样的感受,又重新自斟自饮起来,时不时转头对着林叶妖艳一笑。“怎么样,这个故事一点不好玩吧,不过你的那个丫鬟,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对啊,鸢儿怎么还不回来?林叶站起身,走到床边打量,却还是看不到鸢儿的身影。心中不由得着急一些,打算出去找找,转头歉意地看着老板娘。
“去吧,我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还需要你来陪我?”用一根指头拎着酒瓶,老板娘扭着腰肢走向后厨添酒,仿佛压根不在意林叶的去留。
心中记挂着鸢儿,林叶拿起自己才舔完半杯的酒,独自做了一个敬酒的动作,进而一饮而尽,转身朝着外面找去。
没走几步,就听到了人们争论的声音。林叶挑着眉毛,分开看热闹的众人,果然就看到了鸢儿。
按耐住想冲出去的脚,林叶将自己藏在看热闹的人群里,观察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到鸢儿和一个年轻女子现在一起,与面前手臂粗壮的男子争执。
“你凭什么说我吃了你的炊饼不给钱?明明是我刚从这里经过的时候,你自己一下子递给了我说是尝一尝,而且你也压根没有告诉我这是要收钱的啊!”鸢儿急得眼眶都有些红,却还是倔强的挺着脊背质问。
此话一出,那卖炊饼的男子却更加面色凶狠,他脸上横肉肆起,抄起一根木棍就对着鸢儿。“你放屁,小小丫头满口胡言。我既然是做生意的,当然是要收钱办事。你吃了我的炊饼,就该给钱!不然,小心我这棒子可不饶人!”
站在鸢儿旁的那个姑娘也忍不住了,挽着鸢儿胳膊的手都能看出来因为紧张害怕,有明显的颤抖,但还是毫不退缩地声援鸢儿。“你才是胡说,明明我都看见了,就是你强买强卖,事先还没有说清楚。你这样做,就不怕官府吗?”
林叶微微侧头,怎么感觉这个姑娘有些眼熟呢?愈加好奇起来,摸着手腕侧头看接下来的发展。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官府的人吗,哪里轮得到你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来管了?”可惜那男子却全然没有把这个姑娘放在眼里,举着木棍就做出了赶人的举动。
那姑娘一看就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被堵的哑口无言,又被挥舞着的木棍给逼得后退几步。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却大多也只是看着,没有人愿意出手,去帮助两个若不经风的姑娘来对付一个手着武器的男子。
鸢儿眼看着没有了办法,脸都哭丧起来,却还是梗着脖子不打算退缩。
大汉是更加的愤怒,拿起手中的棍子,作势就要想着鸢儿的身上抽去了。“好啊,既然这样不肯给钱的话,就只能吃我一顿木棍还钱了!”
“且慢。”
人群中响起一道清丽的嗓音,拦住了男子的动作。林叶侧头莞尔一笑,从人群中走到了三人面前,“这两个如花般的姑娘,公子又是怎么忍心下得去手的?这两位是我的丫鬟和好友,有什么事,你来找我说吧。”
林叶的突然出现,对于鸢儿来说无疑就是如同神灵天降。一瞬间,所有强忍的委屈都袭上了心头。红着眼框站到林叶身后,她的背却挺得更直了一些。
而那个姑娘的反应却有些奇怪,只见她先是大瞪着双眼小心地确认了许久,又迅速低下头。目光却只是不由自主地追逐着林叶的身影,其中透露一些期待和羡慕。
也不知是不是被林叶这样的态度给唬住,那男子将木棍收回去稍许,挑起半边脸从头到脚看了林叶一遍,才重新开口道:“也就是说,你是管事的?你这丫鬟吃了我的东西不给钱,现在还态度很差,搞得我生意都没法做了,你就说怎么办吧?”
“你胡说?是谁态度差,明明是你胡搅蛮缠,才没有办法继续做生意的!”鸢儿哪里还能忍得下这口气,从林叶的身后探出头,却在男子握紧木棍的瞬间又缩了回去。
林叶好笑地摆摆手,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能好言与男子商量。“这确实是我们理亏,不如这位老板说个价,我这就把钱给你。”
这看起来是个傻子,胆小怕事又好宰啊!男子心中窃笑,瞬间换了另一副表情,看起来很是温和。“到底是小姐呀,就是比丫鬟知礼。这样吧,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给你便宜一些,三两银子,你看怎么样?”
三两银子!众人们几乎炸了锅,纷纷议论起来。
“三两银子啊,这都够他卖半个月的炊饼了吧?”
“可不是,真是狮子大开口,傻子才会给他呢!”
被周围人们的言语一刺激,男子又重新握紧了木棍,凶神恶煞一般指向林叶。“就三两银子,你给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