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顾渊不懂情爱,也没什么朋友,他的心思只会在学习上停留。他的生活作息规律,条理清晰。池鱼的闯入打破了他的墨守成规,吃饭学习时,身边多了个叽叽喳喳的女孩子。
她总能找到自己,准确无误。
高三最后冲刺的一个月,她的奶茶打翻在了他的复习资料上,湿了一大片。他看着女孩满脸歉意,却并没有留情:“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了,你的喜欢,我不需要。”
她真的就再也没来找过自己。
再后来他出国留学,有各种各样的社交活动和晚会,他长得出众,家世也好,是众多女孩子追捧的目标。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女人。长发短发,温柔可爱,靓丽青春。但再也没见过那么清亮的眼神。
像一弯新月,却带着小鹿乱撞般懵懂稚嫩。
顾渊不知道自己的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忍不住思念。趁着暑假回国,他去母校看望自己的老师,或者,他想见她。
依旧是那条街道,烧烤摊的门口摆着几条长凳,正是学校放学的时间,不少学生坐在路边等着老板上菜。他想到发疯的那个姑娘,就坐在一片夕阳里,巧笑倩兮。对面的男孩子伸出手帮她擦掉嘴角粘上的芝麻。
回到学校,他对往事闭口不提,直到他当了演员,进了娱乐圈。他站在各种各样或大或小的领奖台上,台下却再也没有那个弯着星星眼拼命鼓掌的她。
直到那次偶然的偷听,成了所有事情的转机。门板后的父亲在打电话,向来德高望重,爱科研如命的父亲,说是自己害了朋友一家,害的他女儿孤苦无依。
顾渊托了人,找到了那个女孩。
梦里镜头跳转的快,顾渊看到自己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那个少女的资料。照片里的她,有微微弯起弧度的嘴角,和那双他日思夜想的清凉的眸子。他坐在那里,盯着照片,坐了一下午。
他找到她家的地址,她的学校,去画展看她的画。这是学校专门为优秀毕业生准备的画展。她的作品列在其中。
大片大片的黑色占据着整片画布,中间有个红衣女子在翩翩起舞,舞的绝望却热烈。画风轻灵而狂野,很独特的味道。
画的名字,叫《救赎》。
他知道她师从一位老教授,对她有知遇之恩。他知道她在采风的时候收养了个孩子,孩子最近生了重病。医院的账单像流水一样,不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能承受得住的。
顾渊看着不远处的池鱼。那是这么多年,他日思夜想的一张脸。
她站在窗口,不知道在看什么,身材纤瘦。头发松松散散的挽起来,用铅笔固定住,穿着件米白色的毛线开衫,里面是件浅咖的长裙,微微垂到脚踝,侧脸安静而又美好。
似乎是有感应般转过身,几缕碎发垂在肩上,掩住她大部分神情。
后来,他跟她说结婚。
“池小姐,我需要一个家世清白的女人做妻子,你也需要这笔钱救治孩子。”
他说话的时候是个晚上,两人站在江边,池鱼穿的有点多,脸捂得红扑扑的。盯着他幽沉的眼睛,没有说话。只是怔然看着他。
顾渊见她半天未出声,伸手在她腮边轻轻一刮:“怎么哭了?”
池鱼回过神来,自己慌忙抬手摸了一下,从眼睑到下巴,一片潮湿。
她都没现自己哭了。
“我答应你,顾渊,我们结婚。”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在江风里,很快就碎了。
他成功骗到了她,两人没有举办婚礼,签了份合约,匆匆领了证,成了夫妻。
那时他想,只要把她留在身边,她迟早会重新爱上自己。
却不知,两个人从一开始就在互相吸引。
池鱼送丰可可出了门,就开始睡觉,只要睡着了,就看不到那些消息。
半夜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她反射性的拿过来手机,看到的却是十几个未接电话和五十多条未读消息,来自顾渊。
池鱼瞬间清醒了大半,她还没来得及看消息,沈墨白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顾渊他伤的很重,助理也不在,你尽快来一下。”说完,还没等池鱼反应,沈墨白就把电话挂断,看着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顾渊。
一路上,她的心脏好像被刀剜一样,这种感觉,上一次的出现,还是在她父母的葬礼。从此她怕极了医院,怕极了离别。
他怎么样了?为什么会出事?严不严重?她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飞机在地面上滑行,直到稳稳停住,池鱼排队等待下机。她买了最近的航班飞到晋源市。到机场没人来接,池鱼就自己打车往他所在的医院。
“师傅,麻烦您快点,我很急。”池鱼握着手机,催促道。
“好来,姑娘。”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不等车停稳,池鱼抓起行李就开门冲了出去。
“麻烦问一下,顾渊住在哪间房?”池鱼在医院前台站定,气喘吁吁的问。
“不好意思,我们这边是不能随便透露病人隐私的,请问您有预约吗?”
眼前的女人未施粉黛,蓬头垢面,一件宽大的连帽衫罩在身上,拖着个行李箱,狼狈极了。护士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但语气有点冰冷。这里是私立医院,打扮成她这样进来的,少之又少。
说不定她就是个狗仔!这种狗仔私生饭她见的多了。
“您不能通融一下吗,我真的很着急。”池鱼急的跺脚,语气也带上些哭腔。
忽然,手臂被人拉住,她反射性的回头。沈墨白没说话,只是拉着她静静往前走。上了电梯。
一路上,沈墨白都没有说话,一张脸愁云密布。
“他怎么样啊?沈墨白。”池鱼拉住沈墨白的衣角,脸上的担忧仿佛要溢出来。
沈墨白叹了口气,“他在2017,你自己去看他吧,我就不扰你们了。”
电梯门恰好打开,池鱼没再多问,快速迈出电梯,在楼道狂奔。她一边跑,一边看病房的门牌号,终于在尽头停下。
她往里面看了眼,颤抖的推开了门。
床上的人没有了一丝生机,被大片大片的白色绷带从头到尾的缠住,身上是各种仪器。房间很安静,只有机器工作的声音。闯入鼻尖的满满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池鱼试探的往前走,却僵在原地,她双手捂住脸,垂下头来蹲下去,冰冷的感觉流过全身,止不住颤抖,她能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喉咙被堵住,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胸腔好像要压抑的爆炸,脑子里一片轰鸣。
池鱼不敢动,呼吸都小心翼翼,肠胃绞在一起,生怕一动眼泪就掉了出来。
可终究是没忍住,从刚开始的抽泣变成嚎啕。
她哭的专注,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脚步,直到有个人拍了拍她的肩,是个年轻的女人。
“小姑娘,你怎么自己在这哭啊?”女人拿着个保温桶,弯下腰问她。
池鱼抬起头,仍在抽泣,伸手指了一下床,随即捂着脸继续哭。“我,我老公出车祸了。”
“你老公?”女人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疑惑。
池鱼点点头。却听到女人激烈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那明明是我老公,你是不是走错了啊?”
池鱼还在抽泣,衣服也湿了大片,听她这么说,从地上爬起来,泪水还蒙着眼睛。
“不可能啊……那明明是……”话还没说说完,身后就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池鱼。”
熟悉的声音犹如一阵霹雳,却带着一丝救赎。池鱼颤抖着转过身,就看见站在身后的顾渊。
她脸上满是泪痕,双眸在泪水的浸润下显得分外明亮,她毫不掩饰的直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