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刚下飞机的时候还有些恍惚，迷迷瞪瞪地趴在顾渊左肩膀上，手中抓着一块棒棒糖。四岁的人类幼崽，皮肤白嫩嫩水灵灵地让人恨不得上手掐一掐。那双黑而亮的眼睛圆滚滚地嵌在脸上，像一颗葡萄。
池鱼抬眼看着他笑，心想着这孩子长大后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
他空出的那只手很自然地牵住她的，一家人往机场的出口走去。
因为是私人行程，所以没有提前知道来接机的粉丝。可这是在机场，难免会有前来蹲守拍新闻或者拍机场照的狗仔和摄影师。
她示意他弯弯腰，抬手把小家伙的帽子往下扣了扣，遮住大半张脸。然后拉了拉自己的口罩，抬眸浅笑，“你帮他护一下脑袋，小孩子乱动，别让他脸露出来。。”
他知道她的意思，松开牵住她的那只手转而放在小家伙的脑袋上，又把孩子往上托了托，“可顾太太，这样我就不能牵你了。”
“没关系啊，我已经是大人了，可以自己走。”
他反而笑了笑，等她往前走了一步才走到她的左手边与她并行，确保她能准确地出现在视线里。“是个能在母校把自己走丢的大大孩子。”
他说的她脸上蓦地一红，眸子反倒一片清明，自然而然想起那天的事。
池鱼的爸爸曾经评价她，“没遗传到你妈妈的聪明才智，这不分东西南北的缺点倒是遗传地很好。”
那天她在学校里上课，顾渊当天正好有一个拍摄任务，赶不及来接接她。正好她结束后打算去之前的那片梅园看看。落雪后的梅园，寒梅并没有因为暴雪而凋零，反倒开得更加热烈。大片大片的白色盖在红色的花瓣上，倒像是在白色的画布里撒上一把朱砂。
在这里写生定是一幅好风景。可惜她没有带画板，只带了颜料和笔。
可临大美术系素来就有一个传统。当你碰到美景想画下来的时候不必非要在纸上，也不必非要用笔。只要允许，你在哪里都可以尽情地创作。
而临大，更是为美院的孩子们提供了最大的便捷。校园的墙上几乎遍布着学生们的涂鸦。不会显得凌乱，反倒浑然有趣，自成一派风格。
池鱼看了一会，目光一转瞥到前面的一处院墙。这是学校里为数不多的一片纯洁的白色。她内心一喜，果断地拿出画材往墙角走去。
大片大片的梅花在她身后绽放，入鼻的清香沁人心脾。池鱼望着身后的梅花，开始在画板上调色。
安静的梅园，只有偶尔被风从树梢吹落的雪花，飘飘摇摇掉在地上。
沈墨白发现最近顾渊工作的效率那是越来越高了，原本定了五个小时的拍摄三个小时就结束了。然后就匆匆进了保姆车，从大衣口袋里翻出自己的手机。
沈墨白吸吸鼻子，从副驾驶别过头去看他，“你这几天，效率很高啊。”
顾渊头都没抬，视线依旧定在屏幕上。修长的手指抵在上面，反射出的蓝色的光更衬得他之间莹润。敲了几个字出去，这才把屏幕摁灭，慢条斯理道：“我不像有些单身汉，成家的男人就是向我一样，急着回家见老婆。”
嗓音低沉，但调侃的意味显而易见。
……
沈墨白抿唇微笑，自动把头转过来不再去看他。一遍一遍的反思自己，何必自讨苦吃！
他到她学校的时候其实差不多正是下课的时候。沈墨白和司机先行离开，只剩他在车里等着。
校园里的铃声敲响，顾渊抬腕看了眼时间，确定是下课的时间，勾唇一笑。
又等了片刻，见她依旧没出来，他蹙眉，直接翻到置顶的号码然后拨了出去。
他打电话来的时候池鱼正在收画板，手上沾了一些颜料，急急忙忙擦了擦然后接通。“喂？”
“放学了吗？”他舒了一口气。听到她声音的时候眉眼间的神色都缓和了不少。
“放学了呀。”她随口答道，把声音放了扬声器，去画那朵梅花。
“顾太太。”他突然轻声唤道，声线低醇如初。
池鱼“嗯？”了一声，算是应答，“怎么了呀？”
他看了眼校门口，依旧没有她的影子，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另一只手搭上鼻梁，有点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我本来想给你惊喜的，但还没见到你，有点忍不住了。”
她顿了顿，有些好奇道，“什么惊喜啊？你不是在赶通告吗？”
“嗯，可顾先生的工作提前结束了，他的顾太太却没有准时下班。”
！！！
她猛地反应过来，把手中的画板往包里放了放，惊喜道：“你来接我啦！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出来！”说完，电话就被快速挂断。
顾渊挑了挑眉，盯着黑掉的屏幕，无声地勾唇笑了笑。可不到两分钟，她的电话就再次打了进来，嗓音里还带着委委屈屈的哭腔，软糯娇憨，“顾先生，我迷路了。”
他顿了顿，披上大衣，抬手打开车门，“不要动，我过去找你，告诉我你的位置。”
池鱼吸吸鼻子，看了眼周边环境，嘟囔道：“我在一棵树下面。旁边还有一棵树。”
她的回答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反而把他逗笑，实属无奈地摇摇头，侧身避开往外走的学生，“嗯，表述很清楚，起码还知道那是两棵树。”
她任命地在原地蹲下，皱起一张小脸，“你能不能不要笑话我了。”
“我不笑你，把位置发到微信。乖乖等着，我很快到。”
有路过的学生认出了顾渊，有些惊奇地张大眼睛，忙拍旁边同伴的手：“你看，顾渊哎，他怎么在我们学校。”
同伴正在看手机，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更为惊讶地尖叫出声：“卧槽！早就听说池老师在这里上课，看来顾大影帝是来接自己太太下班的！这也太甜了吧！不行不行，我们跟上去看看，我要拍下来！”
“这不好吧，池老师和顾渊都不喜欢粉丝拍他们日常哎。”一个人面露难色。
“哎呀！”同伴恨铁不成钢地瞥了她一眼，“可你不觉得很甜吗？这么甜的糖为什么不嗑？送到嘴边好不嗑？”
另一个同伴还是妥协，“那好吧。”
顾渊赶到的时候，池鱼正蹲在一个老柳树的旁边，伸出一根手指在雪上写着些什么。漫天的白色里，她穿着浅绿色的羽绒服，仿佛是唯一的勃勃生机。女孩低垂着头，脸颊像是刚剥了皮的嫩藕，水灵灵。她却浑然不知。发尾微微翘起，有阳光跃在上面。
头发扎起来，露出小巧的耳朵，已经被冻得通红。
恬淡美好的模样，和记忆里的某处画面重叠。
在这漫天冰雪，没有一丝色彩的寒冬里，倒是一副惹眼的好风景。
顾渊朝她走过去。脚步声沉健有力的敲击着地面，沿着那条鹅卵石道，一直到她面前站定。正要开口说话时，小姑娘正好抬起脑袋。
她的眼神清清亮亮，像是挂在天边纯粹的星星，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他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嗓音微微有些哑，索性轻轻咳了声才重新开口。“在写些什么？”嗓音里带着丝疲倦。
她仰头看向他，白衬衣的领口微微反着光。依旧是那双好看的眉眼，再往下高挺的鼻梁，唇紧紧抿着，表情淡淡的，看不出神色。
眼睛弯了弯，去牵他的大手，“你来看，我在这里画了一个你。”
“哦？”
看着她隐隐透着期盼的眼神，和那扣在他的大衣上的纤白手指，顾渊分明感觉到了从她指尖绕上来的暖意，一圈圈的，直到心里。站在他身后，弯了弯腰，身体盖在她上方。双手背在身后往地上看去。
从后面看，正是把她护在怀里的样子。
“你看，这个就是你。”她的声音很欢喜，脸表情都变得愈加灵动。指着雪地上画出的那个轮廓，笑着道。
他仔细看着，眉目端凝。鼻尖满是她洗发水的香味，让人的呼吸稍微一滞。
“那旁边那个呢？”他明知故问，指着另一个女孩轮廓，不紧不慢地问道。
池鱼不好意思地眨眨眼，但依旧回答地很欢快，“那个就是我呀！”
“所以顾太太，”他直起身子，再伸出手把她拉起来，一边仔细帮她整理着衣领，一边缓缓道：“现在能和我回家了吗？”
她望向他眼底含笑的眼睛，不禁傻乎乎地笑着点头。
旁边跟着来的两个学生目睹了全过程。后来，其中一个还是没忍住把偷拍的照片发到了网上。
大片大片的银装素裹，万物都消匿了生机。一个歪脖子的老柳树下，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长身玉立，眉目温润，正垂眸看向面前的女子。
而那女子也是娇俏可爱，满眼温柔和崇拜。
只是不说话，就是一幅好风景。
后来，池鱼还是看到了这条微博，拿给顾渊看的时候他表面倒是没什么反应。池鱼还以为他是不喜欢别人的偷拍，收了手机就去继续刷微博了。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拿错了手机，当她摁亮手机屏保的时候，上面赫然是那张被偷拍的照片。
“你不是不喜欢别人偷拍吗？怎么还拿它当屏保？”
“因为这是我喜欢的，我们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