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生在马车上摇得快散架了,一到地,马上跳下来疏散筋骨。客栈的小二已经迎了出来,安排好马匹,带着他们去客房。
客房不大,布置的简单,但还算干净。玉珠玉珍却看不下去,忙又收拾起来。
吉庆怕欢生晚上冷,去跟店家再要些炭盆来。
欢生跟凤苍南他们先去大堂吃饭。
刚一下楼,欢生便看到白天在集市与自己抢人的白衣男子,他坐着喝酒,自斟自酌,仿佛在等人。
白天还乌泱泱一堆侍从,这会儿却孤身一人,这个富二代是不是没有安全意识,被人绑了如何是好?
欢生和凤苍南在另一边坐下,没打算上前说话。
欢生远远看那个白衣男人的侧脸,长得是真不错,鼻子很挺,眉目狭长,不似凤苍君那么中正,带着点邪气。
男人忽然偏过头,正对上欢生的目光。他勾起嘴角,拿起酒壶,朝欢生这边走过来。
“噌~”晏风挡在桌前,宝剑出鞘。
白衣男人面不改色,轻轻推开晏风的剑,笑盈盈的说道:“我已等候公子多时,公子却叫下人如此待我,是不是不妥?”
欢生也不起身,“等我做什么?还想炫富么?炫富遭雷劈你知道不?”
白衣男子没听懂,但是体会到欢生对他并不客气,更觉得有趣,笑着躬身说道,“小人姓游,名曜,字子墨,梁国人。”
欢生看看晏风,晏风便让开了,请游子墨坐下。
“你等我有何贵干?”别人自报家门,欢生也不打算介绍自己,只是接着问。
游子墨坐下来,一弹手指,两个仆人带着今天那个卖身葬父的小书生走过来,笑着对欢生说:“送礼。”
欢生看那书生已换洗过,头发梳得整齐,小脸白净,似施了粉。“你花百金买的,怎么又送我?”
游子墨仰头灌下一杯酒,才盯着欢生的眼睛说,“原本觉得他好看,想买回去服侍我,可见了公子,才知什么是国色天姿。”
游子墨的眼睛里也带着邪气,仿佛缭绕着烟雾,让人看不透。
这若在现代,这样送上门的,欢生一定来者不拒,可是如今乱世,他也不得不有点防人之心。
欢生笑吟吟,眼睛微眯,语气暧昧,“你喜欢我?”
凤苍南已经石化了,他不希望自己在这里!如果他劝欢生,欢生可能会掉过头来调戏他;他若不劝欢生,欢生要真和游子墨有染,那他王兄还是会要了他的命。
游子墨饶有兴致的摸摸下巴,斟给欢生一杯酒。
欢生不接,“出门在外不能乱喝陌生人给的酒,妈妈没有告诉你么?”
游子墨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但又马上神色一敛,笑起来,自己一饮而尽。
没说几句话,他仿佛有些许醉了,留下小书生,出门要走,刚要迈出去,又顿身站住,回头看看欢生,“被我喜欢,你可就麻烦了。”
凤苍南暗自松口气,让店家快点上饭菜。欢生冲小书生招手,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你父亲已经安葬了?”欢生问得温柔。
小书生点点头。
“怎么称呼你?”欢生递给小书生一颗蜜饯,小书生不敢张口吃,匆忙埋下头。
“小人姓白,名苏,字云软。”
“好名字,又苏又软。”欢生乐不可吱。又问,“你读过书?”
白云软又点头。
“那可教我读书写字,我唤你白先生如何?”
白云软闻言,连忙叩头,“使不得,使不得。”
凤苍南一边吃饭,一边偷偷瞄着欢生,他一定要都记下来,一旦有什么逾矩,回去就告诉他哥,这妖妃不守夫道,一路勾搭两个,早早废了他才好。
酒足饭饱,欢生便回屋了,白云软跟着他。
“你们快去吃饭。”欢生知道吉庆和珍、珠是在看屋子,毕竟全部家当都在这里。
“你也去休息吧。吉庆,给白先生再开间客房。”欢生给吉庆他们介绍了一下白云软。
白云软一直埋着头,看起来楚楚可怜,他这会儿才小声说道,“我留下来侍候主子。”
欢生莞尔一笑,便没再说什么,让其他人吃饭去了。
白云软小心翼翼的帮欢生更衣,他看起来真是又白又软,握笔的手不像凤苍君那么有力。
伺候欢生洗漱好,躺上床,白云软吹了灯,自己也爬上床去,脱得一丝不挂。
欢生吓了一跳,往后一躲。
“你别这样,我很禽兽的。”欢生吞吞口水,他已经太久没开荤,哪受得了这样的考验。
白云软把手轻轻搭在欢生胸膛,声音颤抖的说:“我替主子暖被。”
欢生还没顾得上心猿意马,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突然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直犯恶心。
虽然这样做可能会伤白云软的心,但他真的是忍不住了,起身就在床边吐了。
“主子,主子,你没事吧?”白云软也吓了一跳,忙穿起衣服,出去找吉庆他们。
出行七八天,随行带了太医,太医来给欢生号了脉,却查不出原因。
“白天不还好好的,这突然是怎么了?”玉珍着急,她忽然向后面站着的白云软发难,“是不是你给王妃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白云软衣服还没顾上穿好,吓得连连摆手,直往后退。
“中毒倒是有可能,王妃吃了什么?用了什么?”太医询问。
欢生还在“哇哇”大吐,玉珍把吃用的说给太医听。太医一筹莫展,没有什么发现。
欢生吐乏了,喝了太医开的止吐的药,才睡了。
玉珍和吉庆守着,让他们都去休息。
翌日晌午,欢生觉得自己没事了,凤苍南便安排继续赶路。
行路几天后,碰到了一队骑兵。
马匹都高大强健,士兵们穿着寒光铠甲,头顶红缨。
欢生感觉车马停了,探出头来,正好看到坐在马背上,优雅走来的凤苍君。
他穿着一身黑色滚金骑服,身披水貂斗篷,华贵霸气。
停在欢生的车前,凤苍君便翻身下马,进了辇车。
玉珍玉珠带着白云软先出去了。凤苍君冷眼瞟了白云软一眼,又用同样的眼神盯着欢生。
“雏儿,你来接我?”欢生靠着软垫,声音不是很有气力,脸色也不如往日红润,唇色浅白。
凤苍君昨天收到凤苍南的飞鸽传书,得知欢生突然染了病,可能会晚一点到,大战告捷,凤苍君便绕路迎了上来。
因为凤苍南还告诉了他白云软的事,凤苍君一路是又担心,又生气,但是一看到眼前人的神色恹恹,不由得柔软下来。
“怎么突然病了?”凤苍君接过递进来的暖炉,塞进欢生怀里。
欢生想也知道,凤苍君一定会为了白云软生自己的气,所性装作病得更严重些,让对方不忍心训自己。便顺势倚着凤苍君,气若游丝的说道,“估计是水土不服,吃了药,已经大好了。”
凤苍君将他一把搂过来,让欢生躺在自己腿上,睡得舒服些。
“别以为病了,我就不找你算帐,什么人,就敢往身边带!”凤苍君语气不善,手却一下一下拍着欢生的肩。
欢生偷偷撇嘴,这个人怎么这么口不对心,明明关心自己,嘴上却不能说句好听的。
凤苍君身上的暗香让他觉得安神,心情放松。
“你既担心我,大老远赶来,又这样色厉内荏的训我,岂不是不让我念你的好…”欢生困倦的说道,声音渐小,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凤苍君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睡颜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他轻轻用手去理他的头发,心中柔软。
欢生睡着后,一直醒不来,在一层一层的梦中梦里。
“我给你长生不老的容颜,你又能给我什么?”说话的人声音苍老而沙哑,欢生环看四周,这里黑暗无际,无天无地。
远远看到一个人影,是戚钺渊,或者是自己。
“孤什么都可以换,你能让孤找到,想必也有所求。”戚钺渊双手附在身后,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哈哈哈,你倒是有点智慧,我还以为…”那个苍老的声音又从四面八方传来,让欢生觉得恐惧。
“大道永存,慈心不灭。杀戮四起,枉度苍生。神契永不可改,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永不更改。”戚钺渊抬头说道。
忽然一声“契成”,万丈翠绿的光芒将黑夜照亮,像千万把利剑一般,插入戚钺渊的身体。
“啊!!!”他叫得肝肠寸断,连欢生也觉得痛楚。
“欢生!欢生!”凤苍君发现怀里的欢生眉头微紧,额头布满了细汗,轻轻摇他。
欢生觉得自己不能呼吸,无数黑影般的手将他一点点拉入深渊,捂住他的口鼻,可凤苍君的声音如有神力,将他拉回了现实。
欢生大口大口的喘气,眼角滑出一滴泪珠,这泪珠仿佛滴在凤苍君的心上,平添涟漪。
“梦魇?”凤苍君拿帕子轻柔的沾去欢生额头的汗珠,又用拇指,擦拭美人脸上的泪痕。
欢生浅浅一笑,“我梦到自己招了男妓,被你抓个正着。”
凤苍君脸色一沉,推他起来,“快到馆驿了,准备下车用膳吧。”
欢生的心跳还是很快,他想让凤苍君别走,那人却已经跳出辇车,骑马而去。
“这到底是梦,还是记忆?我能如何求证呢?”欢生又倚着榻,暗自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