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三日,欢生的大火炕终于完工了,他高高兴兴的搬了回去。
从那晚讲了霸王别姬的故事,第二天欢生就没再看到凤苍君的人影。听帮忙分奏折的冉储说,第一批国债发行的很成功,钱粮都已筹备妥当,凤苍君是去前线了。
欢生一进屋,就觉得室温完全不一样,玉珍玉珠已经把卫生都打扫好了,铺了好几层褥子,又软又暖。
欢生把矮桌搬上炕,书本纸墨也拿上来,计划着今天就不下炕了,温温暖暖宅一天。
可是不多时,吉庆回来了。
他也没去换洗,抱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就来找欢生回话。
“王妃,这个,收好。”他把箱子放在欢生的炕桌上,打开让欢生查验,又递上一个账本。
用人不疑,欢生粗略一看,便取出一锭银子,赏给吉庆。
“不不不,王妃,都是份内的事。”吉庆推辞。
欢生塞给他,“办得好自然要赏。大豆的事儿呢?”
吉庆又拿给欢生另一个册子,记录了收大豆的帐目。“300斤?”欢生也不知道现在的计量和他认识的是不是一样,但吉庆两天就能收到300斤,他还是很惊讶的。
“走走走,让他们榨油去。”欢生放弃了他的大火炕,穿上鞋子,拉着吉庆去看他准备好的榨油设备。
其实欢生对榨油一无所知,他只是靠常识推断,去皮,压碎,炒芯,再压榨。
压榨的机器是托匡泰那边做的,也是昨晚刚送过来。
“春天我们招些无地可种的农人,发工钱给他们,种油菜,菜籽产油比这个多。”欢生很开心,让下人们快点干,干完都有赏。
中午欢生只吃了点心,他已经想吃一顿正常的饭,想疯了。让玉珠她们早早备了肉菜,只等着现榨的油。
下午欢生便听吉庆讲出去这两日的见闻,越听越心痒。
“明天你带我出宫!”之前凤苍君答应他的,结果一句话惹恼了,也不兑现,就跑了。
吉庆有点害怕,虽然楚王不在,可万一王妃有点闪失,自己死了也不能抵罪。
但欢生是个任性的,也许凤苍君还能压着他点儿,别人谁能做他的主。
榨油的事很顺利,没想到一次成功,欢生感慨原来自己是个天才,如果不做艺人,他说不定也能为社会做些大贡献。
白灼菜心,炒鸡蛋,红烧肉,干炸里脊,清蒸鱼…欢生忙乎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做好一桌子菜。炒菜的香味几乎飘到宫墙外。
“来呀来呀,快来尝尝我的手艺,好久没做过,也不知道有没有退步。”欢生是喜欢做菜的,小时候就经常在爸爸的餐馆帮忙。
可是后来越来越忙,要么没有条件,要么没有时间,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认认真真做一桌菜了。
大家都看得直流口水,可是和主子一桌吃饭,这传出去也是丢脑袋的罪。
欢生让他们把门锁了,大家一起在炕上吃,于是主仆几人,便其乐融融,暖暖和和的坐了一炕。
晏风吃得想哭,玉珍和玉珠嘲笑他,“晏侍卫真是好出息,泪眼汪汪做什么?”
“我怕我吃了主子的菜,以后吃不下别的饭了。”晏风擦擦眼泪,委屈兮兮的说道。
因为调料不全,欢生觉得也就差强人意,但看大家吃得开心,他心情很好。
“这锁着门干什么?才什么时辰啊!”屋外有人碎道。玉珠耳朵灵,听到忙去开门。
靖国的王宫里现在除了当差的,主子就只有凤苍君和欢生,大半个宫都被凤苍君清空了,这会儿会是谁?
“我说怎么锁着门,原来在偷吃!哈哈!”来人是凤苍南,从那日一别,好久不见。
欢生冲他招手,“又让你给赶上了,快来。”
凤苍南直吞口水,但又想起那晚的事,有点犹豫。几番挣扎,实在抵不住美食的诱惑,便也爬上了炕。
“王嫂,你的榻为何这么暖?”凤苍南惊奇,他们的榻睡前也用炭盆烤,但不会这么暖。
“这叫炕,前几天叫人盘的,暖和吧?”欢生笑着问。
凤苍南好奇,左右看看,觉得和普通的床榻没什么差别,但的确在不停的发暖。“我说你们怎么都轻衣薄衫的,屋里也格外暖。”
欢生给他夹菜,问他这么晚来做什么。
凤苍南把嘴塞得满满当当,一拍脑门,“我真该死,差点忘了正事儿,两日后我们启程去宛州,王兄来了书信,让我护送你。”
宛州是楚国的国都,年关将近,这是接欢生一起过年。
欢生想了想,忙问,“路程几天?”
凤苍南是实在没有嘴回话,用手比了个八。
他们是马车,走官道,凤苍君也交代了沿路带欢生逛逛,所以时间给得很充裕。
欢生很开心,终于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就我们一起么?”欢生随口问道。
凤苍南把饭咽下去才说,“这宫里也就你了,我还能来找谁?”
欢生了然,凤苍君破城的那天,就抓了所有王公贵族。
“我父母呢?我还有兄弟么?我可娶妻生子?”欢生只是突然好奇。
凤苍南听欢生这么问,还以为自己说了惹他难过的话,玉珍却赶忙答道,“主子,先王和先王妃早已仙逝多年,没有其他王子。至于妻室,您总说要找举世无双的人,也没找到。”
欢生撇撇嘴,这宿主还真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我之前连个相好的都没有?朋友也没有?”欢生忍不住追问。
玉珠想了想,“没有,王妃,您不喜与人交往,常常独处。奥…有个表兄,小时候常来宫里。后来很少见了。”
欢生比赞,他服了这个宿主,年近三十,一点儿人脉关系都没有。
休息准备了两日,第三天午膳后才出发。
“大火炕!等我回来!”临走时欢生还和他的大火炕依依惜别了一番。
这是来这个世界第一次出门,欢生很兴奋,他和玉珠玉珍一起乘车,晏风、吉庆、凤苍南骑马。
欢生一路上都扒在车窗上看外面,出了宫门,再出了禁区,终于看到了集市,车水马龙的,还挺热闹。
“我要下去玩!”欢生闹起来,因为凤苍君嘱咐过欢生可以沿途游玩,其他人只好顺着他,晏风紧紧跟着,生怕人多眼杂,有个闪失。
欢生跃下马车,东瞅瞅,西看看,觉得什么都有趣,像只撒欢的兔子,晏风险些跟丢。
“主子!人多处别去!”晏风看欢生往人群里挤,紧张极了,欢生哪里听得,他就想要看热闹。
只见大家围着看的是一个小后生,面目清秀,身材单薄,他跪着,地上用木棍写着什么。
“干嘛的?”欢生问一旁看热闹的人。
“卖身葬父,如今这世道。”
“是啊,听说那亡国昏君,居然欣然嫁给楚王做妃,真是丢尽我大靖颜面…”
“勿谈国事,勿谈国事。”
欢生一脸莫名,这小男生卖身葬父,与他嫁给楚王何关?但欢生觉得小男生长得好看,书生打扮,便问怎么卖,多少钱。
“十两银子。”看热闹的人不耐烦的答道。
欢生对这里的钱没什么概念,听着应该不贵,便在人群中喊道,“我出二十两,你跟我走吧!”
晏风用手扶额,他们王族,怎么能在街上随意买奴?刚要把欢生拽回来,人群的另一头,却走出一位公子。
“我出五十两。”公子声音清雅,面貌更是俊朗异常,一袭绣绿纹白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乳白色对襟背子。
看热闹的人更多了,同时两位华服男子,在争拍一个白面书生,传出去,又是风月佳话。
白衣男子远远望着欢生,欢生今天只是常服打扮,珍珠白长袍,水红色风氅,长发束在玉冠里,玉冠后坠着一小排红珠,欢生转头时,显得流光溢彩,又姗姗可爱。
“那、那我出一百两!”欢生急眼了,他是谁,国民影帝,居然跟他抢人。
白衣男子笑笑,甚至轻轻对欢生挑眉,“那我出一百两…黄金。”
一时间炸开了锅,这可能是大家看过最昂贵的热闹了。跪在地上的小书生也愣在那里,无所适从。
“王妃!快走吧!”吉庆赶了过来,拉欢生快点离开,欢生有多少家当他是最清楚的。
“我没他有钱么?拿我箱子来,我要拿钱砸死他!”晏风和吉庆从两边把欢生驾着,拖着他走出去。
欢生挥手蹬腿的喊道,“有钱了不起啊你!”
白衣男人冲他浅浅一笑,交代下人付账,自己也离开了。
回到车里,欢生气鼓鼓的,无处发泄,又觉得不解气,掀开车帘冲凤苍南喊道:“你哥到底有没有钱啊?他不知道我很寒酸么?我怎么一点要嫁入豪门的感觉都没有?”
凤苍南也不接话,就默默听着,但心里暗喜。这要是买了那个小书生,他可能没进楚界,就会被他的王兄射杀了。
出了王城,就越来越荒凉,又赶了段路,在一处小镇落脚。
按照计划,他们应该在前面的馆驿休息的,那里有重兵把守,是凤苍君安排好的,可是天色渐晚,他们已经赶不到了。
“王嫂,你就委屈一下吧,黑夜赶路不安全。”凤苍南疲惫的说道。护送欢生真是个苦差事,担惊受怕也就算了,因为没买到书生,还被念叨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