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苍南跟着福利到沁宁殿时,也被这样的光景吓了一跳。伙房里倒是没有人了,主仆几人都在厢房吃饭。
凤苍南一进门先给欢生行礼。
欢生捆着长袖,正吃得大快朵颐,长发也绑在脑后,没有梳髻,脸上甚至还有一点点黑灰。虽然看起来有失得体,但难掩他的美貌。
“王嫂,王兄找你必有要事,不然你随我去吧。”凤苍南原本也带着气,可这会儿却忍不住盯着桌上的炒饭吞口水。
刚才进屋时就闻到了扑鼻的香气,炒的东西自然要比蒸煮的味道更好些。
欢生又见到这个帅哥,很开心,拉着凤苍南坐下来和自己一起吃饭。吉庆他们都站了起来,欢生只得命令大家都坐下。
凤苍南贪吃好玩,这普天下还没有他没品尝过的美食珍馐,可是今天却跪倒在了一碗蛋炒饭面前,之前对欢生的怨气已经荡然无存了。
“南侯,王妃,王上还等着呢。不如…”福利还想说什么,晏风也塞给他一口饭,堵住了他的嘴。
凤苍南连吃了三碗才停下,啧啧称奇,“王嫂!你真是食神转世,普通的米饭鸡蛋,怎么可以烹饪的这么美味!”
欢生朗声笑起来,“这有什么,今天是食材有限,以后得了别的好东西,我再做给你吃。我家可是开餐馆的,我爸的手艺我都会。”
凤苍南只听懂了前半句,那就是以后还有好吃的,开心的连连点头。
欢生要来酒,尝了一口,是什么果子酿的,果味很浓,酒味却很淡。
“玉珠,把你身后木盒里的东西递给我。”欢生对离桌子最近的玉珠讲道。
那木盒里的装的正是他一下午的成果—扑克牌。
把纸裁好,用浆一层一层粘起来,再拿墨笔和朱笔画好花色和数字,做得十分细致。
“这是尖,这是二…这是红桃,这是梅花…”欢生给大家认真的讲解了一番,又把每张牌代表的意思写下来,游戏便正式开始了。
凤苍南是个爱玩的,他上手很快,玩得不亦乐乎,完全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
“动物园。”
“老虎。”
“狼。”
“羊。”
“猴子。”
玩了好几轮,大家都喝醉了,欢生却只有一点微醺,笑呵呵的扒拉身边的凤苍南。
“你叫我王嫂,你是凤苍君的弟弟?”欢生拉着凤苍南的胳膊问道。
凤苍南双颊绯红,傻兮兮的,“对啊,我是他堂弟,要是亲弟弟可不一定还活着。哈哈~”
欢生来了兴趣,又盘问道:“他真的是个魔鬼么?杀人如麻?”
“那倒也不是,只是比较狠,这世上没有他不敢杀的人。”凤苍南不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话,也够他哥杀他一百次了。
长生殿。
凤苍君正手执朱笔,恶狠狠的批着奏章。一旁打下手的是一位年轻文官,名叫冉储,字子美。
他是凤苍君上位后提携起来的,年纪不大,祖上在前朝也是名门望族。凤苍君赏识他的文采,便留他在身边做文书。
“王上,这姚泯合虽筹款不成,办事不利,也罪不致死吧。”冉储看着凤苍君刚才的批示,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再请示一遍,毕竟生死攸关。
“既已立了军令,办不到就军法处置!”凤苍君说得咬牙切齿。
冉储并不明白,这筹款的事常有不成,为什么这次就非得死,还把王上惹得这么恼怒。
“什么时辰?”这是凤苍君今晚第十一次问时辰。
冉储想着王上可能是还有要事,就主动请命,“王上,所剩不多,不如我来处理,常规的就按规矩,有特殊的,明日我再呈给您。”
凤苍君闻言,“哐”得就站起身,立即走了。身后的侍从赶忙纷纷跟上去。
冉储忽然想起今日的一件大事—楚王册妃,不由得摇头苦笑,倒是自己没眼力劲儿了,该早些替王上分忧的。
“不不不,你叫我欢生就行,亲近我的人都这么叫我!”欢生搂着凤苍南的肩膀,言笑晏晏。
“那可不行,你是我嫂嫂,我叫不得你的名讳。嫂嫂,你是…那个么?”凤苍南应该还不到20岁,是个孩子,要是放到现代,应该是还没进社会的大学生。
“哪个?”欢生荤素不忌,故意把脸贴近了一些,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
凤苍南的脸唰的红了,他早已三妻四妾,不是不懂这些,吓得要往后退,却被欢生紧紧搂住。
“我是喜欢男人,尤其像你这种小帅哥,一定很好吃!”欢生笑着说,还故意舔舔下唇。
他妖娆极了,像忽然释放了迷魂香的食人花,不管男人女人,都逃不过他的媚术。
“哐!”
屋门忽然被踹开了。
凤苍君双手背在身后,大步迈了进来。
他所看到的光景,就是侍从宫女都醉卧着,他的王妃正搂着他的堂弟。
欢生的嘴唇水盈盈的,凤苍南满面通红。
“王、王兄!”凤苍南的酒全醒了,扑跪在地上,正在琢磨要不要假装晕死过去。
“凤苍君,你想我了?”欢生并不怕他,只顾借着酒劲发浪。
虽然人人都说他是个大魔王,但欢生对这个世界的真实性,还没有什么感知。
欢生披散着头发,系绳早不知落去了哪里,宽袖仍被束着,露出一双白藕似的纤纤手臂。刚才越玩越热,领口也被扯开,胸口若隐若现。
眼神迷离的欢生,让凤苍君的怒火被冲淡了,但心中又生出无尽的烦闷。
“一起玩啊!”欢生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伸手便去摸凤苍君的脸。
欢生的手是火热的,触碰处,让凤苍君觉得又痒又痛,仿佛被这个人灼伤了。
凤苍君比欢生高一些,欢生微微仰着脸,烛光把他的羽睫打成影子,投射下来。他的眼睛是世上最美的明珠,璀璨夺目,让每一个被凝望的人,都会败下阵来。
凤苍君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欢生湿洳的嘴唇吸引,红润极了,像沾着露水的鲜花瓣。
“自抛心肝,祭天献地,人皇出世,万年不衰。”凤苍君的脑海里,忽然出现那片残璧上沁血的文字,瞬间如大梦初醒一般,心悸了一下。
他神色一凛,甩开欢生的手,大声喝道,“统统给我打醒!南侯杖责二十!”凤苍君知道自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要是之前,他不知道这些人都还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可是在欢生面前,他似乎在有意无意的隐藏着自己嗜杀的本性。
“王兄!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凤苍南连连磕头告饶。
欢生捻捻自己的手指,偷笑一下,“真嫩!”
他原本就没有醉,刚才也是故意去占人家便宜,觉得效果还不错,便又凑上去。
“凤苍君,是我拉他们玩的,你别罚他们。要打,打我吧。”欢生猛得拉起凤苍君的手,朝自己脸上比划,眼泪说来就来,盈盈秋水一般,惹人怜爱。
凤苍君纤长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欢生正在心里偷乐,“你不是横么?我就以柔克刚。”
两人正在对峙,忽然,福利晕了过去。
欢生跑过去掐他人中,没有反应。凤苍君准备传太医,欢生却摆手,要了个白帕子,捏开福利的嘴。
“做什么?”凤苍君拉住欢生。
“人工呼吸啊,能救命。”欢生说道。
“晏风你来。”凤苍君喝道。
欢生撇撇嘴,便指使晏风做。晏风虽然好不情愿,但还是照办了。
福利果然没一会儿便醒来了。
“你差点儿把人吓死。”欢生嘟囔着嘴抱怨。
凤苍君却俯身将欢生打横抱起,对众人说了句,“免了。”
“谢王兄!谢王兄!”凤苍南感激涕零,这是不用罚了。
欢生继续装醉,任由凤苍君抱着他往门外走,没一会儿,已经出了沁宁殿。
“我自己能走,你放我下来。”欢生有点沉不住气了,他一个大男人,被人这样打横抱着,一路全是人盯着,怪难为情的。
凤苍君沉着脸,也不作声,抱得更紧了些。
怀里的人很轻,比他想象中还要轻,像一根柔软的羽毛,用劲儿了怕折断他,放松了又怕他会被风吹走。
一直到了长生殿,凤苍君才把欢生放下来,让侍从服侍他去洗澡。
“你今晚就在这儿歇息,睡在下人屋里成何体统?”凤苍君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欢生撇撇嘴,忍不住嘀咕,“真是老封建,小古板。”
不过欢生很开心能来泡大汤池,大早起来,又没有午休,喝了酒,汤池里一泡,他觉得困意袭来。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到了一片樱花林,新绿的草地,粉嫩的樱花瓣随风飘舞,落英缤纷。
不远处站着一个小男孩,穿着古装,小脸奶嘟嘟的,嫩得能掐出水来。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穿着雪白绣金的长袍,外搭金丝软烟罗及地长衫。白玉束冠,长发飘飘。
“欢生,你随我去楚国吧?”小男孩看起来十岁出头,却穿着白衬金甲,神情像个小大人。
“欢生也是你叫的?你得叫我太子殿下!无礼小儿。”男人一脸傲慢。
小男孩有点窘态,“那、那你以后能给我做王妃么?”
男人伸手掐住小男孩的脸蛋,“看你长得可爱,又没去处,才让你住我这里,你竟是个小登徒子!你家轮得到你当王么?!满口胡言!”
男孩也不恼,疼得咧嘴,却不改口,“我当了王,你就做我王妃!”
欢生正听得可乐,忽然被人摇醒。
“这也能睡着?”是凤苍君的声音,他正坐在池边,眼里有浅浅的笑意。
欢生看看自己已经泡皱的手,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拿起一旁的长褂,起身披上,凤苍君连忙撇过脸去。
欢生想起刚才的梦,觉得有趣,便问凤苍君,“你小时候喜欢叫我什么?”
凤苍君一怔,也站起身来,“你不是失忆了么。”
“好像想起来一点。”欢生作势让凤苍君扶他出来。
凤苍君不看他,只是伸出一只手。
“欢生。”
“是我的乳名么?”欢生没想过那个梦会是宿主的记忆,只是瞎问。
凤苍君点点头,“一世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