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去吧。”凤苍南也有点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了,他带着鼻音说道。
欢生颔首,却又说,“我要去水德城,你自己回宛州吧。”
凤苍南没仔细听欢生说什么,只是点头,走了两三步才跳起来:“什么?!你去哪?!”
欢生已经跨上马背,海风吹得他长发飞舞。他一勒缰绳,骏马一声嘶鸣,“水德城!去找凤苍君!”
“你回来!王嫂!王嫂!戚钺渊!”凤苍南边追边喊,欢生却没有停留。
“算了,南侯,我们主子决定的事,王上都改变不了。”吉庆扶着凤苍南宽慰道。
凤苍南气得头疼,“这也太无法无天了!这是要害死我啊!”
欢生拿着凤印,这是大婚那天,凤苍君给他的。一路关卡知道是王妃来了,纷纷放行,但消息,也提前传到了前线。
“谁放出去的消息?!都不想活了么?!”全淳正在军帐里大发雷霆。
原本齐国一直死守城门,并不迎战。他们准备以举国之力,加上燕国的支持,把楚国军队耗死在这里。
楚国军队如今局势不利,三面包围,如果不尽快攻破,只恐有变。凤苍君前两日便率亲军,上去强攻,没想到中了淬毒暗箭,至今昏迷不醒。
消息是被封锁的,两军对垒,最怕乱了军心。可这王妃突然赶来,想必是走漏了风声。
欢生到时,已经是第三天的半夜。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越走越急,最后索性连夜赶路。
“参见王妃!”全淳带领众将跪下,跟欢生请安。
欢生跃下马来,上前扶起全淳,“重甲在身,不必多礼。众将士辛苦了,我不是来添乱的,你们不用理我,各自去忙吧。”
欢生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凤苍君的人影。便问全淳,“王上呢?”
全淳吞吞吐吐,看样子欢生并不知实情,可他也知道瞒不住。
欢生心跳忽然加速,声音有点沙哑的说道:“带我去。”
欢生让白云软和妖枝等着,只身跟着全淳。绕过王帐,又走了一会儿,全淳停下了脚步。
这里重兵把守,灯火通明,欢生有点胆怯。但还是稳了稳心神,先进了帐中。
帐里是浓郁的草药味,凤苍君双眼紧闭,躺在榻上。他的头发披散着,裸着上身,胸口缠着纱布,纱布上还有殷红的鲜血。
“属下该死!护主不利。”全淳跪下请罪。
欢生走过去,也趴在榻前,问全淳,“他怎么了?”
“王上身中剧毒,已经昏迷了两天。”全淳声音颤抖,忍着眼泪。
欢生去握凤苍君的手,比往日还要凉几分。
“去叫白云软。”欢生语气平常,但他却觉得自己心口在隐隐作痛。
全淳已经找了能找的所有医师,却不得解药。看白云软只是个年轻小书生模样,也没抱什么希望。
欢生要来剪刀,轻轻剪开绷带,生怕一个不小心,牵扯到对方的伤口。可是绷带解开后,胸膛上手指般大的窟窿,还是让欢生掉下眼泪来。
白玉软除了从伤口处,还从身体其他部位取了血。
“云软。”白云软刚要离开时,欢生抓住了他的手腕,“我求你…”
白云软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欢生,伺候了一个多月,欢生虽然也有小情绪,但不变的是他坚强又自信。
白云软点点头,虽然现在可能顺手杀了凤苍君更好,可是他不想这样做。他想研究出解药,替欢生救凤苍君一命。
欢生按排完白云软,又让全淳取来马背上的酒壶,是他那几日提纯的酒精。
他先轻轻的帮凤苍君擦洗伤口,又做物理降温,好在是冬天,伤口感染的不是很严重,但还是需要清创,欢生不敢。
他把消过毒的小刀拿在手里,不停流泪。
“我来吧,王妃。”全淳看欢生实在下不去手,便要过欢生手里的刀。
现在的处理伤口还不选择清创,因为伤口面积越大,感染的风险越高,失血也会越多。欢生有高浓酒精,和白云软带来的止血散,所以才敢。
欢生点头,在一旁告诉全淳应该怎么做,自己则紧紧的握着凤苍君的手,仿佛这一刀刀就是割在他的身上。
清创完,又上了白云软配得药,包扎好,几个时辰后,凤苍君的高烧似乎退了些,欢生这才趴在榻边睡着了。
全淳其实很感激欢生能来,原本战事就胶着,王上又中毒,他真的是分身乏术。现在有欢生照顾大王,他终于能松一口气,专心应战了。
到了第二天晌午,欢生忽然感觉到自己握着的冰冷的手,微微动了。
“不听话。”凤苍君吃力的睁开眼睛,看清是欢生,便微弱的嗔怪道。
“雏儿…你醒了!”欢生跪起身来,赶忙去摸凤苍君的额头,是退了些,但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
“前线危险,干嘛跑来。”凤苍君费力的抬起头,去摸欢生的脸颊。
欢生的眼泪,一滴一滴滚落下来,他的心没有哭,是眼睛哭了。
“害怕了?”凤苍君用粗粝的指腹,抹去欢生的眼泪。
欢生点点头,更委屈了。他在这个世界还没有见过死神,所以格外畏惧。
“别怕。”凤苍君用力扯起嘴角,笑了笑。
欢生抽泣着点头,他让白云软端来备好的药膳。虽然毒应该是解了,可还是要清清余毒,两天滴水未进的凤苍君也只能进点流食。
欢生把凤苍君扶起来,让他靠着软枕,一口一口喂他吃。凤苍君显然是用了很大的气力,或者是忍着痛,因为没一会儿他的额头已经沁出汗来。
吃完药膳欢生便让凤苍君躺下,自己小心翼翼的帮凤苍君换药。
凤苍君看欢生就跪坐在自己榻前,他银白的骑服上沾了血,比绣上去的并蒂海棠还鲜艳。
连夜赶路,他的发髻有点松了,碎发遮在额前,被泪水打湿的睫毛一绺一绺的。他的动作很轻柔,细软的小手在凤苍君的胸前划过时,凤苍君觉得痒。
可是他太乏了,等欢生刚包扎好,他便睡着了。
欢生看他睡了,便紧了紧被子,让士兵看着,自己去找全淳。
全淳正在帅帐里和其他大将商议军务,欢生也不等通报,径直走了进去。
“我们久困在这里不是办法。”欢生说道。他是来了解情况,看能不能做些什么的。
其他将士面面相觑,虽然这王妃也是个男人,可是除了貌美,又能做什么呢?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大将都已经一筹莫展好几天了,谁不知道久困的危险。
“王妃可有良策?”全淳却起身让出主帅的位置,让欢生坐下谈。
别人可能不知道欢生的本事,但他全淳还是知道一些的,王上几次和他提过,不管是远洋帆船,还是矿山,机械,他都很有建树。
欢生颔首微笑,让全淳跟他分析现在的局势。
“如今我们占着水德城,东边是巨城,西边是金会城,北边是长泽,呈包围之势。”全淳拿地图指给欢生看。
“现在要不然就退出水德城,要不然就再攻下这三个中的一个,破了包围。”全淳分析道。
欢生点头,可他也知道,凤苍君能涉险去攻,说明他不会选择退出水德城。水德城是年前攻占下来的,花了不少物力财力,而且有那么多将士也为此牺牲,就这样放弃了,楚王该怎么向他的子民交代。
欢生搔着鼻尖,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这三方守卫,哪里最强,哪里最弱?”
全淳连忙回答,“西边最弱,北边最强。”
欢生心生一计。
他跟全淳讲了一下他设想的作战方案,全淳惊叹,兵不厌诈,欢生果然是个有智慧的。
“可是…如何让他们相信我们就是要攻北边的长泽呢?”全淳问道。
“给我一小支骑兵,我去造势。”欢生说道。
全淳知道,这是让欢生去做诱饵。为了集中主力去攻打金会城,诱饵不能带太多兵力。以卵击石,以最弱对最强,结果可想而知。
全淳跪下,众将也跪下,“不可!王妃!”
欢生给出的战术是可行的,可是没有拿自家王妃去做靶子的道理。
“我扮凤苍君,消息不要走漏,就这么决定吧,主帅!”欢生看向全淳,现在凤苍君倒下了,军中一切事物都听全淳的。
“派其他人去吧。”全淳犹豫道。
“我去!”
“我去!”
众将士都纷纷请命。
欢生摆手,“王上亲征,与众将士生死与共,现在王上受伤,我亦可以代表他。这是凤氏王族一统天下的决心,无需再议!”
全淳被眼前这个瘦弱白皙的男人震撼了,他身上散发出的王威,同样让人臣服。全淳知道,作战最重要的是士气,欢生愿意涉险,也是为了士气。
他颔首,发号施令!
主力今天天黑就开始连夜转移,欢生和小支骑兵做准备。他们改进了马蹄,战士的装备,备好扬尘。
一切准备停当,欢生便去陪凤苍君。凤苍君醒了,面色却很憔悴。
他握着欢生的手,“明早就让福利送你回去,这里太危险了。”
欢生乖顺的点头,“你同我一起回去养伤吧。”
凤苍君浅浅地笑着,“我不能抛下将士们,如果死在这儿,也是我的天命。”
欢生轻轻锤他一下,让他快点“呸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