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影纤细修长,引人遐想。
舞姿伴随鼓声,刚柔并济,时而柔美,时而有力,却恰恰都扣在曲上,扰人心弦。
正在高潮时,音乐戛然而止,纱幔忽然落下,美人以袖遮面,袅袅婷婷一步一步走了出来,露着赤脚,仿佛蹋在人的心尖上。
长袖一舞,音乐声起,美人背过身去,青丝荡漾。
凤苍南看得目瞪口呆,天下的名舞他看遍了,这曲却着实勾走了他的三魂七魄。
美人背着身子,一边慢舞,一边唱道:
“今夕何夕夕
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
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
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
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
木有枝兮
心悦君兮
君不知
君不知。”
歌声哀婉动人,美人最后缓缓倒地不起,让不少人潸然泪下。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曲歌舞中时,凤苍君忽然从王位上飞身而下,一把拽住正要掩面离场的美人。
“欢生。”
美人身形一顿,想甩开被拽着的手,凤苍君却一使力,将美人揽入怀中。
“你放开我!”欢生冲凤苍君呲牙说道,像只炸毛的小猫。
“偏不。”凤苍君俯身一把抱起欢生,轻轻使力,飞回王位。
“是王妃…”
“真是王妃么?”
“绝世舞姿,无双之曲啊。”
凤苍君眼里终于有了笑意,从福利手里接过长袍,亲手帮欢生穿上,又在桌下,把欢生的一双赤脚塞进自己怀里暖着。
欢生只是想过过瘾,没想出风头,这让凤苍君一搅,已经双颊绯红,不想抬起头。
“真美。”凤苍君在欢生耳边轻声说道,勾起嘴角。
欢生暗暗锤他,脸已经红到耳根。
“凤鸣九天,恭贺大王。”不知道谁起了头,众人也通通附和。
凤苍君朗声笑起来,把欢生紧紧搂在怀里。
凤苍南现在才是真的傻了,那个刚才让自己蠢蠢欲动的,竟然是自己的王嫂,竟然是个男人?!
欢生也不由自主的看了眼雪翎的反应,她依旧谦卑的站着,没有任何表情。
宫宴结束,凤苍君还要抱欢生,欢生让白云软拿鞋来,他要回去吃饺子。
白云软刚跪下身要帮欢生穿,凤苍君却要了过去,让白云软起开,亲自替欢生穿。
欢生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又没有细想。回扶摇殿时,凤苍君也随行。
晚宴两人都没怎么吃,这会儿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来,他们才正经吃饭。
福利和晏风站在外屋,偷看里面的情况。
欢生正夹起一个饺子,塞进凤苍君的嘴里。
福利摇摇头,咋舌道:“这俩人跟孩子似的,一会儿恼了,谁也不理谁,一会儿又好的像一个人似的。”
“还不是你家大王阴晴不定的。”晏风抱怨道。
“我家大王魂都被勾走了,一颗心被你家主子捏着,可不得阴晴不定的。”福利翻着白眼。
晚上凤苍君就歇在了扶摇殿。
“欢生,给孤说段故事。”
“你这爱听睡前故事是什么毛病?”
“你讲一个故事,孤应你一件事。”
欢生想想,也挺划算,便讲起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
“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
“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凤苍君听到这儿,忽然去捏欢生的耳垂。
“捏什么捏,我是纯男的。”欢生不好气的说道。
“即便英台真是个男儿郎,梁山伯还是会属意他的。”凤苍君倦懒得说道。
欢生微愣,想问什么,凤苍君却已经睡着了。
欢生看着凤苍君的睡颜,有点怅然。这个人对自己不错,也会主动肢体接触,可是又好像对自己没什么心动的感觉。
欢生承认自己在感情中是个被动的人,他放浪形骸,会撩,但他从没主动追求过谁。他总觉得爱情是追求不来的,两情相悦,自会水到渠成。
凤苍君不愿意往前走,那他也会远远站着。
初一这天楚王领着亲眷去王家寺院上香祈福,带着欢生。
冬日的暖阳照得欢生很舒服,寺院里庄严肃穆,长青的绿植郁郁葱葱。
寺院门口有一众僧人迎接,欢生一眼就盯上了那个站在最前面,披金红袈裟的僧人。
他很年轻,看起来和凤苍君差不多年纪,阳光下他的皮肤白嫩的闪光,眉眼也和凤苍君有点相似,气质却没有那么霸道,而是温婉如玉。
“王兄。”年轻僧人看凤苍君众人下了辇车,迎上前来,温声拜见。
王兄?!是凤苍君的弟弟,就是那个唯一存活的王子?欢生诧异的打量着眼前的人,真是气质出尘脱俗,长得精细可人。
“昨日家宴,怎也不来?”凤苍君的语气有温度,扶小僧起来。
“无咎既已皈依佛门,凡尘俗事便再不牵扯了。”无咎拱着手,轻轻欠身。
凤苍君无奈的颔首,与无咎走在前面。
无咎的袈裟后坠着一条等身长的珠穗,配着剔透的翡翠,走起来一摇一晃,很好看。
欢生看得入迷,忘了跟着,凤苍君回头看他,伸出手来。
“欢生,这是王弟,不,该叫无咎法师。”凤苍君介绍道,正对上欢生探究的眼神。
直到凤苍君用力握住他的手,欢生才收回心神。
“想必这是王嫂,贫僧有礼了。”无咎欠身见礼。因为剃了度,他的五官更显得夺目,一双瑞凤眼,不知含着慈悲,还是风流。
“无咎法师。”欢生也欠身,媚眼如丝,与无咎目光一对,无咎竟有点不好意思的撇过脸去。
简单的寒暄后,便去上香,准备了法事。
凤苍君和欢生都在大殿跪着,无咎在前庄严又优雅的端香,跪叩,念念有词。
“上天是不是垂怜我,既然雏儿是直的,又送给我一个长相无二的美人。”欢生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他是个没信仰的,唐僧虽然金蝉子转世,还不是对女儿国国王动了心思,都是凡人,哪有真能超脱五界之外的。
“在想什么?”凤苍君在身旁问道,他顺着欢生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冷下脸来。
“我就是觉得他做法时动作好看,你看,轻柔飘逸,当和尚真是可惜了。”欢生解释道。
凤苍君没再说话,只是拱手闭眼,虔心祷告。
法事做完,一起用斋,欢生一直赤裸裸的盯着无咎,盯得无咎好不自在。
“王兄近日战事可吃紧?”无咎赶忙撇过脸去和凤苍君说话。
凤苍君似乎心情不好,只是简单答道,“开春后会有几次大战,近日无事。”
无咎点头,“无咎每日都为王兄诵经祈福。”
“无咎法师,你可以帮我也做一场法事么?”欢生眨巴着眼睛问道,他笑得天真无邪,明媚极了。
无咎看着欢生,不知如何做答,凤苍君也挑眉。
“你知道的,你王兄屠我满族,又册我为妃,我心有不安,半夜常常被噩梦惊醒。”欢生垂泪道。
凤苍君放下筷子,走开了。
欢生心里窃喜,但脸上仍是无限的哀婉。
“王嫂,超度亡灵是我份内的事,无咎应下了,只是也得辛苦王嫂,在浚源寺住下,食素,跪香。”无咎说道,他不看欢生,低垂着眼睛。
欢生连连点头,只留下晏风和白云软陪自己,让其他人跟着凤苍君回去。
“大王,王妃要留下…”众人都准备离开了,却不见欢生,福利赶忙上前回话。
凤苍君想起欢生刚才讲的,便兀自上了车,什么也没说。
无咎安排欢生住在香客房,“简陋了些,还望王嫂见谅。”无咎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语气也极尽温柔。
欢生摆摆手,他没有那么多讲究,反而可怜兮兮的说,“无咎法师,你有时间陪我说说话么?我觉得自己需要一些开导。”
无咎有点为难,但还是答应了,请欢生跟他去禅房。
禅房里焚着香,无咎亲自烹茶,他已去了袈裟,只穿着一件黄褐色海清,素雅干净。
“王嫂有何心事?”无咎徐徐问道。
欢生退避了旁人,倚着桌子,斜斜卧着,似笑非笑,“无咎大师,我你可动过凡心?”
欢生的声音清亮优美,语气撩人
无咎忙合手默念“阿弥陀佛”,又回答欢生,“未曾”。
“我要问的就是这世间的男痴女怨,大师都未动过凡心,又怎能替我解惑?”
“这……”无咎被伶牙俐齿的欢生问住了。
欢生嘴角微扬,“你可愿一试?”
“试何事?”
“动凡心啊。”
欢生不等无咎答应,兀自站起身,缓步走到无咎身后,忽然贴近无咎的耳朵,双手轻轻的抚摸无咎的胸膛,他的青丝扫在无咎的脸旁,发出幽暗的香,又用气声问道:“这样也不会?”
无咎紧闭着双眼,念经清心。
欢生窃笑,绕过来,一下把无咎拦进怀里,一手捧着他的脸。
“王嫂请自重。”无咎要起身,欢生却将他扑倒在地。
“无咎大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何必拘泥于你的身体在做什么呢?”欢生贴近无咎的脸,轻轻说道。
无咎转过头去,额头已布满密密的汗,欢生窃笑,果然人非圣贤。
“王嫂,莫要拿贫僧打趣,饶了我吧。”无咎声音微颤,欢生感觉到了他的隐忍。
“叫我欢生,不然,我可要吻你了。”欢生几乎把唇,贴在无咎的唇上。
“欢,欢生。”无咎顺从的说道。
欢生“咯咯”笑着坐起身,因为无咎和凤苍君长得像,刚才欢生脑海里忽然出现凤苍君在自己面前顺从的情形。
“王嫂,你…”无咎连忙站起来,整着衣襟。
欢生看他,无咎马上更正,“欢、欢生,你不要玩闹,让别人看见,毁你清誉。”
欢生拿起桌上的茶盅,一口喝了,“你刚才有感觉么?”
无咎又端端正正坐下,脸红到耳根。他十岁被送来这里,日日苦修,但他也是正常的人,怎么会没有欲望呢?无人撩拨时,倒也能够自控,可第一次有人这样触碰他的身体,不由得他也被心火烧得难受。
“出家人不打诳语,有就是有。”欢生又恢复刚才的姿势,侧卧着。
“是无咎修为不够。”无咎汗颜道。
欢生撇撇嘴,“出家人不能近女色,我又不是女的,你不必防我。”
无咎更觉得脸烧的慌,一个男人都能让他魂不守舍,哪还敢提女人。